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執競(二)

第四章 執競(二)

(三)

青鋒起,興義師,除暴殘,解危難。

青鋒起,興義師,除暴殘,解危難。

其歌如濤,武王瑟瑟。

“青鋒的弟兄們,我篤公劉對不住大家!

一入青鋒,唯義是從。不棄弟兄,生死同命!我篤公劉今天要背信棄義啦!

文王已去,仲公已走。唯我公劉,蠅營狗苟。

武王有諾,只要弟兄們棄兵投降,就可回家,團聚妻兒,孝敬爹娘!

弟兄們,就此別過,莫怨我篤公劉!”

篤公劉說罷,揮劍斷舌,自挖雙眼!

“一入青鋒,唯義是從。不棄弟兄,生死同命!我等不降,願從諸公!”

五百人,拔劍如一人;五百人,伏劍如一人;五百人,逝而不倒如一人!

誰說青丘不重義!

篤公劉啊篤公劉!

魯邱帶着軍兵闖進營來。

大地血紅,軍陣齊整,巍巍青鋒,如山如陵。

他明知人已死多時,卻不敢再邁步向前!是與有榮焉,是惺惺相惜,是肅然起敬?無論如何,他此刻有了絲高潔,有了些不忍。

武王見此,只好帶着篤公劉自軍陣走出。

“上枷鎖!”

“人已如此,何必多此一舉?”

魯邱話無法直接出口,用目光詢問着武王,還用什麼枷鎖,直接砍了豈不省事!

“拿最重的枷鎖來。”

武王重申一遍。

兩位健壯的軍兵吃力的抬來一副五百斤的鐵枷!

好一個篤公劉,那鐵枷壓在他肩,抖都不抖,顫都不顫。

武王見此,眼中的殺意,再難掩飾!他示意魯邱,快了解了篤公劉!

魯邱發了狠,揚起鬼頭刀,大吼一聲,砍向篤公劉。

刀被鐵枷架住,公劉一腳把魯邱踹出十丈多遠,如踹死狗!

“哈哈哈…我固知武王之不可信!養不熟的狼崽子,還不還來受死!”

篤公劉渾身較勁,雙肘一開,鐵枷三分,如破革爛絮!

他一拳打向武王。

武王慌忙之中,立即架雙臂阻擋。臂骨折斷,拳打在胸,武王吐血飛出三丈多遠,他顧不得回頭,手刨腳踢,向外爬去。

篤公劉腳踹魯邱,雙肘開枷,拳轟武王,只在一瞬,軍兵尚未反應過來。

“愣着幹什麼?還不給我砍了他!留下一口氣,我要給他來個萬剮凌遲,不然難消我心頭氣!”

武王怒吼。

魯邱統率的都是武王的親信精兵,悍不畏死,唯武王是從。

一聲令下,三千虎賁如滔天巨浪拍向礁石,如決口的洪峰一瀉千里。

好虎架不住群狼,終要被啃凈吃光!

好在篤公劉,不是猛虎,卻似大神刑天!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一怒篤公劉,冥河亦倒流!

他揮舞着兩扇鐵枷,左右開工,八面生風,三千虎賁挨着即死,碰着即亡。

魯邱一看勢頭不好,趕緊護着武王躲避,又抽調大軍進行圍剿,把篤公劉圍了上百重。

篤公劉貌如怒目金剛,狀如捍海錢塘,他披荊斬棘,乘風破浪,且占且走,不覺到了大召門口!

“快攔住他!”

魯邱在遠處大呼小叫,卻不肯親自過來動手。

模糊中,篤公劉只覺得那裏人少,他往前一闖,被門檻一絆,向前栽倒。

門虛掩着,他跌進寺里,門在他身後關閉。

魯邱見此,長出一口氣。不知是還有那一絲良知,還是怕再打下去會死在篤公劉手裏。

“武王,篤公劉躲進了寺里,怎麼辦?要不要放火燒寺,逼他出來!”

“不可。一個嘴啞眼瞎的漏網之魚,不用放在心上。此寺氣象恢弘,必有能人坐鎮於內,不可貿然交惡。你仍派軍兵守在這裏,待我等徹底掌握局勢,再來理會他。”

武王在左右親兵攙扶下,強咬着牙站着。

魯邱心想,漏網之魚?就這麼條瞎魚,剛把我們的精銳打給潰不成軍。看來,怕的不單是自己啊。這樣也好,我何苦挑明呢?再打起來,沖在前面的是我又不是他!

(四)

看這世道,不僅不讓你活,就連清白的死也不可得!看那城中國,不僅沒有言論的自由,就連沉默的自由也是沒有!這座城,圈起的不是樂土,而是待罪的囚徒!現在這幫惡徒,要把黑的說成白,把白的說成黑,指鹿為馬,指馬為鹿,靠殘害無辜,開闢通往權勢的道路。

“衛秧,事情都辦妥了嗎?”

武王的興奮的顫抖,眼神中是貪婪和狠毒。

“一切都已妥當,現在就等武王振臂一呼了!”

