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家中瑣事

隔了老遠呂嬌嬌就見着高氏在院門前打轉的身影，呂嬌嬌坐在驢車上急忙揮手喊道，“嬸娘！”

高氏早就等得着急了，見她跳下馬車跑過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肩膀上，“這都去了幾個時辰了，再是賣啥也不能這麼久吧，要不是你有福哥跟着，我都懷疑你被拍花子拐走了。”

呂嬌嬌挽着她的胳膊，撒嬌道，“拍花子哪能看上我呀，人要的都是不知事的小屁孩，才好賣價錢。”

“你知道什麼，像你這樣秀氣的小丫頭才最扎眼，賣給人當媳婦，甚至還要賣到窯……”高氏說著說著也覺得不對勁，呸呸呸幾聲，雙掌合十念叨起來，“觀音菩薩莫怪，呂家信女無心之說。”

呂嬌嬌笑着說道，“好了，嬸娘，我這出去大半日，都餓了。”

高氏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你爹先你一步回來，在屋裏說是等你來了再開飯。”

“我爹回來了？”呂嬌嬌一喜，這個對閨女面上呵斥，實則嬌寵的老爹，她是很有好感的。

高氏心裏也開心，點了幾下她的腦門，“就知道你爹回來了你高興，快進屋去吧。”轉過身對王有福說道，“有福，忙活了大半晌，快進來一起吃飯。”

王有福自然是知道呂德成一個月回不了幾趟家，不想去打擾他們，也就搖搖頭拒絕道，“嬸娘，我就不進去了，院門還鎖着，我娘他們指定在地里咧，我也跟着去搭把手。”

王有福這樣說了，高氏自然不好再留他，“那好，嬸娘就不留你了，得了閑和你娘過來。”

呂嬌嬌也連忙對王有福道謝，“今天多謝有福哥了，以後還得麻煩你每天早上跑一趟，工錢我晚些送過來給你。”

“不…不用了，多大…點事，又不耽誤地里的活。”今天偷看被發現之後，王有福看見呂嬌嬌就漲紅着臉，一直說不出句完整話。

呂嬌嬌捂着嘴笑起來，也不再多說，挽着高氏往家裏走，“別客套了，有福哥，你快去忙吧。”

農家院裏不多久就傳出了歡聲笑語，驢車才慢慢的轉向另一個院子。

“不愧是我閨女，真是有出息了，豆腐誰家都會做，可誰有我閨女做的好吃，誰家要不買那就是他傻。”呂德成夾着桌上的豆腐往嘴裏送，再喝上一口小酒，一副美滋滋的模樣。

高氏嗔了幾句，“你不管管也就算了，還盡起鬨，要我說，自個在家裏開個小豆坊，賣給村裏的鄉親就行了，何必巴巴的跑到鎮上，嬌嬌膽子是越發大了，還敢和人立字據。”

呂德成用筷子蘸了酒，往大毛嘴裏送，大毛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着急忙慌的找水喝，呂德成卻樂呵呵的笑起來，“做生意就得膽子大，這才像我閨女，要是個帶把的，砸鍋賣鐵也得讓他讀書走仕途，盡在土裏刨食，餓是餓不着了，富也富不了。”

“就你有理，要是以後說親知道她拋頭露面的出去做生意，還不知道別人在背後怎麼指摘呢。”高氏白了他一眼。

呂嬌嬌從廚房端了菜出來，正巧聽着這話，便說著，“鄉下人家哪有不拋頭露面的，再說了，離我說親還遠着呢。”

高氏脾氣素來溫和，嘆了口氣，“嬌嬌今年也十三了，我在你這個年紀就定親了，說是遠，其實沒晃兩年就到了，做姑娘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短。”

“那就到了再說吧，眼下啊有件更要緊的事。”呂嬌嬌嬉笑着坐下，把麻婆豆腐舀進父母弟弟的碗裏，“聽說鎮上的學堂開課早，我想着把大毛他倆都送去鎮上的學堂。”

呂德成放下筷子收斂了笑容，高氏也有些心不在焉，過了半晌，呂德成才咬咬牙對高氏說道，“送吧，村裡教書的你也知道，里正家做賬房的親戚，只能幫着開蒙，教幾個大字，要說進仕途學文章那是萬萬不行的，還是要讀書才能有出息，大不了我起早貪黑多接活就是了。”

高氏把衣角扭了幾個來回，才試探着開口，“家裏這情況，鎮裏的學堂吃住都要錢，束脩更是大花銷，筆墨也不能像在家裏一樣用草紙，總得買些宣紙，置辦幾身像樣的衣裳，只靠你一個人也攢不下來錢，日子太緊巴了，要不我把嫁妝拿……”

