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2 等你回來
chapter152等你回來
玻璃窗緊閉着,窗外細雨霏霏,絲絲綿綿,肆意飄灑,室內卻如水族館般涼意侵人。
昏暗的屋子裏,只有液晶電視散發著白光,無聲地劃過一幀幀影像,桌子上凌亂地擺放着空酒瓶和玻璃杯。
一隻白皙的手臂探出沙發背,在空中胡亂地摸索着,找不到想要的東西,她翻了個身,卻直接從沙發上滾落了下來。
宮野洵摔得渾身發疼,皺着眉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兩隻手指隨意地叼起茶几上的一隻高腳杯,迷迷糊糊就往嘴裏倒,杯子傾斜着,酒紅色的液體嘩啦溢出來,卻倒了她一臉。
她聞着鼻尖的酒香,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冷秀宇開門走進來,打開燈,就見宮野洵蜷着身子側躺在地上,他眉頭一皺,輕聲走了過去,把她從冰涼的地板抱起來,往裏屋走,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他伸手輕輕地撫平她深深皺着的眉頭,想起早上她在警察局門口的模樣,心中隱隱抽痛。
今早一聽說趙汪洋被拘留兩天就釋放出來,宮野洵發了瘋般衝到警察局,口中喊着“我要殺了他”,她在警察局門口死死地拽住趙汪洋的領子,一拳狠狠地揍向他的臉,她還要繼續打他時,卻被警察用力拉開了。
警察越是護着趙汪洋,她胸腔中的憤怒就越劇烈,她掙扎得越來越厲害,最後完全失去理智,竟拔走了警察腰間的配槍,她赤紅着眼,發了瘋般將槍對準趙汪洋,千鈞一髮時,冷秀宇及時撲倒了她,才沒讓她開槍殺了趙汪洋。
一群警察上前摁住了她,卸了她的槍,本還要拘留她的,是謝警官出面才平息了風波。冷秀宇安撫了她許久才把她帶回來。
而激動過後的宮野洵卻忽然安靜了下來,且平靜得得有些反常。他知道,韓雨晨的離世對她打擊很大。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了。她的房子也被大火燒了,她徹徹底底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冷秀宇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她也不哭不鬧不說話,就那麼安安靜靜地一直坐在沙發上,抱着膝蓋,目光獃滯。然而,他不過出門去買食材的一會兒功夫,她卻把酒架上的酒全喝光了。
看着她臉上隱隱泛出兩道乾涸的淚痕,還有凌亂的紅色酒漬,冷秀宇無聲地嘆了口氣,從浴室拿了濕毛巾出來,輕輕地擦乾淨她的臉。
門鈴就在這時響了起來。冷秀宇匆匆起身去開門,來人是吉田廣美和白柯冰。
“小洵呢?”吉田廣美進門就問。
“噓——”冷秀宇豎起食指放在唇上,指着裏屋小聲道,“睡了。”
吉田廣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壓着怒意道:“聽說趙汪洋被放出來了?”
“嗯。”冷秀宇面無表情冷聲道。
“就算他死不認罪,把一切都推到蠅蟒身上,可他不是還殺死了蠅蟒嗎?怎麼可能就這麼出來!”
“那被當成了正當防衛。”
吉田廣美聞言猛地站起,怒斥:“他害死了小洵的外公!卻還逍遙法外!這是什麼世道!”
“廣美,冷靜下來。”白柯冰拉着她坐下來,沉着道,“你想想,趙汪洋家裏沒有留下蠅蟒的指紋,那他一定是提前清理了所有蠅蟒的東西,只要他清理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迹。”
吉田廣美眼睛驟然一亮:“是不是只要我們找到趙汪洋清理蠅蟒東西的證據,就可以治他的罪了?那我們……”
“這個你不用擔心,”白柯冰打斷她,“謝警官已經派人盯着他了。”
吉田廣美腦子忽然靈光一閃,沉聲逼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跟蹤趙汪洋了?”
白柯冰沒說話。
吉田廣美又問:“之前去醫院看望他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是故意和我吵架的?”
