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是男人

第一章 不是男人

自打我莫名其妙的白日飛升,做了這莫名其妙的宣和元君,至今已有十日。

這十日我被困於天帝御賜的宣和元君府中,只覺得天庭煞是無聊冷清。

雖然處處天家氣派,亦有我最愛的瓊漿玉釀天仙美人,可嘆這人人都如冰疙瘩一般,不苟言笑,連個聊八卦的地兒都沒有。

尤其是那接引天女,那日我問她,可否讓我暫回凡間同師父稟明成仙之事,她卻扔給我一本厚厚的《天界律則》,叫我回去好生研習,以免行差踏錯,重入輪迴,語氣尖酸,令人髮指,卻是可惜了她那副好皮囊。

俗話說,“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恐怕我是無緣再見師父和師兄們了,一思及此,不由讓人扼腕長嘆。於是乎,我整日裏落落寡歡,神思倦怠,連門都懶得出。

這一日我仍賴在床上做白日夢,忽聽外面有人喊到,“玄和星君前來拜會,元君可願一見?”

玄和?聽這名號和我差不多,沒準也是凡間上來的小散仙。我自飛升那日遠遠瞧見了許多道貌岸然的正經神仙之後,還從未見過這府中仙侍仙娥以外的人,不妨見他一見,也許談得來也未可知。

打定主意之後,我立馬翻身而起,略正一正衣冠便推門而出,邊走邊對門外的仙侍子晟說道,“快請玄和星君。”

話音未落,便聽一人在我頭頂朗聲道,“不必請了,我已進來了。”

我一驚,正撞入那人懷中,直撞的我鼻尖發麻,不由後退了一步,只見一俊秀男子立在身前。

他身着一襲天青色長衫,發上別著一根白玉簪子,那眉眼長得委實好看,可謂神采飛揚,令人見之忘俗,這一刻我方知書上說的“劍眉星目”是什麼樣了。

正發著愣,就聽子晟說道,“仙上,這位便是玄和星君了。星君,這便是我家元君。”

我忙向他行禮,客套一番后,我便請他去後院涼亭小坐片刻。待子晟為我們奉上香茗離去之後,那玄和星君竟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喃喃道,“那日我見你背影,便覺十分相像,卻並不敢妄想。沒成想……”

天上人間,我這是頭一回遭人非禮,瞬間面紅耳赤,急忙掙脫了他的手,連聲道,“這位仙友,有事說事,怎麼還動上手了呢?”

“仙友?”,玄和星君略一怔忪,“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我疑道,“我該記得什麼?莫非仙友之前見過我?”

我自小遭父母遺棄,是師父把我撿回來撫養長大,十五年來出山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們怎麼可能見過呢?

仿若沒有聽到我的話,這玄和星君似自言自語又似對我說一般,低聲道,“這樣也好,不記得便是最好的。”

恐怕此人是得了什麼臆症吧,還是臉蛋漂亮的人眼神都不太好,不請自來的凈說些我聽不懂的話,真是莫名其妙。

“我說這位仙友,”我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與仙友素昧平生,今兒是開天闢地頭一回相見,仙友怕是認錯人了。”

玄和星君聞聽此語,落寞般的笑了笑,柔聲道:“正是,元君與我一位故人竟有七八分相像,小仙一時恍惚,讓元君見笑了。”

媽呀,這一笑,更顯的此人儒雅非常,帥氣逼人,簡直令天地為之變色。

我獃獃的擦了擦險些留下來的口水,陪笑道,“無妨,無妨,能同星君故人相像,也是一種緣分嘛。哈哈。”

“是啊,”玄和星君也一笑,“我同元君的緣分確實匪淺。”

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這玄和星君便告辭了。不過,自打那日之後,他便似賴在了我的府上,日日過來我這裏,不是聊天便是品茶,風雨無阻。我正愁長日漫漫無處打發時間,也樂得如此。他亦會請我去他的天權宮中閑坐,一來二去,我們二人愈發相熟了。

一日他又過來吃茶談天,說到這天庭的諸仙排位,天帝以下便是四位帝君,執掌東方的青提帝君,南方的武聖帝君,西方的文昌帝君,北方的穹華帝君。每位帝君座下有六星君,此外便是各路散仙,或號真君、神君、元君,或以其所司職能稱呼,如雷公、電母等。

聽到這裏,我便問他,“如此說來仙上的仙階委實高啊,只不知仙上隸屬於哪位帝君?”

玄和星君微微一笑,“我屬文昌帝君麾下,主管人間文運。”

“文運?”我笑道,“仙上便是文曲星?”

“那是凡間的叫法,”玄和星君也笑道,“天界並不這樣稱呼。”

原來天界並不完全是像凡間所說的那般,看來我做道士時學的“專業知識”怕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對了,仙上喚做玄和星君,這玄和二字是封號還是仙名?”我問道。

他手捻白玉茶杯,微笑道,那你這宣和元君,是本名宣和嗎?”

