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3 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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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春。

紐約曼哈頓一棟兩層的玻璃小洋房,屋內裝飾素靜淡雅,只有牆上掛着幾幅縹緲的風景畫,這是一間珠寶藝術工作室。

辦公桌上擺放着一個素色花瓶,上面插着幾枝紫玉蘭。透過花枝縫隙瞧去,一個身穿白色西服套裝的女人正執筆坐在桌前,左手抓着橡皮擦在設計稿上修改着。她茶褐色的頭髮被挽成了一個低髻,几絲髮絲自然地垂落在臉側,髮絲隨着手中的動作輕輕飄動。

只是這樣認真專註工作的樣子,就已經給人一種冷艷清雋的感覺。她的身上,總散發著似有若無的清冷氣質,給人一種只可遠觀而不易靠近的感覺。

少頃,她抬頭,轉動了幾下因長時間低頭而略微酸痛的脖頸,起身,走到透明的落地玻璃牆前。

玻璃窗外原本站着一個男人,在看到她起身的那刻忽然慌張地轉身,急匆匆地離開了,唯有他剛剛站立的地方,孤零零地落了一個保溫杯。

宮野洵抬頭,微微閉上眼睛,感受微柔的陽光照在臉上那種溫暖的感覺。頭頂是晴朗無雲的蔚藍天空,不時有鳥兒撲騰着翅膀從眼前掠過,眼前是一片青青的草地,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霧靄山巒。她喜歡這種隨時可以看到自然風景的地方,那能帶給她許多創作的靈感。

從羅德島藝術學院畢業后,她就開了這間珠寶工作室,設計自己的作品。五年的時光已經將她打造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珠寶設計師。

五年來,她一直留在美國,未曾回去過。五年前,韓雨晨臨死前趴在她耳邊對她說的那句話是,接受證人保護計劃。

這是韓雨晨的遺願,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孫女,他很早就已經聯繫了美國聯邦調查局,為他孫女的安危做了萬全的準備。

接受證人保護計劃,就意味着要放棄自己原先的身份,隱姓埋名,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一輩子,而且必須與之前的一切親戚朋友斷絕聯繫。

在宮野洵回美國整理韓雨晨的遺物之時,fbi的警探就找上了她。他們為她捏造了一個新的身份,她的名字叫古河遠綾,是羅德島藝術學院的一名大一學生。

宮野洵知道她外公是為了她好,她作為接觸過犯罪組織好幾個核心人物的重要證人,一旦出來指認他們,她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宮野洵是那晚看見喬希在巷子裏殺了交易對象的目擊者,也是唯一一個親耳聽到甄迪承認自己催眠殺了宮野哲的人,還與趙汪洋發生過爭執。一旦她出庭作證,而組織的餘黨沒有完全抓獲,那她免不了成為那些人的眼中釘。

這麼多年,韓雨晨一直配合聯邦調查局在秘密地調查這個國際犯罪組織。他們調查發現,這個犯罪組織作案的範圍非常廣,不僅中國,日本,連美國也有他們作的案件,他們不僅走私槍支,販毒賣淫,拐賣人口,還提供殺人服務。fbi早在三十多年前就開始在追查這個龐大的犯罪組織了。

五年前,通過聲紋鑒定技術,警方已經確定了趙汪洋就是賄賂高市長的犯罪頭目,然而,待警方前去他家抓人時,趙汪洋卻已經潛逃了。韓雨晨就是擔心這種情況的發生,才會要求宮野洵接受證人保護計劃。

後來宮野洵也是通過聯邦警探才得知,趙汪洋其實已經被抓獲歸案。原來當年趙汪洋的逃跑路線早就在警察的掌控之內,他的成功出境潛逃其實是安防警察故意放水,為的就是跟蹤他,順藤摸瓜找到組織的老巢。

而趙汪洋逃出去後果真與幾個人見了面,他利用自己擅長的心裏催眠給人洗腦,讓人對其言聽計從,想讓他們幫助自己逃亡。後來趙汪洋逃到了美國加州,同時間加州就發生了幾起自殺案件,自殺的那些人全是與他見過面的那幾個。原來他利用完人就會催眠對方自殺。

也正是這樣,警方才聯想到當年撞了宮野一家的卡車司機自殺一案,根據宮野洵提供的線索,趙汪洋曾經用過那個肇事司機的身份證去一個海濱旅館登記住房,通過重新調查,卡車司機自殺一案被成功翻案,原來當初一直找不到他殺的可能性,竟是因為那卡車司機也是被趙汪洋催眠寫下遺書自殺的。

之後趙汪洋一直居住在加州沒有繼續逃亡,聯邦調查局由此推斷那個犯罪組織的真正窩據地其實在加州。一段時間后,大概是趙汪洋終於發現了自己被跟蹤,便企圖催眠監視自己的便衣警察,於是警察提前逮捕了他。

