V第四十章
胭脂給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甩手要走,結果馬上就被盧嬌捉住取笑,二人又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晚間吃飯,胭脂終於見到了那位從一開始就頗具爭議的三當家郭賽。
他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頎長瘦削,長相倒是頗俊秀,只是嘴唇甚薄,眼神陰鷙,瞧着有些怕人。
他跟趙恆與徐峰見了禮,「大當家二當家一路辛苦,小弟近來身子不適,早起又疼了一回,沒能出門迎接是小弟的不是,先自罰三杯。」
說完,就自顧自的倒了三杯酒仰頭喝了。
趙恆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你我兄弟,何須多禮?」
話雖如此,可方才他也確實沒有出言勸阻。
徐峰抱着胳膊,意義不明的哼了聲,郭賽的臉色就微微變了變,胸中心思翻滾。
趙恆最是個不拘小節的,以往自己但凡這麼擺個姿態,旁人且不說,趙恆必然就先擋下了。
可是今天,他竟然真的讓自己做足了全套才出聲……
莫非,是有人同他說了什麼?
這麼想着,郭賽就本能的看向正跟胭脂說話的盧嬌。
似乎是覺察到他的視線,又或是早有防備,盧嬌刷的抬起頭來,似笑非笑道:「三哥這是怎的了,可是我臉上有東西?」
見她神色坦蕩,倒不似有所隱瞞的樣子,郭賽也順勢笑了笑,又把視線稍稍錯開,看着胭脂問:「這就是新來的江姑娘了吧?這回好了,四妹有玩伴了,也不必整日打打殺殺。」
這是說自己惹人煩,不成體統了?盧嬌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暗地裏拉住要起身見禮的胭脂,又沖隔壁的胭虎抬抬下巴,「三哥,姑娘家麵皮兒薄,人家可不像我似的瞎鬧騰慣了,你這麼直勾勾盯着看可不好。再說了,真要說起來,咱們六弟在那兒呢,三哥最是守信懂禮的人,怎麼卻先來問人家姑娘的事兒了?」
若換了旁人,聽了這話只怕要臊起來,但郭賽眼睛都不眨一下,面色不變的笑了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江姑娘容貌這樣出色,倒是叫人想不注意都難了。」
這叫什麼話?
盧嬌眉毛一豎,就要發飆,卻見趙恆面帶不悅的拍了下桌子,率先舉杯,「接風宴,莫要搶人風頭,來,都舉杯,敬六弟和妹子一杯!」
沂源府眾人歡聚一堂,雖有暗流洶湧卻也難掩溫馨,不過遙遠的小蓮村卻已然亂了套。
江志本來在外遊學,誰成想半道接到同鄉傳信,說是妻子意圖將女兒賣給一個年過半百的土財主做第十八房小妾,登時氣的七竅生煙,學也不遊了,當下連夜往家趕。
他走的並不遠,可到底腳程慢,直到十一月初才到家。
村長親自將事情原委說了,江志這才知道自家女兒給人救走了,欣慰之餘便越加憤怒了。
「那毒婦現在何處?!」他平日那樣溫和一個人,此刻也氣的渾身發抖起來,額頭、脖子上都高高的鼓起青筋,「我江家斷然容不下此等蛇蠍心腸之人!」
他自認待隋氏不薄,便是女兒胭脂也對隋氏多有忍讓,可那女人非但不知滿足,反而越發囂張。以往小打小鬧也就算了,這會兒竟然敢趁自己不在家發賣女兒了!
這也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村長點頭,「不錯,我小蓮村上下百姓皆是老實良善之輩,哪裏容得下這樣的害群之馬?你還是速速擬一封休書,將她打發了吧!」
這個倒不必擔憂,江志二話不說便開了書箱,不假思索的寫了一封休書來。
只是這個卻要去大牢裏交於隋氏了。
那日她東窗事發,被人當眾擒獲,又直接扭送衙門。雖因未得逞只判了半年,可她到底心虛,驚慌交錯的過了兩天就小產了。
聽聞江志來了,正奄奄一息的隋氏眼中忽然有了神采,猛地爬了起來,瘋了似的喊道:「老爺,老爺,是我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你饒了我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快,快,你快同知縣大老爺說,快帶我家去吧!」
「毒婦!」江志痛罵一聲,抬手將休書丟到她面前,狠狠啐了一口才道:「帶你家去?想得美!我卻沒有更多孩兒讓你禍害了!往日是我瞎了眼,自此之後,你再不是我江家婦,你我再無瓜葛!」
一直以來,他都是個極溫和的人,甚少與人紅過臉,可如今,他竟也能說出這樣狠絕的話了。
江志有些自嘲的一笑,果然是油脂蒙了心竅,竟到今日才看清。
他真是錯了,大錯特錯。
將兒女置於絕境的看似是隋氏,可實際上,這裏頭又何嘗沒有他的功勞?
若非他一再縱容,若非他一味退讓,若非他自以為是,又如何養肥隋氏的胃口,壯大她的膽量,進而釀成今日之禍?
隋氏直接呆住了,腦袋裏嗡嗡作響,老半天才回過神來,連滾帶爬的對着江志毫不猶豫往外走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喊道:「老爺,我真的錯了呀,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遭吧!那倆孩子已經走了,若再休了我,你豈不是個孤家寡人?我還能生,還能生啊!」
江志果然停住了腳步,可下一刻,說出來的話卻更加令隋氏如墜冰窟。
「孩子走了,尚且找得回來,可你的良心,卻早已給狗吃了,哪裏能見?」
「不光你錯,我也有錯,天大的錯!然大錯已鑄成,我必然要竭盡所能的去彌補,至於你,呵,且等着吧!」
他一定要金榜題名,然後風風光光的接兩個孩子回家,好好彌補他們!
中定鏢局上下多是率性豪爽之輩,高興就笑,不高興就生氣,並不必多花費心思去猜旁人的喜怒哀樂,胭脂很喜歡這樣的氛圍。
只是才過了幾天,她就發現自己的手似乎乾澀的很,就琢磨上街採買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