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動情

在她最難過，最無助的時候，是白念離悉心相伴，她不願說話時，他便守着一旁，與她一同發獃，她想說話時，他便與她應和。時間果然是治療傷痛的良藥，不知過來多久，她終於能打起精神來，去做她想做又能做的事情。

梨花回到梵月族，一如往日，一心撲在修行和煉藥上。在修行和煉藥之餘，梨花最初仍是想起爹爹，娘親和青兒，後來又偷偷去看了幾次，看他們一生果真喜樂無憂，終於放下心來，之後常常便將白念離和天兒放在心上。當初昏沉朦朧之中似乎聽見一聲，你還有我。如今回想起來，竟有些振聾發聵，讓她的內心頗為激蕩。只是這白念離竟數月不曾來過，她不由得有些煩悶。

沒了人間的牽挂，梨花也定下心來。這仙界動輒千萬年，她也不急於一時，不再用丹藥催促師父，而是與師父一同討論鑽研，希冀找出人人均可修行的治療之術。衍華聽梨花說了人間的一切，也是唏噓不已，見梨花如今一頭鑽進修行之中，也甚為寬慰。梨花在煉丹之餘潛心研究修鍊之法，並不時讓前來求診的仙客試煉，其中最為配合的，便是禹單。

“傷勢雖有些許好轉，這治療之術仍是太弱！”梨花皺了皺眉。

“沒想到梨花仙子竟有如此宏願！若真能成功，真是福澤蒼生！”禹單不由得讚歎。

“嗯嗯，梨花妹妹雖年輕得緊，卻心中有大志，值得敬佩！”菁羽也稱讚道。

“什麼大志，不過是自不量力罷了！”麗殊冷冷說道。

“妹妹此言差矣，不論結果如何，有此考量，已是不易！”萇祝正色道。

麗殊見大姐也幫着外人，扭了一下身子，氣呼呼的出了門去。

“二姐！”東昊看麗殊走得急，喊了一聲，這麗殊理也沒理，只得輕輕搖了搖頭。這二姐不知何故，似乎總是看梨花不太順眼。東昊卻覺得這梨花甚是親近，雖不滿她的行徑，但心中仍是有所掛懷，見梨花的心情漸漸恢復，便放了心。

“母親！”萇祝看到衍華，立刻迎了上去。

“今日竟有些進展！”衍華十分欣喜。這菁羽早就按捺不住，着人通報了。

“些許進展，聊勝於無。”梨花頷首應道。

“此言差矣！從無到有，乃是數代聖女窮盡一生精力也沒做到的事情！這已然是長足的進展！可喜可賀！”衍華顯得有些激動。

“沒想到梨花仙子，果然天賦異稟！”東昊也忍不住贊道。

梨花被如此多的人同時稱讚，不好意思起來。衍華看梨花被大家贊得不自在，便喚了梨花陪同她出去。

“梨花，聚元之術，我尚需時日，你莫要着急。”衍華似乎是斟酌了一番，才說了出來。

“師父，天兒重要，師父也重要，自然不能因為天兒折損了師父的身子。”梨花早就聽說這聚元之術極其耗費仙力修為，當初萇祝和麗殊二人聯手，只是進行了三分之一，二人卻虛弱了許久，就連祛除魔毒之法都用不出。如此，定然要師父好生休養，待痊癒之後再行聚元之術。師父對她極好，猶如親生，她也在心底將師父認作了親人。都是親人，又怎能厚此薄彼？如果自己能練成聚元之術，通過一己之力將天兒救醒，就最好了。

“梨花......”衍華看梨花說得真誠，心中竟有些不忍，她眼下，只是希望自己能在梨花身邊，久一些，再久一些。

“師父，今日天色晚了，你累了吧？不如梨花扶師父回房休息？”梨花極其自然的攙起師父的胳膊。

“如此下去，就連母親都要成她的了！”麗殊狠狠地看着梨花，滿心的不悅。

“梨花，過些時日，我帶你去拜訪女媧娘娘。”衍華忽道。

“師父的身體才是第一位的！先養好了身體再說！”梨花心中一動，她今後，還做凡人幹什麼？還做男人幹什麼？是男是女，也都無所謂了！

梨花送了師父，自己便回到了花舞閣。心得頗多，要趕緊記錄下來！備了紙筆，被一人摟在了懷裏。聞着淡淡酒香，正是白念離平時自斟自飲的那種仙釀，知是白念離，想要逃避，轉念一想，俱是男子，又怕什麼，便立刻定住了，任由他抱着。

“你果然習慣得很！”白念離鬆了手，竟有些不滿的意味。

“俱是男子，這般正常的很！”梨花心中想着，口中便說了出來。

“哦？”白念離盯着梨花的眼睛，道，“我許久未曾沐浴，這梵月谷中泉水清澈，不如你我一同前去！”

“你！”梨花臉紅了紅，轉過頭去，也不答話，心中卻暗罵無恥。正是由於她是女子之身，現下許久未曾沐浴，都是念了凈身咒了事，蓋因面對這女子的身體，她仍是羞怯的。白念離卻又湊了上來，“俱是男子，應也無妨！”說著竟將手伸了過來。那手尚未伸到胸前，梨花立刻往後退了幾步。雖有時仍覺得自己是男兒，但她，不知不覺間，竟慢慢的習慣了做女子，亦有了女子的矜持。白念離也未再接近，只是抿了嘴，透出隱隱笑意，梨花一時間竟看呆了。這白念離平日是個冰山樣的面容，雖俊美異常，號稱仙界第一美男，卻太過清冷，如今一笑，竟分外的顛倒眾生，讓她幾乎忘了呼吸。

