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盛名之下

“皇上口諭，無需四爺設香案跪拜。”不然，他也不會隨口說了出來。

可魏珠說的誠懇，四爺卻不能應付了事。無論為臣為子，皇上賞賜都要感恩戴德，以示臣服忠貞。遂，又轉身肅手朝紫禁城方向跪下叩拜。

作為乾清宮的三把手，魏珠最擅長察言觀色和靈活應變。無論四爺此番是作態還是赤誠都是要回稟皇上知道的，而皇上最喜懂分寸之人，賣起好來並不為難。

而立在一旁的皇子們則各懷心思冷眼傍觀。直到四爺站起身子又和魏珠說了幾句，讓奴僕接了賞賜把人送走，看不過眼的爺們才開始發難。

“哎，你三哥我過了三十年的生辰也沒得汗阿瑪一壇好酒，還是老四不吭不聲的簡在帝心啊。”

四爺看了眼泛酸的三貝勒胤祉，剛想張口說話就被胤截了話頭。

“我說四哥，既然汗阿瑪送酒給咱們助興，你可不能吝嗇啊……”

胤禟隨即給了他一巴掌，似笑非笑的說道：“你見四哥什麼時候小氣過？不過是幾罈子酒還能少了你的。”

“幾罈子已經不少了，玉泉佳釀被奉為貢酒……後勁大着呢。”胤禩也說了句。

“不過是一醉方休，哪來那麼多閑話，是吧四哥？”說這話的胤禎挑着眉滿臉的不羈。

四爺暗自吸了口氣，笑道：“兄弟雖說不上家大業大，但空房子還是有些的，喝醉了只管留下。”又交待正抱着酒罈子的奴僕直接送去安和居，“既然汗阿瑪送酒來給咱們助興，那就默許了咱們一醉方休，兄弟們只管敞開喝。”

眾人聞言哈哈一笑，胤禔用力拍了拍四爺的肩膀，徑直走了出去。

四爺咬牙忍痛，抬起另一支手請兄弟移步。

心裏還想着皇上此舉的用意？不過，皇上的心思哪是他短時間內猜透的？只是可惜了今天的宴席這些天的努力。瞧他這些兄弟的心思，再好的美食再好的曲藝不過心都是浪費。

果然，除了不愛參合事的老五、老七和十二，就愛吃的老十不停的動筷子。其餘兄弟借他生辰之由個個巧舌如簧的輪番灌酒，十三空腹替他擋了幾杯，不勝酒力已去外面催吐去了。

四爺不由心裏直冒火氣。好好的生辰宴會沒有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愜意，也沒有絲竹弦樂咿呀戲曲的雅意，只有各懷心思一心搗亂的兄弟。着實心有不甘就一一回敬了回去，不過半個時辰都成了神色飄忽的醉鬼，開始接二連三的出去吐酒。

出了惡氣的四爺也開始神思恍惚，又見十三一直未歸心裏擔憂，就給眾人告了聲不是讓人扶着出去透透氣。

又讓人把負責前院宴請的張保叫過來，問他十三爺去了哪裏？

張保還真知道，只是一直沒找着機會回稟四爺而已。

“十三爺說他不勝酒力，到您后寢殿的書房坐坐，讓您別擔心。只是……奴才瞧着十三爺的神情不對……”

四爺聞言不由擰緊了眉頭，倒不是怪罪他私闖書房，十三的算數還是他教的呢，自小到大沒少呆在他書房，他為人磊落不會亂翻他的東西，倒不擔心。只是恍惚想起他剛才喝酒拚命的架勢似有難言之隱，不免憂心。

交待張保看顧好屋裏的爺，他去去就回。

張保一臉為難，裏面的爺們清醒的時候都不把奴才當人，喝醉了他更看顧不住了。

四爺哼了聲，譏道：“他們要是亂起來，把剩下的玉泉酒全給他們上去。”

張保無法，只得低頭應是。

可想法雖好，四爺剛轉去後門就被出來催吐的三爺瞧個正着。

兩人扶着還站不穩的三爺瞧見四爺往後門處溜去，就沖張保嚷道：“你們爺去哪兒了？”

張保頭皮發麻，只得躬身回道：“主子爺出酒了，去透透氣馬上就回。”

三爺迷濛的眼睛一眯，哼道：“當爺是傻子呢，各府的架構大致相同，老四去的方向是後門，出了後門稍走幾步就是他的后寢殿，別想糊弄爺。……不過這老四也忒不是東西了，作為東道主撂下一群兄弟逃遁了。不行，我得去抓他，再好好數落數落他。”

說著就踉蹌着步子往後門走，扶着他的兩個太監是貼身伺候他的，見狀只能硬着頭皮勸道：“主子爺，這是四爺府……”。您作為客人亂闖別人府邸不成體統，您酒醒了還不打死奴才啊。

但已喝上頭的三爺哪會聽勸，眼神一瞪，“我作為哥哥的，看他不成樣子還不能說兩句怎的？”說完又掃了眼張保，“爺要闖闖你這四爺府，你敢攔嗎？”

張保和扶着三爺的兩個太監都是一頭汗，他們還真不敢攔。這三爺平時一副文人做派，卻也是最不講究的，就是沒理他也能給你找出個丁卯壓着你臣服的主兒。

實在無法，扶着他的太監苦大仇深的隨他去了，張保趕緊叫人從正門跑去找四爺。

而四爺進了他的院子就見十三爺的太監站在書房門口侯着，見他進來趕緊請安，叫起后又欲言又止的看了他眼。

四爺沒理會徑直推門而入，就見十三背靠桌案正盯着那幅百花圖紋絲不動。

皺眉叫了聲“十三。”

十三爺還是保持着姿勢不變，只是沙啞着嗓子說了句：“四哥這幅圖畫的真好，花團錦簇，熱鬧非凡……”

四爺只覺不對，快步走到他跟前，只見他雙目赤紅，傴僂着的身體僵硬無比。直接用右手按上了他的肩，問道：“出了何事？”

十三爺仍舊未動，只是泛紅的雙眼竄起火焰，咬牙一字一句道：“人人都道我深受皇恩，是，自小到大汗阿瑪都對我寵愛甚深，兄弟們有的我必有，兄弟們沒有的我也沒少收。汗阿瑪對我的好我是銘記於心不敢相忘，恨不能以忠孝之心以命相酬。可……今年秋獮在草原上……八妹指給了翁牛特部杜棱郡王倉津，直郡王家的大格格指給了科爾沁台吉多爾濟色稜。那是我還能安慰自己她們年齡到了，聯姻是她們身為皇家公主的責任。幸好，十妹還小，再過幾年我能封了爵有了差，只要做出點成績我就求汗阿瑪把她留京，我還能留個親人在身邊……”

說到這十三爺淚如雨下，一把抓住四爺的胳膊，極近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