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欲歸家去
翌日,陸嘉月就回了曲家。
又是年終歲末。
曲家上下喜氣洋洋,各屋各院都忙着過年,只有她一人形容蕭索,愁郁難言。
日子雖然難捱,但終究還是捱過去了。
轉過新年,正月初二這日,陸嘉月依舊陪在曲老夫人的身邊。
曲英一大清早就從梁府回來給長輩們拜年。
她的小腹已經隆起,雖在孕中,卻仍舊氣色紅潤。
梁皓在旁,寸步不離地小心呵護。
恩愛得羨煞旁人。
曲薇到底天真嬌憨,見這情形,一時忘記了女兒家的羞澀,笑嘻嘻道:“待我將來嫁人,必也要嫁個大姐夫這樣的男兒,好生的疼愛我,照顧我才好呢!”
滿屋子的人哄然而笑。
梁皓與曲英相視而笑,彼此恩愛之情,盡在不言中。
如此一番說笑,也算是稍解了陸嘉月心中數日來的愁悶。
上房裏正是熱鬧,大姑太太曲頤帶着丁銳丁鈺兄妹,二姑太太曲穎,前後腳地進來了。
也是來給曲老夫人拜年。
上房裏愈發熱鬧,站在外頭庭院裏就能聽見屋裏的說笑聲。
曲穎的丈夫裴雍先前是在陝甘任蘭州總兵,是陸嘉月向元曦相求,元曦再授意吏部尚書劉季同,將裴雍調回了京來。
如今裴雍被元曦安排在五軍都督府,任中軍正四品參將。
年前陸嘉月從雲貴回京之後,曾與曲穎見過一面。
那時曲穎尚不知自己的丈夫能夠從陝甘那偏僻之地調回京來,實是陸嘉月暗中相助,如今元曦和陸嘉月的事情在京都城裏傳得沸沸揚揚,她才明白其中原由。
因此今日再見到陸嘉月,便格外熱情些。
拉着陸嘉月的手,當著孟氏的面,不遺餘力地將陸嘉月誇讚了一番。
曲老夫人因不見丁璨與曲頤一道來,便問丁鈺:“你二叔沒來?”
丁鈺笑道;“二叔去找松表哥了,一會兒就來。”
曲老夫人就看了陸嘉月一眼,自笑了笑。
果然不多時,外頭丫鬟們傳話,說是丁璨進來了。
也不是外人,女眷們便都沒有迴避。
因是過年,丁璨穿了一身朱紅緙絲雲紋緞鑲紫貂絨邊夾袍,腰間繫着玄色束帶,束帶上一應綴飾俱無,只一方羊脂白玉佩,和陸嘉月去年夏天送他的那個香囊。
他笑意溫然,與曲老夫人行禮,道年節問候。
然後,未及就座,目光就向陸嘉月看了過來。
陸嘉月輕哼一聲,將臉一扭,就是不看他。
她還在生氣。
那日在隨國公府,元曦進卧室里去看她,她喊了他那麼多聲二叔,他卻裝聾作啞,根本就不理會。
所以第二天她就回了曲家。
算來,也有一個多月不曾與他見面。
陸嘉月自己悶了片刻,卻還是忍不住,心裏痒痒的,眼眸一轉,就悄悄地向他望了過去。
正與他四目相對。
他對她微微一笑,一雙雋秀眉目溫柔似水,瞬間撫平了她的小脾氣。
曲老夫人催着陸嘉月給丁璨拜年。
丁璨含笑看着身前的小丫頭。
真快呵,又是一年了。
小丫頭比起那年初見時長高了不少,模樣兒也徹底長開了。
褪去青澀,眉目間愈發沉靜...也更漂亮了。
小丫頭低着頭,都不抬眼看他,嘴裏嘟噥了兩句,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就算是給他拜過了年。
丁璨滿心裏的喜悅都化作了唇邊溫柔的笑意。
又是一個荷包的金豆豆,當作了壓歲錢。
陸嘉月也沒客氣就收下了。
反正他大方的給,她就大方的接着。
*
轉眼新年已過,到了二月里,朝堂上冊立晉王為太子的呼聲越來越高。
以襄國公徐賁為首的親貴老臣,齊齊上奏御前,擁立晉王為太子,內閣四輔臣,除卻首輔楊亭鶴,次輔孫秉元,餘下兩位輔臣,皆附議於徐奔與眾親貴老臣。六部之中,工部與吏部兩部尚書亦附議。
奏疏呈於御前,數日過去,聖意未有決斷。
但是如今一眾皇子中,唯有晉王威望最高,京中人人皆道,晉王不日即將被冊立為太子。
而晉王與寶慶郡主的婚期也近在眼前。
深居於曲府內院閨閣之中,陸嘉月都免不了聽人議論這場婚事屆時會是何等隆重熱鬧。
像是故意說給她聽。
彷彿晉王大婚之後,就會來納她為妾了。
有些譏諷的意思,寶慶郡主身份尊貴,自然是正妃,至於她么,做個妾室已是抬舉。
陸嘉月決定待曲老夫人的壽辰之後,就立刻搬回陸宅去。
*
到了曲老夫人壽辰之日,曲家的親朋故舊前來賀壽。
壽宴依舊設在疏影軒。
丁璨也來了。
將陸嘉月喚到一旁,道:“聽說你要搬出去?”
陸嘉月點了點頭。
“搬去哪?”
陸嘉月咬了咬嘴唇兒,輕聲道:“合意坊,我家原在那裏有座宅子。”
丁璨點了點頭,“也好,你喜歡清靜,曲家雖好,畢竟人多口雜---哪一日搬過去,我送你。”
“不用,”陸嘉月看他一眼,搖了搖頭,“我也沒多少東西,到時姨母會安排人送我過去的。”
丁璨聽了,就沒再說什麼。
*
開宴后,曲松仍和丁璨坐在一處。
二人同飲一杯。
曲松就笑道:“近來朝堂之上可真是熱鬧,內閣里也是每天不得安寧---只有你,反倒是清閑下來了。”
丁璨淡淡一笑,“要不然我也附議上疏一本,湊個熱鬧?”
曲松哈哈大笑。
“誰都會附議,你必不會。”
丁璨眉心一挑,笑道:“為何我就不會呢?”
曲松一拍他肩膀,笑嘆道:“你若也是那隨波逐流之輩,這數年來,聖上又豈會如此信任於你?”
說著,壓低了聲,又道:“...如今聖上病體未愈,襄國公又領着一乾親貴老臣擁立晉王為太子,只是不知聖意究竟如何?”
丁璨微微一笑,道:“難說,雖則如今晉王呼聲最高,以我之見,聖上心裏似乎已經有了儲君人選。”
曲松一驚,“難道不是晉王?”
丁璨笑而不語。
自沉默片刻,才又道:“聖上雖在病中,然耳聰目明,豈會受襄國公與親貴老臣擺佈...”
曲松不解,“到底還是晉王最得人心,除了晉王,還有哪個皇子能擔起江山社稷之重任?”
丁璨執起酒杯,與曲松對飲一杯,方又笑道:“什麼樣的皇子才堪為國之儲君,想必聖上自有考量,聖上的心意,誰又能真正揣摩透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