白柯冰靜了兩秒,點了點頭:“是。趙汪洋那樣謹慎的人,你以為是那麼容易被跟蹤的嗎?在醫院的時候,我發現他試圖催眠我,而且我們說話的時候,他就躲在牆后偷看我們,所以我故意與你爭吵,讓他以為我們全都不相信你的話,讓他以為自己成功催眠了我,讓他放鬆警惕。那之後,我們才可能順利地跟蹤他。只是,我沒想到他會在南櫻高中安置詐彈……”
“他催眠你?”吉田廣美一臉震驚。
“不錯。當時在他的病房裏,他的確是想用語言暗示催眠我的,但是被我躲過去了。”
那之後,在吉田廣美跟蹤趙汪洋時,白柯冰也一直跟在她身後,替她清除隱患,不讓趙汪洋起疑。他也發現了趙汪洋和蠅蟒交替出現的秘密,並告訴了謝邈。
只可惜,謝警官雖相信他,卻沒有正當理由取得搜查令,無法搜查趙汪洋的家。他說需要更加確鑿的證據,只能按兵不動,等趙汪洋自己露出馬腳,可結果卻等來了趙汪洋在南櫻高中埋下詐彈。
這些年,趙汪洋一直在用催眠術控制蠅蟒,蠅蟒清醒時就知道,這個人是背着他佔據了他的妻子還生下兒子想讓他替他養的人,而被控制時又會以為,這個人是多年來與他共用一個身份與他無話不談相依為命的哥哥。他一清醒就想殺他,而被催眠時又對他言聽計從。
日子久了,趙汪洋早就厭煩了這個發起瘋來隨時可能拿刀砍向自己的弟弟,他再也不是那個單純可以被他利用,能被他勾着鼻子走的人了,他變成了自己身邊的一個不定時詐彈,於是趙汪洋開始計劃殺了他。
“謝警官也知道趙汪洋是背後指使蠅蟒的人?”
“謝警官一直都在調查蠅蟒領導的犯罪團伙。”冷秀宇插話,“從三十多年前開始。”
“那他現在知道這一切都是趙汪洋乾的,為什麼不抓他?”
白柯冰抬眸看她,有些無奈地開口:“廣美,警察辦案,是講究證據的。”
“證據,證據!趙汪洋那個人最擅長抓住別人的心理,假的都能說成真的,顛倒黑白,卻讓所有人都相信他!所有壞事都是別人替他干,他把一切推卸得乾乾淨淨,還找了替罪羔羊!要是沒有證據,難道就這麼放過他!”吉田廣美咬牙切齒,“別說小洵想殺他,換做我,也要扛一把刀去剁了他!”
冷秀宇抬眸看了她一眼,冷聲開口:“趙汪洋逍遙不了多久的。”
吉田廣美眼眸一亮:“找到證據了?”
冷秀宇擰眉看她:“你之前是怎麼認出趙汪洋就是那個掉了懷錶的人的?”
吉田廣美有些遲疑:“是因為他的聲音……”
冷秀宇轉頭看向白柯冰,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他開口:“柯冰,當初高市長是怎麼被定罪的?”
“是因為錄音筆,他勾結犯罪團伙,私吞建地鐵的那筆工程巨款,隱瞞地下隧道的存在,他和那犯罪團伙頭目的談話內容全被錄音下來了……”
話音剛落,白柯冰猛然驚醒:“我知道了!是聲音!”
吉田廣美還是有些聽不懂,着急地問:“聲音怎麼了?”
白柯冰回答:“如果趙汪洋就是犯罪團伙的頭目,那他其實是有案底的,當初高市長身上被搜出來的錄音筆裏面就有他的聲音……”
冷秀宇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謝警官已經拿趙汪洋的聲音與勾結高市長的嫌疑人的聲音進行了比對,過不了幾天聲紋鑒定結果就能出來。”
到那時候,就能定他的罪了。
吉田廣美恍然大悟,一瞬間感覺大快人心,“太好了!這回一定能治他於死地!”