“呆！”白念離用手指輕彈梨花的額頭，梨花縮了一下脖子，白念離又舉起了手，這佔便宜沒夠了？梨花心裏一氣，便一把抓住了白念離的手——這仙澤，似乎有些不同！

“你受傷了？”梨花忽然臉色一變，立刻幫白念離探查起來。

白念離看到梨花臉色驟變，心情卻出奇的好了起來，“你，是擔心我？”

白念離那日看到梨花和禹單如此親密，有生以來第一次展露情緒，他為此懊惱不已。後來梨花在人間又遭遇喪親之痛，他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幾經思索，他終於知道自己是動了情了。他也曾想過放棄，於是數月未至，閉關修鍊白澤秘技第十重。以他的資質，本也不是難事，怎奈，他卻動情，白澤一族大忌！一旦動情，這第十重秘技，此生再難突破！他也猶豫，也痛惜，但猶豫痛惜之後，他發現原來相思才是他最無法忍受的！他，竟然，捨不得！罷了！既然遇到，便好好珍惜。他白念離，定然有辦法，一手護住天界，一手護住心愛之人！無論多麼艱難，他都會一力承擔！

“我身為龍脊之人，是你座下的——，自然也該如此！”梨花平日並不扭捏，今日不知為何，說話也吞吐起來，臉不知為何發起熱來。

“梨花，為何竟要遇見你！”白念離看梨花的臉粉若桃李，不覺呆了，將梨花擁在懷裏，卻又忍不住道，語氣似乎極有怨念，聽得梨花心裏不禁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一時間竟沮喪無比。

“你，你是後悔，遇見我了？”梨花推開白念離，看着白念離的眼睛，不知不覺間竟問了出來，問罷又覺得不妥，二人，無非是，是什麼關係呢？非師徒，非家人，似乎，什麼都不是！她只是他在尋找憫天劍時的一個意外罷了！如此想着，竟萬念俱灰起來。

卻又聽白念離道，“我白念離，從不後悔！”他說著竟又將梨花攬入懷中，“既然遇見你，我便要好好護着你！”

梨花本是提心弔膽，待聽完最後一句，終於不由自主的長舒了一口氣，抬起頭，想說些什麼，卻又心亂如麻，全然忘記自己要幹什麼，又呆立片刻，終於想到要幫白念離療傷。

“你且坐下，我來施行治療之術。”梨花被抱得緊，動彈不得。

“不如，你教我如何療傷！”白念離用下巴蹭了蹭梨花的頭。他的傷勢原本甚重，在聖境天泉泡了足足月余，雖未好利落，卻也差不多了。

“你願意助我探尋療傷心法？”梨花竟開心的跳了起來，將白念離的下巴撞了個結結實實，自己的頭頂也被碰得疼痛不已。她揉着腦袋，齜牙咧嘴的抬頭看起了白念離。

“嗯！”白念離皺着眉頭。這梨花，才是他熟悉的梨花！

“你怎麼知道我在探尋療傷心法？”梨花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她似乎從未跟白念離提起過。

“普天之下，我自然，諸事皆知！”白念離用餘光看了一眼梨花腰間的梨花玉佩，顯得莫測高深。這梨花在仙界也住了數年，終於知道白念離非但是仙尊，還是白澤之國的未來之王，這普天之下諸事皆知狂妄之言，在他的身上，真的並非狂妄。

“那好，你按我說的，來運氣療傷！”梨花被白念離盯得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仍是紅着臉在一旁打坐，為白念離坐着示範，白念離也端正做好，按照梨花所說的調息一番，中間有些不順暢之處，便自行調整。

過了小半個時辰，白念離緩緩睜開雙目，梨花立刻湊上前來，“覺得如何？”

尚未等到白念離開口回答，梨花自顧自的施法探查，驚喜道，“好了！竟全好了！你哪裏改動了？”

“有三處！”白念離說著便將改動之處一一闡述，梨花連連點頭稱是，又轉身跑出房門，“我去找禹單試試！”卻碰到了一堵肉牆，被彈了回來。

“不許！”白念離聲音冷硬了幾分，似乎透着幾分怒氣，“你打算深夜，進入一個男人的房間么？”

被白念離高大的胸膛擋了回來，梨花仍是不死心，“我不進去，我就在門外喊他一聲！”

“深夜幽會？”白念離的臉色如同那日，越發難看了。

“我去找菁羽！讓菁羽幫我找禹單！”梨花依舊不死心。

“不行！你還有事做！”白念離步步緊逼，梨花已經倒在了床上。白念離一手撐在床上，俯下身子寒着臉說道。

“什，什麼事？”梨花胸口如同戰鼓錘擂，這，這，難道他要......實在太快了吧？

“我要你——備——膳——！”白念離緩緩說道。許久未曾吃過梨花做的膳食，白念離在閉關時，竟尤其的懷念。不光念着膳食，還念着如同梨花帶雨的淚眼，念着每日勤懇練功不輟的梨花。不知何時，梨花入了他的眼，他的心，讓他，終究是，動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