“自然不是,”我急忙分辨,“誰知道天帝品味竟差到這般地步,連封號都擬的難聽,我在凡間的名字是清寒。”

“清寒,”他的口中默默吐出這兩個字,如玉碎浮冰一般,只覺莫名好聽,“暮雲收盡溢清寒。”

“沒錯,就是這個清寒,”我點頭道,“我出生即遭父母丟棄,被師父在一個月夜撿到,恰好又是清字輩,就得了這名字。怎麼樣,比宣和好聽多了吧。”

“那是自然,”他眸中笑意閃爍,柔聲道,“清寒仙子靈氣逼人,自然連名字都清麗可人。”

仙子?我一愣,“仙子不是叫女人的嗎,我一大老爺們,你怎麼這般叫我。”

“大老爺們?”玄和星君啞然失笑,“我只道你是有意以男裝示人,難不成你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男人?”

聞聽此語,我頓覺腦袋轟然一聲,難怪師父從不讓我和師兄們一起洗澡,難怪我力氣這麼小,連擔水都比別人擔的少。難怪我胸前的兩坨肉近來長大頗多,本來還以為是得了什麼怪病。原來我,竟是個女人?

做了十五年的男人,突然又有人告訴你,其實你是個女人,會是什麼感覺?

大約是像我這樣,直接暈過去了吧。

沒成想神仙也會暈,這做神仙和做凡人究竟有什麼區別。

我悠悠醒轉,睜眼便見到玄和星君那仙氣逼人的臉。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他的懷中,我立即起身致歉,他卻眉頭緊鎖,直直的看着我道,“原是我的錯,沒成想你已這般不願生為女子。”

不願?也不至於啦。反正身為修仙之人,孑然一身是必然的,是男是女又有什麼區別。而今,我已然成仙,都說仙可隨意變換,也就更加無所謂了。

千萬別讓玄和星君過於自責才是,思及此,我忙道,“不打緊,與星君無礙。我們做道士的,本來就無所謂什麼男女,我向來就有頭暈心悸的毛病,便是從凡間帶來的病根。星君千萬不要自責。”

“你從在凡間時便時常頭暈心悸?”,他聽了此話,眉頭愈發緊皺,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是打小便如此嗎?”

我不由吃痛,這玄和星君看着多麼平靜淡然的神仙,怎麼就這麼熱衷動手動腳呢?

我輕輕把手抽出來,揉着手腕道,“也不算時常吧,自記事以來,一年也就兩三次。不過今年倒是從沒未犯過這毛病,誰知竟突然就白日飛升了。不過成了仙也改不了,真真可嘆。”

聽我如此說,玄和星君的面色愈加凝重,許久才道,“九天玄女近日正在閉關煉藥,你再忍耐幾日,待她出關,我便請她為你診治。”

“九天玄女?”我奇道,“是幫黃帝打敗蚩尤的那個女神仙嗎?”

玄和星君面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原來她在凡間還有這樣的名聲?”

“是啊,難不成又是誤傳?”

“半真半假吧,娘娘精於醫道,難免同人間有所沾染。”玄和星君道。

是看錯了嗎?為什麼覺得玄和星君的眼中滿是落寞呢,難道他和這位超級女神之間,有什麼不可說的秘密嗎?

想到這裏,我感到自己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燒,可是看到玄和星君那正經的仙容,卻又無論如何問不出口,只得顧左右而言他,“仙上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你的仙名是玄和嗎?”

玄和星君看着我的眼睛,沉聲道,“我叫疏臨。”

“樹林?”我脫口而出,“仙上的名字取得,還真是幽默呢。”

“是疏臨,”他牽過我的手,在我手心一筆一畫的寫下他的名字,“曉來寒露掛疏桐,臨風誰更飄香屑。疏臨。”

果然是仙人該有的名字啊,我面色一紅,不怪師父從前總說我沒有仙緣,原是我實在太不成器。

想到師父,便頓覺傷感,我突然之間就白日飛升了,不知他會不會想我。而且,他肯定沒有料到如此不成器的我,竟會有成仙的一天,一定會驚的鬍子都飛了起來,希望別把他嚇出病來才好。

唉,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到了天上二十日,地上早已滄海桑田,估計師父和師兄們也都投胎800次了,還到哪裏尋他們去?

玄和星君不愧是神仙,立刻看出了我滿懷心事,柔聲道,“怎麼了,是想到了凡間的故人嗎?”

“是啊,“我嘆口氣,”不知他們如今去哪裏投胎了。”

“二十年不至於投胎吧,”玄和星君笑道,“你若是想他們,我帶你去凡間便是。”

“二十年?”我驚道,不是說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嗎?我如今上來了二十日,人間豈不是過了兩千年了。”

“誰告訴你是這麼算的,”玄和星君揉了揉我的頭髮,笑道,“天上一天是地上一年,如今只才過了二十年,你若早點去,恐怕還能見到他們。”

“真的?”我興奮的跳起來,拉住了玄和星君的手,“咱們現在就去。”

咦,那個喜歡動手動腳的玄和星君竟然臉紅了,着實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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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高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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