話還沒說完，呂德成一巴掌拍在桌上，嚇得小毛一激靈。

呂德成粗黑的眉毛緊皺在一起，“說得什麼話，嬌嬌她娘跟着我吃苦受累，有幾個嫁妝也叫人天天的盯着，她性子軟我又不在家才叫她受了欺負，如今我有手有腳能掙錢，就是我吃糠咽菜我也把兩個兒子送去讀書，不許你動這個心思。”

兩個孩子也知道是因為自己，大毛懂事些，在一旁抹眼淚，哭喊道，“爹爹不要生氣，讓小弟去讀書就行了，我在家裏幫姐姐娘親幹活。”

呂嬌嬌急忙把呂德成扶坐下來，“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嬸娘是為了家裏好，您吃了幾口酒就上頭了嗎？”

又安慰着大毛，“乖啊，不哭，有姐姐在，你兩都去讀書。”

見到閨女幫着高氏說話，心裏又是欣慰又是感動，臉色雖然還陰沉着，卻也不再說話。

呂嬌嬌嘆了口氣，“這是做什麼，我提的去學堂，家裏緊巴巴的我咋會無緣無故提這個，等着。”

進了房間，從今早穿的衣裳懷裏拿了錢回去，兩人還賭氣的坐着不說話，兩個小蘿蔔頭也哭得眼淚糊了臉。

“這是我今兒個掙的，今年大毛他倆的讀書錢，剩下的還得靠爹撐着。”

幾個銀踝子倒在桌上，屋子裏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呂德成更是燙了屁股似的跳起來，“死丫頭，你給老子過來！你做啥生意能得這麼多銀子，你要說不出個好歹來，老子今天打斷你的腿，攆你滾出去！”

說著還急忙四下張望，順手抄起擀麵杖就跑過來，高氏也來不及問呂嬌嬌，連忙跑過去緊緊抱住呂德成，兩個小蘿蔔頭也顧不上哭，死死的扯住呂德成的腿。

高氏一邊護着肚子，一邊哭着說，“孩他爹，你幹啥！嬌嬌這段時間懂事聽話，咋會做渾事，你也得聽聽她是咋說的再動手吧，要是把孩子打出個好歹來，我……我跟你和離！”

說著也不拉呂德成，自個坐到凳子上抹眼淚，呂德成氣得揮了兩下棍子，卻沒再衝上來，指着呂嬌嬌吼道，“你趕緊說是咋回事，要真是給我呂家丟人，老子帶你去你娘墳前把你打死算了。”

呂嬌嬌也愣了一會，她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憨厚老實的呂父脾氣這麼爆，一點就炸，更因為高氏的維護感覺鼻頭髮酸。

心裏也明白兩人是誤會自己做了壞事，立即上前解釋道，“爹，我剛才給你的字據你看了嗎，這銀子可是我正正噹噹做生意得來的。”

呂德成一下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動了幾下嘴半天沒說出話來，倒是一旁的高氏噗嗤一下破涕為笑，“你爹大字不識幾個，哪能看得懂字據，剛才光聽你說做生意去了。”

呂嬌嬌也哭笑不得的說道，“除了給孟掌柜做豆腐，我還賣了一個菜的配方。”說著朝桌上剩了半盤的麻婆豆腐呶呶嘴，“就是爹你吃了半盤的這個。”

呂德成老臉騰的一下紅了，“這…，哎你少唬我，這菜是好吃，可…可也不至於花錢買呀。”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回想起剛才的美味，他又覺得這事的可能性很大。

“是真的，配方我賣給孟掌柜了，以後這菜的配方就不能隨便告訴別人，豆腐也是，除了自家吃和送給親戚，不能賣給別人，都立了字據的，剛才直接給您看了，還以為您知道，結果像個竹筒一樣，噼里啪啦的就爆了，要不是我嬸娘護着我，現在我還不得被你打死。”呂嬌嬌越說越生氣，拉着一張臉不理他。

呂德成也覺得自己是衝動了些，撓了幾下腦袋，哼哼唧唧半天才說道，“這不是擔心你去做那些腌臢事，火氣就衝上頭了嘛，你總不好讓當老子的給你賠禮道歉吧。”

呂嬌嬌也無奈的笑了起來，知道現在不比現代，況且自己的爹娘兄弟都是極好的，又護着自己，一些小缺點完全是瑕不掩瑜。

“知道了，這白紙黑字都蓋了章，總該相信我吧，錢拿來給大毛他倆讀書，家裏如今又多了個進項，日子總歸是越過越紅火的。”

高氏只覺得眼淚怎麼都擦不完，只好一把摟住呂嬌嬌，“真是苦了孩子了。”

呂嬌嬌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眼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流了出來。

呂德成也跟着鼻頭髮酸，扯了兩個半大小子過來教訓，“姐姐和娘親為了你們吃苦，你們要是去了學堂不好好讀，我就抽你們。”

兩個孩子也抹着眼淚答應，一家人又哭又笑的，鬧了許久才收拾睡覺。

才剛躺下，院子外面就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