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離別
戰場深處，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砍掉了敵將的首級，自己卻也傷了要害，正緩緩倒下。
“爹，爹！”狄無塵哭喊着沖了過去。她悔，她後悔，為什麼她沒有早一天過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許，早一天過來，事情便不會變成這樣！
“清未，帶我去看看清未！”狄風說道。死，他從來不怕，他活得夠久了！他怕的，只是和清未的分離。
狄無塵抖抖索索的取出一粒丹藥，“爹，快，快把這個吃了！”
“快，你快，快帶我去看清未！她就在那瞭望台上！”狄風推開了狄無塵的手，指了指瞭望台。狄無塵立刻將狄風帶了過去，發現母親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她已經自盡身亡。
“清未，你怎麼比我還先去了！”狄風留下兩行熱淚，“別怕，我馬上就能來陪你了！”腹中的傷口仍在流血，他已經覺察到一陣陣的寒意。
“娘！”狄無塵抱着母親的遺體，痛哭不止，看到狄風，便托着丹藥，“爹，你吃啊，你吃啊，我已經沒有娘了，我不能再沒有爹了！”看狄無塵仍是搖頭不吃，便忍痛將母親緩緩放下，準備施法。
“孩子，你不要救我，你千萬不要救我，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狄風握住狄無塵的手，流着眼淚又道，“你是仙，我們是人，不一樣！”他本是一個鳳凰的蛋，卻掉到了麻雀窩，後來有一天，他又變成了鳳凰，可他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鳳凰，非要回到麻雀窩裏。當討厭發現麻雀窩也不在了，就想把麻雀也變成鳳凰，讓麻雀也飛上萬里長空。可是他不知道，麻雀的願望，只是想在田間地頭找點穀子，它不願意飛得更高，因為它怕！“我這一輩子，只想打打獵，逗逗孩子，吃吃老婆做的飯！”狄風艱難說道。可是最終，他卻遇到了神仙，本想熬完這輩子，下輩子還能繼續他的日子，沒想到這輩子，總也過不完。仙人峰的四周，常年是來尋仙求道的各種各樣的人，讓人心驚膽戰，“我不想打仗，我不怕死，我不怕疼，可我怕戰場上人和人的自相殘殺！終於，這一切都要結束了！結束了！你去找青兒，她去了莫山泉眼......快去......快......”狄風輕輕閉上了眼。
“爹，爹，你醒醒，你不要死，娘，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麼辦，我......”狄無塵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除了流淚，竟什麼也喊不出來。她想把仙丹塞入爹爹的口中，卻發現爹爹的牙關緊咬，竟怎麼也打不開。
不知哭了多久。
“一切皆有定數，神仙往人間送如此多的仙界仙丹，觸犯天條，凡人私服仙丹，亦是觸犯天條。這人間浩劫，便是由此而來。”東昊最終發現了梨花往人間送丹藥的事情，為了能使她懸崖勒馬，便也跟了來。
狄無塵淚眼婆娑的看了東昊一眼，來不及回味他的話，終於想起了青兒，“青兒，青兒......”她來不及擦眼淚，立刻朝着莫山奔了過去。
汩泉之側，青兒已經褪去戰袍，換了女裝，挽了髮髻，她頭頂髮髻上插着無塵相贈的銀簪。
“青兒！”狄無塵輕輕喚道。
青兒緩緩轉過身，看了看她，這傾世的容顏，本來就不是凡間所有，即使只見一面，過了百年，她依然記憶猶新。她翹起嘴角，笑道，“無塵哥哥，你看，我好看嗎？”
“青兒......”狄無塵這才記起，他今日，並未使用幻術！難道......
“可惜你不是無塵哥哥，你是一個女神仙。”青兒雖微微笑着，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我的無塵哥哥，早就死了，你只是一個，有着我和無塵哥哥記憶的，女神仙！”
“青兒，是我，我是狄無塵，是你的無塵哥哥！”狄無塵的眼淚不斷的往下淌着。
“我的無塵哥哥從來不哭的......”青兒伸手，想要幫她擦去眼淚，卻還是將手收了回來，拭去自己臉上的淚水，“我不能哭，無塵哥哥說過，我哭起來，就不好看了。”說著，身子一晃，就軟了下來。
狄無塵趕忙將青兒抱在懷裏，“青兒！”
“我是潛水過來的，這水裏，有毒！”她衝破重重阻撓，終於將解毒之葯放入了源頭，終於解了大軍的危機！“不要救我，我好累，好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現在，我已經等了四百一十二年又三個月零五天！這歲月真的是太長，太難熬了！長到，我已經忘了我的無塵哥哥的樣子，長到，我已經對二人的情分死心，只能寄希望於來世，長到，我都快忘了我是誰！”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道歉，狄無塵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
“何必道歉？你的丹藥，讓我長生不老，讓我有了仙力，讓我能幫助這些人，能平息戰亂，也不枉此生，可是，這又非我所願！”青兒忽然抽搐起來，面呈痛苦之色。
“青兒！”狄無塵手上泛出微光，卻被青兒抓住了手，“不要，不要救我！我只想，再看一眼無塵哥哥！你，能變成無塵哥哥嗎？我好想他！”
“好！”狄無塵念了咒，又變作男兒身的模樣。
青兒的淚眼中現出別樣光彩，她口中叫着“無塵哥哥”，微笑着伸出手來，想用手再碰觸一下狄無塵的臉頰，剛剛碰觸到，便又緩緩沉了下去。
“青兒！”狄無塵不禁仰天長嘯，悲痛不已，“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救你們，為什麼！”
“你們好狠心，只留我一個人！我沒有爹了，我沒有娘了，我也沒有青兒了！為什麼！”
“爹，娘，青兒，為什麼，為什麼？啊！！！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嗚嗚啊！！”
......
東昊目睹了這人間慘劇，也不禁動容。雖說他看到梨花，心中便會生出怒氣，但看她哭得暈了過去，仍覺不忍，正欲將她抱起，梨花整個身體卻飄了起來。
“你還有我！”白念離將已經哭得昏厥的狄無塵抱在懷中，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