趙汪洋雖然落網,可他極擅長通過微表情揣測對方的意圖,審訊警察從他口中套不出更多的線索。之後有人帶了趙小勝來探監,而趙汪洋居然就那麼承認趙小勝是自己的兒子了,還哭喊着讓他回老家去給妻子上香,警方覺得他的行為很古怪,懷疑他是想利用趙小勝幹什麼壞事。

果不其然,待警方跟着趙小勝回妝寧村之時,就發現趙小勝居然喪心病狂地去挖了自己母親的墳墓,原來趙小勝竟也被催眠了。墳墓挖出來之後,棺材裏裝的居然是一整棺的鈔票,警方細細檢查了棺木,發現每沓鈔票裏面都有一張的背面寫了字,是一個人名。警方推測那是犯罪組織的成員名字。如今警方已經掌握了重要線索,正在全力緝捕這些犯罪團伙的逃亡成員。

警探告訴宮野洵這些的時候,還感嘆說其實這計謀是一個少年提供給警方的,說帶着趙小勝來探監故意給了趙汪洋一個催眠對象的也是那個少年,宮野洵也不知怎麼的,就拐彎抹角地想到了冷秀宇。

“叩叩”,敲門聲將宮野洵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抬頭看去,推門走進來的是一個笑容滿面的女人,左手拿着一壘文件,右手提着一個保溫杯。此人是宮野洵的助理兼銷售總監許澄。

許澄是個三十多歲的成熟女性,是宮野洵的同校師姐,宮野洵畢業后開了工作室,而她當時正因為婚後產子停了幾年未工作而屢屢投簡歷都被拒絕,宮野洵覺得她是個有能力的人,不該被埋沒,就問她願不願意幫自己處理工作室的工作,許澄竟一口答應了。宮野洵負責設計,許澄就負責幫她的珠寶做推廣。

“遠綾,這次新推出的寶石深受歡迎,銷量可觀,恭喜你!”許澄眉飛色舞,將手中的資料堆到宮野洵面前,“好多合作商想生產你設計的幾款項鏈和耳環,你看看這堆合同。”

宮野洵笑笑,把資料推了回去,“我懶,這些你看就行了。”

許澄一臉哀怨:“我發現我這是找了個極會虐待人的上司啊……什麼都不管不過問,一切都交給我,你也不怕我把你賣了。”

“你應該高興,我這是信任你。”

“哎,倒是有一件事我替你做不了主。”

“什麼?”

“有個藝術專欄的作者說想採訪一下你,問你願不願意抽空讓她給你寫篇關於珠寶設計的文章。”

“算了吧,我沒興緻。”

“哎,我說,多少人想知道那個剛剛畢業就嶄露頭角設計出外觀內涵都如此精邃的珠寶設計師古河遠綾的真面目,可你從來不露面,設計沙龍不參加,連大財團舉辦的珠寶慈善拍賣會也不出席,現在外頭甚至都有人懷疑你是不是個醜陋怪癖的老男人呢……”許澄有些嗔怪地看着她。

宮野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許澄無奈:“整天窩在這裏畫你的圖紙,你怎麼悶得住?我倒是建議你多出去走走,見見那些想找你設計的買家也好,參加什麼活動也行,交些朋友也好啊……”

見宮野洵又埋頭繼續修改設計稿了,許澄苦口婆心地說:“遠綾,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找個男朋友了,你看你,整天不出門,連認識個男的都沒有,還怎麼和人交往?”

宮野洵撇撇嘴:“我都不急,你倒是比我還急……”

許澄氣得差點吐血,忽然想起來什麼,將手中保溫杯放到宮野洵面前,“差點忘了,這是剛剛在門口撿到的。”

她說著沖宮野洵眨了眨眼睛,“聞着這味道,是雞湯哦。”

“門口撿的?”宮野洵詫異,“誰放的啊?”

“還能有誰啊?”許澄意味深長地望着她,“想必除了方先生沒有別人了吧……”

宮野洵打開瓶蓋,熱氣瞬間往上涌,她淡淡“哦”了一聲,就拿起湯勺慢吞吞地喝了起來。

“我說,方先生對你那麼好,天天接你回家,沒事還給你做飯送補湯,你真的對他沒有一點感覺?”

宮野洵白了她一眼,“他那是順路。”

許澄咋舌:“要是他不喜歡你,多順路都會變成不順路。”

方鴻濱……宮野洵想了想,她改名換身份,與所有人都斷了聯繫,唯獨方鴻濱知道這件事,因為韓雨晨當初擔心她會不同意接受證人保護計劃,就拜託了方鴻濱聯繫聯邦調查局,可以說是將她託付給了他。

她的大學在羅德島,方鴻濱也在她學校附近當健身教練,而她畢業后在選擇在曼哈頓工作,方鴻濱就跟着到了這邊自己開了一個道館。他說是巧合,可其實未必。

這些年,他的心思,她慢慢也察覺到了一些。可她只是一直裝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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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色櫻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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