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食(三)
(五)
三娘子鍾衿懷胎有孕,生有一子,成王大喜,封其為世子,立其為青丘國儲君。
笙仲聞成王有后,老懷大暢,樂極生悲,病倒不起,向成王告老。
成王聞笙仲病,其往笙府探視。
“老臣不爭氣,勞成王挂念。”
“笙公,休作是言。你我年齡相仿,若非國事所累,你怎會先自病倒,是我對不起你。”
“成王待老臣,恩重如山,非鞠躬盡瘁,無以報君恩。”
“用賢、愛民,君之本也。青丘之治,實賴笙公,普天之下,皆感笙公之德,率土之濱,皆念笙公之德!笙公一病,天下再無可託付之人。”
“成王,我有一學生,名黎白,乃古大才子、藏書樓主,其德行,如日月之朗照,其學識,如山海之淵博,足可安邦定國。”
“黎白其人,我亦知之。然其家世貧寒,身份卑微,不能和於眾卿,不可用也。”
“和碩公主,尚未婚嫁,何不嫁之。”
“笙公,當年之事,豈可重演?和碩曾言,非公子笙戈不嫁,她寧折不彎,不可強也。”
“國家大事,豈容兒女…”
“笙公,不必多言,我意已決,你既不願我立笙戈為世子,那就命他接你之職,任六卿長史,封世子太傅,授權輔政,待你我故后,輔佐新王。至於和碩,每一見她,即似見長公主,讓她得其快樂吧。”
成王將於長子滿月時大宴群臣,並加封公子笙戈為長史、世子太傅、輔政,消息一出,舉國震蕩。
青丘國軍隊分國軍、私軍、五伯軍三種,國軍又分禁軍、城防軍、屯田軍、青鋒軍、巡騎;私軍即六卿私兵,因長史笙仲拒蓄養私軍,故私軍唯五家;五伯軍即陰山外,幽、冀、平、延、涼五伯之軍。
禁軍負責王宮守衛,首領稱中侯,原為笙仲,現為笙戈;巡騎是兩支賀蘭騎兵中的一支,負責於陰山外巡查、監視五伯人眾,亦笙仲所管,現屬笙戈;城防軍駐守青城,規模最大,實力雄厚,首領為六卿司馬魯原;青鋒軍是兩支賀蘭騎兵中的另一支,數量是巡騎的兩倍,戰力最為強大,首領為破鋒胡佐;屯田軍即青城外,陰山內,放牧屯田的族人,主要負責後勤、運輸之事;私軍之中,寧國公、申家軍力最強。
魯府在青城西,周圍又圍繞販賣牛羊的集市,屎尿橫流,臭味熏人,因偏僻而髒亂,故鮮有人登門。
夜,正靜,鬼敲門。
管家開門,正要大罵,卻嚇得倒退一步,滾下台階。
門外站着破鋒胡佐,十大公子,胡佐最橫,除公子笙戈,無人敢捋其須,輕者殘疾,重者昏死,不怪管家害怕。
“書房在哪?拿酒肉來!速叫你家老爺來見我,我有要事找他!”
“原來是貴人來訪,不知胡公子深夜到此,所為何事?”
魯原見胡佐酒肉齊行,也不動怒,笑臉相陪。
“成王新生一子,魯卿可知?”
“成王老來得子,舉國同喜,何人不知。”
“老來得子?其若能生,豈不早生,何待八十?”
“成王說是,假亦是真。”
“哼,誰真誰假,靠嘴說,是不作數的!”
“那依胡公子之意呢?”
“成王敗寇,古之自然。成王要立一個野種為世子,我手中的刀劍,可不會答應。”
“胡公子醉了,喝醉了。”
“我哪裏醉了?魯司馬,我問你,城內國軍,哪部最強?”
“當然是胡公子的青鋒軍。”
“諸卿私軍,誰家最強?”
“當然是寧國公與申卿之軍。”
“如此說來,我集青鋒、寧國公、申家眾軍於麾下,魯司馬可能敵之?”
“非,非我能敵也。”
魯原聲音顫抖,汗如雨下。
“魯司馬若能助我,大事必成,待我為王,必封你為左丞,統領天下兵馬,你意下如何?”