白衣瑟瑟的衛秧回答,心雖白,心卻是黑的。

人群中,搭起了一座簡易的高台,高台上有一副上等棺材,武王身着斬縗登台而上,面有凄容,聲稱裏面裝着文王之軀。

“至親至近的族人們,台前來,武王有話對大家要說!”

魯邱聲如奔雷,派軍兵把人群驅趕到高台四周,一隊在內護住高台,一隊在外包圍着人群。

“我的族人啊!天不佑我青丘,文王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現已歸天啦!”

武王在高台上涕泗橫流,哭天搶地。

“有奸賊害死了他。那奸賊不是別人,正是文王信賴的、大奸似忠的仲山甫、篤公劉。

他們背棄祖先,投靠北狄,是狄人的姦細!文王大敗北狄,奪了祁連、焉支,他們心懷怨恨,在夜裏把文王刺死,又竄通北狄的巫師,用法力把我們困在這裏!

是我,發現了他們的奸謀,才沒讓他們趁機逃走!

看啊,罪魁禍首仲山甫,已經伏誅!那旗上掛的就是他罪惡的頭顱!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我會抓住逃跑的篤公劉,開膛摘心,在靈堂前祭奠文王我父!

我的族人啊。先讓我們一起來咒罵那陰險歹毒的仲山甫。”

回答武王的只有悲戚和痛哭。生我者父母,養我者仲山甫。彼仲山甫,如父如母。純樸的青丘人,不會明白,如父如母的仲山甫,怎麼突然就成了刺殺文王的叛徒!他們可以不在乎文王生死,卻不能不在乎仲山甫。微仲山甫,誰與我衣,誰給我食!然而,武王很快就會給他們上一課,教會他們怎麼做人。

衛秧看武王面露不喜,帶着軍兵就衝進了人群。不許哭,哭什麼,還不快快咒罵奸賊仲山甫!他看人群無動於衷,心一橫,拔出劍,就給哭着的人一窟窿,眾軍兵紛紛效仿。

此法立竿見影,呼谷傳響。

人群一下收住了哭聲,響起稀稀拉拉的咒罵。

“罵,罵啊,狠狠的罵!罵的好,我大大有賞。”

武王抓起大把的金銀,拋向人群。

此法亦頗有效,罵聲再上新高!

卑鄙,下流,歹毒,奸賊,叛徒,白眼狼,忘恩負義,恬不知恥…

“仲山甫,白毛鼠。啃我屋,偷我谷。淫我婦,欺我母。生無處,死無墓。”

一尖細的聲音,自人群中傳出。

“好,好,罵得好!是哪位愛卿?快上台來,本王大大有賞!”

武王聞聽大喜。

人群中有一人竄上台來。只見他賊眉鼠目,肚大腰粗,三分相鼠,七分像豬,卻是鼠頭豬身。

“下民向舒,跪拜武王!”

向舒跪地叩頭,乖巧至極。

武王一見他就覺得歡喜。

“向舒啊,你想要什麼賞賜,告訴本王,本王一定令你滿意。”

武王慷慨許諾。

“向舒唯有一心愿,求武王成全!”

“說。”

“文王創業未半,遇害歸天;兇手已除,王位尚懸。我等族人願武王繼文王之偉業,行祭天之典,統帥青丘各部,領我族人脫此大難!滅盡殘狄,為文王報仇。”

真是喜從天降!武王手舞足蹈,不能自已。

“承繼大位,治理天下,應有憂慮戒懼之心;在應憂戚之時,又樂又喜,怎麼可以呢?”

衛秧見狀,疾上前勸住武王。

“向舒,你真是秀外慧中,本王一看你便覺歡喜,就封你任六卿之長史一職!”

“天降吾王,萬壽無疆。”

向舒跪地大呼。

天降吾王,萬壽無疆。

一眾人等跪地齊呼。

閃閃刀槍,自有無盡風光!正可謂,“政權,出自槍杆子喲”。

“蒙上天不棄,萬民擁戴,我胡水震今天稱王作霸,統領天下。號武王。

先賢教曰,除惡務盡!我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訴你們,北狄乃是我青丘的死仇,叛族通狄之人雞犬不留!”

武王一生令下,衛秧將仲山甫、篤公劉、青鋒軍一黨,及其家眷上千口押解於台下。

“全部推到牆根斬首!”

武王大手一揮,豪邁十足。

“我的子民們,今天是我登基的大好日子,要普天同慶!我要拿出珍藏的美酒、豐盛的佳肴款待你們,有干有稀,有酒有肉,有紅有綠,有歌有舞!讓我們點起篝火,盡情享樂吧!”

“武王,我們並沒有足夠的精肉啊!”

衛秧悄悄的對武王說。

“怎麼沒有,那上千號死屍不是現成的精肉嗎?難道你還打算拿我府庫中的珍禽走獸去餵養這群賤奴嗎!”

武王胸有成足。

天有月明,地有火光。

天有清風,地有肉香。

人影憧憧,人心慌慌。

早晨還要死要活,晚上已快樂忘我。衛秧看着這景象,寒徹五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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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冢黃昏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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