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 Me!
“王燦平說幾點點名?”他換了一本科學雜誌,頭也不抬地問我。
“好像說是一點吧,萬一有人來不及趕回來怎麼辦?吃到一半不吃了?又不是軍營突擊檢查,學校沒這麼死板吧?”
他看了一眼手錶,提醒我,“現在已經十二點四十了。”
我知道啊,所以怎麼辦?
“等點完名再出去吃吧?然後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逃課,哦,不算逃課,逃學?
我點頭如搗蒜,好呀好呀!
人生第一次逃學,難以言說的“興奮”,紙面上的英文單詞也跟着“生動”起來,我是不是太沒出息了?
全校第一陪我逃學呢,怕什麼!
對的對的,他是主謀,我頂多算是從犯。
忽然間就看不進去了,我動了動腳趾,懷抱雙腿,下巴抵着膝蓋,頭埋在胳膊里,漏出二分之一的眼睛,偷偷看他。
我上輩子一定是個偷窺狂,做了那麼多心理測試,怎麼沒一個答案準的?
我淺笑,下一秒被陳鑫突如其來的靠近嚇得呆若木雞,一隻眼角含笑,緊咬下唇的木頭小雞。
離那麼近,你……想幹嘛?
“你……”陳鑫尷尬地咳嗽兩聲,雙手舞蹈,無處安放,半晌才輕輕貼上我的額頭,“伊一,你的額頭有點燙。”
嗯,我現在渾身都燙,一團火從腳趾頭燒到天靈蓋,都快被煮熟了。
“那個,我剛看到一個好笑的東西,你要聽嗎?”
我三分之二的臉依舊埋在胳膊肘里,眨了下眼睛,表示想聽。
然後我聽了半天也沒發現他口中的“恆星光譜”到底好笑在哪裏,是我反射弧太長了還是腦子太笨了?深奧的天文學知識再加上物理學公式,天才的笑點和我們凡人就是不一樣,笑點被你藏起來了嗎?
“光譜是恆星的身份證,大多數恆星的光譜是在連續背景上有許多吸收線,少數恆星皆有發射線或者只有發射線…..常用的摩根肯納光譜分類法是最常用的恆星分類法,根據溫度高低分為七種類型,由藍到紅分別用o、b、a、f、g、k、m這七個字母來表示。”
他終於喘了口氣,停下來了,試探性開口,“伊一,你知道嗎?有個有趣的口訣可以記住這些字母!”
我眼珠子茫然地轉了一圈后搖頭,不知道,你不說我哪裏知道?
一個單詞接着一個單詞從他嘴裏蹦出來,世界靜默了三秒鐘,大腦當機了三秒鐘,我好不容易連成了一句話,結果是秒針暫停的無限延長。
“oh!beafinegirlkissme!”
我盯着他的眼睛,大腦一片空白。
圖書館*靜了,實在是太……安靜了。
陳鑫突然俯身,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很輕很輕,然後很快就離開了。我好想舉手問,那個……可不可以再來一遍?我剛才……走神了……
“一點到了。”他笑着嘆氣。
“啊?”
“我說一點到了。”他又側過臉,低頭咳嗽了倆聲,着手開始收拾書包。
時針指向一點,所以童話故事要結束了嗎?魔法消失了,灰姑娘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嗎?沒有了南瓜馬車,不是還有遺落在王子手中的水晶鞋嗎?
你,是來給我送水晶鞋的嗎?
那個突如其來的靠近,就是剛剛那個靠近,如果我沒有埋頭,如果我抬頭看你,如果我明目張胆地迎上去,你,是不是會吻我呢?
我是說,kiss?
真的好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
“陳鑫,你怎麼什麼都懂?”他如果看得仔細,會發現我這張羞答答的臉上現在除了崇拜,還有大寫的後悔。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什麼都略懂一點,生活才會更精彩!”
“可是,我什麼都不懂。”
“伊一。”他溫柔(挑釁)地摸着我的頭,“其實你只要知道‘自己的性格和下個月的運勢和星座沒半點關係’這點天文學知識,就可以了。”
哎,又被皇帝陛下鄙視了,我紅着臉嘆了口氣。
打開圖書館的大門,冷風直往脖子裏灌,大腦才終於恢復出廠設置。蔣伊一,清醒點,離期末考試只剩二十天不到的時間了,你這次想排第幾?
出來前被樂梓桐拉着做英語試卷,限時一個半小時,掐點完成,互相批改。我揉了揉肚子小聲說,我還沒吃午飯呢。
徐濤愕然,陳鑫家暴你?