“魯原願追隨胡公子,唯胡公子馬首是瞻!”
“好,就在成王為其子擺滿月酒之日,你我三家一起動手,若有背盟者,我必手刃之!”
胡佐拿到魯原的血書,便偷偷離去。
“父親,我們真要造反嗎?”
憨公子魯隰問道。
“非也,此為父誆胡大傻也。”
“父親寫下血書,成王知之,豈不怪罪。”
“哈哈,成王寬仁,別說血書,即使我果真造反,成王亦會寬恕我。”
“成王如此軟弱,父親何不助胡公子以成大事,是怕事不成耶?”
“寬仁如水,雖軟,卻非弱也。眾生,皆得水而活,若無水,豈能得生。胡佐其人,仇強者,欺弱者,除其自身,不容一人;笙戈其人,仇強者,卻能容弱者。為父也好,你也罷,皆是弱者。我等若助胡佐成事,事成之後,必遭其害。故笙戈雖未求我之助,我亦助之,非為他人,為自家也。”
將軍衙張燈結綵,慶祝世子滿月,然宴席唯坐二人,不見眾賓客。
“大戰在前,守心不亂,真有笙仲當年風采!”
成王與笙戈對弈,出口讚歎。
“當年,成王孤膽入居庸,一人降幽冀,才是壯舉。今日之事,純屬小毛賊尋死,不值一提。”
“哦?在青丘第一公子眼中,胡佐如此不堪?”
“好思而無謀,外勇而內怯,不堪一擊。”
“細細講來?”
“自古造反,即是捨命,胡佐不敢捨命一搏,力求萬全之策,此其怯也。造反者,當速且秘,豈能謀之於眾,拖之於後,此其無謀也。我若是他,當統帥青鋒,直破王府,大勢既定,何愁天下不服。”
“只怪世人,皆見利不見害也。”
賀蘭列陣,甲兵雲集,戰鼓齊喧,旌旗招展。
“哈哈,笙戈,你也有今天,還不出來受死,更待何時?”
破鋒胡佐持蟠龍槍,騎賀蘭神駒,大罵笙戈!
“胡公子,大集軍兵,圍困王宮,意欲何為?”
笙戈於門樓上,笑如春風。
“何為?你還看不出嗎?我要王位,拿回屬於我的王位?”
“就憑你頭山豬,也敢窺視王位,圖謀造反?”
“造反又怎地,你能奈我何?”
“青丘眾將,成王有令,胡佐父子謀反,罪在不赦,棄暗投明者有功,助紂為虐者同罪!”
“哈哈,笙戈,休要猖狂,看我攻破門樓,摘你腦袋。魯司馬,魯司馬…”
胡佐左看右看,哪有魯原的影子,右肋突然傳來劇痛。申殷一擊不中,立刻遠遁。胡佐內着細甲,護住一命,不然非死於申殷之手。
“城防軍,進攻,擊殺胡佐,大大有賞!”
魯原在軍陣中,揮旗進攻。
申殷指揮申家甲兵隨同夾擊。
胡佐大恨,欲生撕魯原、申殷解氣,卻哪裏尋得。青鋒軍雖強,但困於街巷中,人數又少,危在旦夕。胡佐顧不得報仇,先逃命要緊。他力大無窮,舞動蟠龍,橫拍街巷牆壁,將一面牆,盡皆擊垮,率青鋒軍奪路而逃。
胡佐心繫家中老父,待奔回到府,見火光四起,家中儘是巡騎。罷了,逃命去吧。胡佐調轉馬頭,直奔黃泉路。
“反賊胡佐,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黃泉門口,黑壓壓的甲兵自城牆、小巷、房屋衝出,將青鋒軍團團圍住。欲出青城,必走黃泉。胡佐想逃,怎逃的了!
胡佐正要拚死一搏,忽見城防軍閃開條道路,大地震動,無數粗壯的公牛,角上幫着尖刀,直奔青鋒軍衝來。無敵的青鋒軍,像塊豆腐一樣,在城牆與公牛群之間,被擠、踏成碎末。
“哈哈,讓你嫌我的牛臭,今天讓你死在我的牛蹄之下。”
魯原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