“別高興得太早,趙汪洋那麼狡猾的人……”冷秀宇繼續開口,眸中泛着寒光,“若是他察覺到有危險,一定會提前準備好逃跑計劃。”
白柯冰接過他的話:“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盯緊他,別讓他逃了。”
“我現在去找我爺爺!他認識的人多,我讓他找幾個黑社會的人去堵住趙汪洋的家,我就不信他還跑得了!”
白柯冰輕笑,看了吉田廣美一眼,又扭頭望向冷秀宇,“你這想法,秀宇肯定已經做了吧?”
冷秀宇沉默,黑眸深沉,不置可否。
吉田廣美卻還是火急火燎地走了,白柯冰也跟着離開。
兩人離開后,冷秀宇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房間門口,輕輕地擰開房門,房間裏安安靜靜的,床上的人似乎睡得正熟。
冷秀宇也沒開燈,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替她掖緊了被子,他轉身正要離開,宮野洵卻忽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早就醒了,外頭的對話也聽得一清二楚。
冷秀宇一驚,擰開了床頭燈,柔和的橘色燈光照亮了屋子一角,宮野洵已經坐了起來,淡藍的瞳眸直直地望着冷秀宇。
她沒說話,只是執拗地盯着他,冷秀宇卻彷彿知道她要問什麼,他揉揉她的後腦勺,輕聲開口:“趙汪洋會受到懲罰的。”
宮野洵的眼中一瞬間泛起了淚光,他總是這樣了解她,默默為她做好一切。
“你放心,若這次還定不了他的罪,我也會替你了結了他。”他目光堅定,帶着狠意。
他知道趙汪洋一日逍遙法外,她就會一直受到折磨,她這樣倔的人,若真把她逼上了絕境,她指不定真的會去殺了趙汪洋。若真有那天,那他寧可替她去殺人,也要護她周全。
宮野洵鼻尖一酸,無措地拉着他的手,她說:“冷秀宇,我沒有親人了……”
冷秀宇的心像被緊緊地拽住了,他憐惜地將她攬進懷裏,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柔聲道:“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
宮野洵慌亂地推開他,臉上掛了兩條清淚,她哭着喊:“不要,我的親人都會離開我……不要做我的親人……”
冷秀宇心疼地捧住她的臉,指腹劃過她的臉頰,輕輕地擦掉她的淚水,宮野洵卻哭得更凶了,淚水像斷了線般,怎麼都止不住。
她忽然摟住他的脖子,摟得緊緊的,像怕他會消失,她哭得眼睛都紅了,抽泣着道:“我捨不得你。”
“我在,我一直在。”冷秀宇柔聲安慰她。
宮野洵卻一下子親上了他的唇,她渾身顫抖,卻抱着他不肯撒手,她冰冷的臉頰貼着他的臉,笨拙卻用力地吻着他,整個人往他身上貼,幾乎要掛在他身上。
“洵……別這樣。”冷秀宇啞着嗓子開口,他感覺到她的顫抖與怪異,輕輕地推開她,可宮野洵卻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怎麼都不肯鬆開。
她邊哭邊吻他,嘴邊有淚,鹹鹹的,還伴着紅酒的香味,味道很奇特,她的舌尖纏着他的,小心而試探地在他的唇腔遊走,冷秀宇輕輕地回應她。
她從未這樣主動深吻他,冷秀宇只覺得是酒精作用,也未太在意。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吻,彷彿吻了一整個世紀,傾注了她所有的感情。
很久之後,宮野洵彷彿吻累了,她鬆開他,大口地喘着粗氣,臉上泛着兩抹濃濃的紅暈。
她睜着迷離的雙眼看他,稀碎的燈光落在她的眸中,她的眼睛淡藍而深沉,很好看。
她看了他很久很久,彷彿要將他的樣子深深地刻進腦海里。
良久之後,宮野洵靠在他的肩上,沉重地開口:“我要去美國整理我外公的遺物。”
冷秀宇輕輕順着她的頭髮,點了點頭:“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