靠,你大腦也短路了?!
徐濤再接再厲,你倆中午飯沒吃鬼鬼祟祟幹嘛去了?
陳鑫若無其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要是王燦平問起我們在哪兒,你就說......”手下力道慢慢加重,徐濤嬉皮笑臉閃躲,“還當我是兄弟不?這點事情包在我身上!走吧走吧,快點走,再晚一點蔣伊一都快沒力氣走路了!”
然後我送了樂梓桐一個大大的擁抱,算是給她的“回抱”。
你們說“墨菲定律”是不是很神奇?它說“如果有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方式去做某件事情,而其中一種選擇方式將導致災難,則必定有人會做出這種選擇。”
意思是,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就有可能發生。
比如我和陳鑫下午逃學這件事。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撞上人的是鍾偉禕,而不是王燦平。
鬼頭鬼腦(當然指的是我一個人,陳鑫做什麼都一身正氣)溜到大門口,鍾偉禕不知怎的就出現在圖書館的一樓大廳,背後吼我的那一聲不亞於我媽發飆時的吶喊,吼得我差點當場給他下跪。
大哥,這裏是圖書館,不是你家後花園!還有你不是點完名就被王燦平叫走了么,我明明看着你們消失的呀,難不成你會分身術?或者王燦平在你身後?
被王燦平捉個現行,那我真得下跪了。
陳鑫淡定自若,語氣平和地示意鍾偉禕出去說,聽不出任何波瀾。
鍾偉禕哪裏等得及?打開圖書館大門劈頭蓋臉對我就是一句言辭犀利的譴責,“蔣伊一,下個月可要考試了!”
不用你提醒,我也被冷風灌醒了,期末考試是吧?我記着呢!
他最近真的很喜歡提考試,提排名,提成績,是不是當了班長后的班級榮譽感和男人的責任心就跟不要錢似的到處播撒,見人就給,也不管人家要不要?
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示個弱,“班頭,我……”
“我們去趟書店。”陳鑫打斷我的發言。
陳鑫把我拉到他的左邊站着,我先前站的地方是風口,被狂風吹得披頭散髮,被鍾偉禕嚇得原地不動。
現在好多了,就是臉不爭氣地又紅了。
好在沒人注意我。
“什麼書連圖書館都沒有么?”鍾偉禕大義凜然的口氣中藏着一絲冷笑。
“沒有。”
陳鑫一句話把鍾偉禕堵得死死的。
兩個大男孩面對面站着,劍拔弩張。
哎,我早該想到“一山不容二虎”的。自從上次丁珂硬拉我加入他們的“化學競賽知識討論”后,鍾偉禕和陳鑫之前的磁場就變得微妙起來,說不出什麼感覺,反正就是有點詭異。和平常一樣,他們下課也會約着一起打籃球,遇到思路不順的難題也會一起討論,上課照舊會為某個全班沒一個人感興趣,觀眾只有王燦平一人的超綱話題展開激烈討論,但“*味”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也許和蘇雨晴有關,但是我不想把那個女的算進來。
我問過張朵花和樂梓桐,你們有沒有覺得陳鑫和鍾偉禕哪裏不對勁兒?
沒有啊,很正常啊!這是她倆的回答。
你們不覺得他們相互不服氣,無論什麼事都要爭個高下么?
他們一直是這個樣子啊,蔣伊一你才發現?!
我從頭髮絲兒到腳趾頭蓋,被她倆鄙視得一無是處。
“我當局者迷不行啊?”當時的我反駁道。
然後樂梓桐和張朵花對視一眼,插着腰問我,“你算什麼當局者?”
我的座位離他們最近啊,還有,我和鍾偉禕是初中同學,一個雞窩裏飛出來的。
所以我才說,“一山不容二虎”嘛!
鍾偉禕可以說是郊南中學祖墳上着大火考上啟明的傳奇人物,他和我不一樣,我頂多是“閃耀一下子”,他可是光芒萬丈的一座金佛呀!如果說郊南中學是茅坑裏的臭石頭,那麼鍾偉禕就是從裏面蹦出來的斗戰勝佛孫悟空,臭石頭也因“裙帶關係”變成開天闢地的仙石了呀!
我猜郊南中學的校長一定很想把他載入(校史)史冊,條件允許的話搞不好要為他裱一幅畫像掛在各個教室黑板正上方,八字校訓的最中間,宣傳語我都幫他想好了——“傑出校友,郊南之光”!
看看,多威風!
前提是我的初中母校能撐到百年之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