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傷在骨骼
祁恆面無表情道：“用這兩樣東西擦洗死者。”
唐鴻低頭看了看死者，又有蛆蟲從口鼻中爬出，不久前那股噁心勁兒又竄了出來，臉色也漸漸開始發白。
“怎麼，唐大人連擦洗屍體都不會？”祁恆音色漸冷，不怒自威。
聽出祁恆的語氣有所不悅，唐鴻吞了吞口水，想要壓制住那種噁心，他不想再被祁恆看不起，儘管胃裏翻江倒海，卻咬牙道：“會，會。”
說罷，連忙拿過絹布，沾了碗中的酒糟與醋，仔細擦拭着屍體。
天空忽然下起小雨，談歡連忙拿了另外一把傘，雙手舉起為祁恆撐傘。
見狀，清冷麵色的祁恆微微有了些許笑意，單手將談歡抱在懷中，另外一隻手撐起了傘。
默不作聲的談歡忽然湊近祁恆耳邊，嬌滴滴道：“哥哥，幹得好。”
祁恆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談話，正對着他的那張小臉上笑容滿滿，他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低聲詢問：“解氣了？”
“嗯。”
祁恆唇角微微揚起。
陰雨綿綿，無人為唐鴻撐傘，很快衣衫就被打濕，擦洗一半的屍身此時也被雨水沖洗，他轉頭看向祁恆，虛心請教道：“敢問祁先生，是不是要為屍體撐把傘？”
祁恆道：“現在才反應過來？”
言外之意說他太笨，唐鴻乾笑了幾聲，連忙讓侍衛拿了些傘來。
三五個侍衛將屍體團團圍住，幾把花花綠綠的傘高舉死者上方，雨水綿綿下着，順着傘落在唐鴻的身上，很快唐鴻身上就被淋了濕透。
取炭回來的趙縣尉見此情形，連忙快走幾步，將自己手中的傘遞給唐鴻：“大人，你身子不好，要是生病可就不好了，你在旁看着就好，剩下的我來吧。”
唐鴻卻依舊堅持：“不必。”
知道唐鴻這般堅持是何緣故，趙縣尉轉身看向祁恆：“祁先生，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談先生是我抓的，你若有何不滿衝著我來，這與大人無關。”
祁恆淡然看向趙縣尉：“身為官員，卻連複檢之事都要假手於人，若是有朝一日你調離唐大人身邊，唐大人該如何？”
趙縣尉啞口無言，半晌再無言語。明知祁恆此時有意刁難唐鴻，而祁恆所言卻又如此坦蕩自然，他根本無處反駁。他回頭看向唐鴻，見唐鴻面色慘白的給死者擦身，他跟隨唐鴻多年，知道他看見蛆蟲就犯噁心，更知道他氣虛體弱，這樣折騰一場，唐鴻免不了要生大病。他輕輕嘆了一嘆，目光中帶了些許擔憂。
雨勢漸大，很快一行人都被淋濕，其中屬唐鴻濕的最透，他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跟祁恆道：“祁先生，下官擦完了。”
祁恆道：“燒火。”
這次趙縣尉不等祁恆開口吩咐，將取來的炭在屍體旁燒着。
待火焰燒的很旺時，談歡很自覺的接過祁恆手中的油紙傘，祁恆拿着趙縣尉手中的傘，隔着炭火照在死者身上。
原本並無傷痕的屍體，透過傘下，死者的心口處有致命傷痕。
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為何初檢時看不到傷痕，複檢時在傘下卻能清晰看到。就連唐鴻的視線都一直盯着祁恆手中的傘，只覺那傘太過神奇。
祁恆將傘遞給唐鴻：“你也可以試試看。”
唐鴻拿着傘照在死者身上，這一照，發現死者不僅心口有傷，脖頸處也有不小的傷。唐鴻將傘拿開，死者身上又像之前那般看不出任何傷痕。這真是太神奇了，簡直聞所未聞。唐鴻又看向趙縣尉，只見趙縣尉呆若木雞，看來他也從未見過這般複檢之法。
正當唐鴻想要一問究竟時，只聽祁恆緩緩開口道：“有傷不在肌膚，而在骨中。並非所有骨傷都會顯露傷痕，這時可先以酒糟與醋擦洗屍體，將屍體抬到露天之處，以油紙傘照屍。當然，如果天氣不好，則需炭火加持，這樣骨傷才能看的明顯一些。”
“敢問祁先生如何得知死者存在骨傷呢？”趙縣尉心悅誠服地問道。
祁恆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死去，除卻生老病死之外，最大可能就是受傷，既然外在誤傷，那麼骨傷的可能性就會很大。”
唐鴻頻頻點頭：“受教了。”
“既然致命傷已經找到，那麼談先生也該放出來了。”祁恆抱着談歡往外走去：“希望午飯的時候我能夠見到她。”
“祁先生放心，下官一定放人。”唐鴻恭恭敬敬道。
趙縣尉低頭看向死者，雙手緊握成拳。小二報官當日，死者當場死亡，他只通過死者死亡時間判定判定談歆嫌疑最大，卻忽略死亡時間並不一定就是作案時間，這傷在骨骼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兇手實在太狡猾了！
能陷害談歆的原因只有一個：拖延查找陳嬌案的兇手。
趙縣尉的目光沉之又沉，想到之前對談歆的種種，目光又有幾分不自在。不過讓趙縣尉更加擔心的還是陳嬌案的兇手，如今已過去這麼多天，抓住兇手的最佳時間早已過去。是他耽誤時機，這個責任他必須得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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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潺潺，寬闊的青石路上行人匆匆。
宛若銀鈴般的笑聲響徹街道。
“哥哥，你太厲害了。”談歡趴在祁恆的懷裏笑個不停：“那唐大人跟趙縣尉根本就說不上話。”
見談歡笑，祁恆也隨之一笑：“你高興就好。”
“爹很快就能回來了，要跟爹一起吃好吃的。”談歡蹭了蹭祁恆的肩，心滿意足道：“你幫了我們這麼多忙，爹肯定會請你大吃一頓的。”
待談歆回來，他很難再與談歡像這般相處，一切都要從頭來過。思及此，他面上笑意漸少，輕聲問談歡：“如果我走了，你會想我么？”
談歡瞪大眼：“你要去哪裏啊？”
祁恆道：“都城。”
談歡喔了一聲，像大人一樣拍拍祁恆的肩：“是該回去了，待外面這麼久，家裏人也該擔心了。”
“如果我回去了，你會擔心我么？”祁恆又問。
談歡不假思索道：“當然會呀。”
小孩子不會騙人，口中所言便是心中所想。祁恆本是有些沉悶的心，瞬間變得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