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意外重獲新生】
萬籟俱寂中,無垠黑夜似張牙舞爪的夜魔籠罩着傅筠,她只能頭也不回的拚命逃,跌倒了再爬起來,一次又一次的終於穿過莊子後方的陰暗森林,但她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跑,快步的跑,窸窸窣窣的奔過草木,不知過了多久,不知身上添了多少傷……
天,終於亮了,她踉蹌的撲跌在草地上,回頭望着遠遠矗立在半山腰的莊子,強忍多時的淚水滾落而下。
她逃出來了!她崩潰的又哭又笑,終於,她逃出來了。
可是,她要回京,她低頭看着這身陳舊衣裙,她連半點盤纏也沒有。
無所謂,她就是用爬的也要爬回京城。
她咬咬牙,虛弱搖晃的站起身後,拖着沉重步伐緩步的行走,終於,她看到不遠處的一條官道,疲憊的身體卻撐不住了,一個踉蹌,她連喊的力氣也沒有,便沿着坡度翻滾而下,樹枝與雜草扑打着她的臉及手,接着,砰地一聲,她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當她蘇醒過來時,竟置身在一間融融暖意的屋內,溫暖的冬陽透窗而入,灑進一片燦燦金光。
她眨眨眼,發現自己躺卧在一張舒服的床榻上,全身上下洗凈了,也換了衣裙,手上有些傷口也上了葯,就在床邊,有一個粉妝玉琢的小男孩正在打磕睡,頭重重的一點,突然又張大眼睛看向自己。
魏子晨一見她張開雙眸,突然回頭大叫,「爹,爹,姊姊醒了。」
門外,一名俊美無儔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高大頎長,一襲玄色素麵緙絲直裰,貌相卓爾不凡,唯有那雙黑眸透着內斂之光,舉步而來,透着一股難以形容的過人氣質,傅筠不由得感到一股壓迫。
她認識他……但她未曾想過會再見到他,他跟她僅有一面之緣,卻印象深刻,他是差點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看到魏韶霆,又想到自己錯過什麽以及被算計了什麽,傅筠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魏子晨年僅六歲,見她突然放聲大哭,嚇得馬上往親爹身上靠,「姊姊她——」他比比腦袋,示意壞了,他爹雖然一張臉冷冰冰的,但多麽受姑娘家喜歡他是知道的,怎麽有女人看到他爹嚇到哭出來?
「你先回房,爹待會兒就去陪你。」魏韶霆輕輕拍拍兒子的頭。
「好。」魏子晨乖乖的往門口走,像是想到什麽,他突然又轉個身走回床邊,輕輕拍拍傅筠傷痕纍纍的手,「姊姊你別哭啊,有什麽天大的事兒,我爹都會幫你的。」
他覺得她有點兒傻,想安慰她。
傅筠已停止哭泣,她知道自己嚇到他了,忙拭去淚水,朝他點點頭,他開心一笑,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魏韶霆在床前的椅子坐下,口氣平穩的將他在官道將她救起,驅車到最近的小城,進了客棧,找大夫為她把脈一事說了。
見她在感謝之餘,神情尷尬的欲言又止,小手緊張的拉着寬袖——
「與我跟兒子同行的還有另一位姑娘及丫鬟,你是那名丫鬟伺候梳洗並更衣上藥的。」他說。
傅筠一怔,莫名的困窘了,也忍不住在心裏自嘲,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若是幾年前,她還覺得自己能讓男人看了心動,現在的自己……跟鬼也差不多了。
魏韶霆像是察覺到她的低落,繼續開口,「傅姑娘——呃,還是該叫你徐夫人,你還有哪裏不舒服?我讓大夫過來看過,他說你身子相當虛弱,長期營養不良,而且,你身上有許多枝葉打傷的瘀傷及擦傷,你——」
魏韶霆還真不知該怎麽問下去?畢竟兩人的交集有限,他知道她不願當他的續弦,下嫁給七品小官徐汶謙不過三年,竟變得如此落魄?
印象中,她清雅絕艷,整個人珠圓玉潤,而今,披頭散髮不說,臉兒削尖,憔悴蒼白,身子單薄得沒有二兩肉,皮膚蠟黃,只有一雙盈着淚水透着滄桑的明眸可以一窺曾經的明亮風采。
「我如今這樣,魏爺竟還認得出來。」傅筠聲音艱澀,她強忍着淚水,不知該怎麽說,她如今這慘況,在他面前已沒半點自尊可言。
他蹙眉,對她印象深刻也是因為她的繼母劉氏,劉氏是他極為敬重的六表姊,是她一再的說服他娶傅筠,言談之間對她多有推崇,沒想到,他慎重考慮同意後,她卻拒絕了。
其實,對娶誰為續弦,他都不在意,即使他喪妻多年,育有一子,以他的皇商身分及魏家商號遍佈天下的生意,再加上一張上天眷顧的俊美五官,要找個家世容貌才氣俱佳的女子為妻一點都不難。
思忖間,他並沒回答她的問題,「你可有什麽打算?我要帶子晨——我的兒子回京。」
「是嗎……可否麻煩魏爺讓我同行?我也想回京,可我身上沒錢。」她急急的說著。
「可以,我們會在這裏休息一日,明天上路。」他沒有猶豫便應了。
「謝謝你,謝謝。」她強忍着不落淚,對他貼心不過問她的境遇,感到心裏好過不少,她真的好累了。
魏韶霆看着她闔上眼就疲累睡去的容顏,斂眉思索片刻才靜靜的起身離開,將門關上後,他走進到隔壁房間,甫坐下,敲門聲即響起,他喚聲,「進來。」
他的貼身隨侍辜九立即走進來,拱手道:「爺,屬下已查到傅姑娘的事了。」
傅筠的事,魏韶霆一個外男不好過問其私隱,但他覺得有責任該把事情告知身為繼母的六表姊,才派辜九去查,不過,在聽到辜九的詳細報告後,他的眉頭愈攏愈緊。
翌日,一行人便上路了,原本僅有三輛馬車,因為傅筠多雇了一輛。
傅筠直到上車前才從魏韶霆口中得知,他這一趟是帶兒子回岳家探望,並順道送岳家一個姑娘沈靜蓉到京城依親。
她也見到沈靜蓉了,年齡十七,相貌端麗,說話溫柔,身邊還有個老實的丫鬟小芍隨侍。
兩方點頭致意,各自上了馬車。
魏韶霆父子一輛車,沈靜蓉主僕一輛,傅筠一人一輛,車內改成了卧榻,這是魏韶霆的體貼之舉,這一路上京,最快要半個月,她睡得好才能養好身子。
但她睡不着,她坐靠在車窗前,望着窗外綿延的山巒景緻,往事一幕幕如潮水般湧現腦海。
她生母早逝,年幼時跟着外放的父親與繼母劉氏在外地生活,與劉氏的感情極好,待六歲時才被祖母以教養為由接回京中,這也是她此生悲劇的開始。
祖母覬覦她生母留下的財產,設計她與劉氏離心,尤其在劉氏生了女兒後,祖母及一干姑姑嬸嬸更是不忘挑撥,讓她覺得劉氏對她的好都只是表面功夫。
當父親帶着劉氏及妹妹回京述職時,十四歲的她一顆心已完全向著祖母。
接着,劉氏為她議親,對象就是要二婚的魏韶霆,可是祖母及姑嬸們相繼挑唆,說劉氏故意坑害她,才給她挑了一個二婚的對象,於是,她堅決反對不說,還聽信祖母的話嫁給嬸嬸家的侄子徐汶謙。
婚後,她隨着丈夫外放任職,不僅被奪了嫁妝,還發現丈夫竟然有想娶的青梅竹馬,兩人早有夫妻之實,丈夫很快的將吳華倩抬為平妻,冷落自己。
她不甘心,在一次次的爭執後,徐汶謙才脫口爆出內幕,他原本就不想娶她,是她的祖母、姑嬸跟他合謀,欲瓜分她豐厚嫁妝,他才勉強點頭同意這門婚事,不然,誰想要娶一個整日規規矩矩、端着大家閨秀架子的女人為妻!
想到這裏,兩行無聲的淚水滑過臉頰,耳畔似乎還能聽到徐汶謙的咆哮聲。
自此,夫妻撕破臉,她日日獨守空閨,聽着下人們說著他與溫柔小意的吳華倩是如何的恩愛,每天用她的錢變着花樣的討好吳華倩,只為博嬌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