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軍法如山
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裴誠明白,可是他必須的儘快將卧牛山的烏合之眾整頓起來。不管是眼前的泰山巨寇,還是已經得罪了的河北甄家,又或是更長遠的發展角度考慮,都絕不會給他太多的時間。
事實上從他上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將自己看成了山寨的主人,只有將其真正握在手中,變成一支紀律嚴明、攻守兼備的私人軍團,才是他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最大的資本。
杜遠不明白裴元紹為何去了一趟長安城就變得換了一個人似的,更不明白管亥等人竟然縱容他的無理。他在亂世中也算是尚有三分見識,心頭猛然升起一個念頭:他們這是要排除異己,獨霸這數十車的東西。
這個念頭一經升起,杜遠頓時整個人都變得憤怒起來。長刀一卷,指向裴誠,怒極而笑道:“哈哈哈……老子明白了,我老杜拼死拼活搶了些東西給你們接風洗塵,不想你們竟然聯起手來對付我,好!老子今天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也不會讓你們得逞!”他猛然向四面圍觀的士兵喊道:“弟兄們,這裏有價值千金的物品,裴元紹他們想獨吞,大家同不同意?”
集中在操練場的三千士兵本就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之時聽道杜遠的喊聲,頓時面面相覷,議論紛紛,不知如何是好。
有幾個平日和杜遠走的十分親近的小頭目趁機叫道:“這些都是咱們山寨的東西,可不能讓他們獨吞了。”
如果僅憑杜遠的蠱惑,或者還不能激起這一群山賊起鬨的理由,可是眼前就有價值千金的東西,這讓太多人壯大了膽子,竟是要一起上前。
裴誠看到事情有些失控,目光一凜,緩緩看向管亥和周倉二人。
他二人雖然也不是很明白裴誠的意思,但此刻卻同時站出來,沉聲喝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誰敢上前?”聲如巨雷,驚得眾人盡皆股慄,一時手足無措。
廖化也站了出來,喝道:“大家且安靜下來,是非曲直,必有明白之處。”又轉向杜遠說道:“杜大哥,今日看守一道門的是你和一眾兄弟吧?”
杜遠見他們四人果然站到一起,縱然自己再神勇,只怕也難逃一死,想到這裏,他悲憤道:“不錯,你要奪這千金,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一刀將杜遠宰了,豈不痛快?”
裴誠緩步走到杜遠跟前,這時杜遠的一名手下一聲驚叫,長矛刺出。裴誠沒有料到他竟然突然出手,眼中精芒一閃,無暇思索,劈手反奪對方長矛,伸手拿住對方長矛的前頭,跟着用力遞出。那名手下抵擋不住裴誠的大力,不但被裴誠奪去了兵器,整個人如騰雲駕霧般的跌出數丈,半晌爬不起來。
裴誠不經意間露出這一手,眾人束然,皆不敢動,任由他走到杜遠跟前。
杜遠仍是滿臉鄙夷,看着他手中的長矛,不屑道:“裴元紹,夠膽就動手吧,我杜遠絕不會皺下眉頭。”
裴誠瞧也沒瞧他一眼,逕自將長矛插向地面,冷笑道:“你說我貪圖你這十車東西么?好,我便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寶貝!”回頭向左右吩咐道:“給我擂鼓,我要在眾人面前一樁一樁交代杜遠的罪責,還有……”他目光落到一名曾隨他去長安的手下身上,哼道:“你們去將山頂的十箱東西取來,讓他們見識見識。”
裴誠傳令到處,鼓聲雷動,不但三千士兵盡數被集中在操場,連五千老殘婦幼也被叫到四周。小理只見操場四周點起千百火把,照耀如同白日。裴誠、管亥等四人站在操場的指揮台上,在他們跟前,十箱金銀珠寶一字排開,火光之下更顯得別樣的耀眼。
杜遠看到這許多財富,再回頭看看自己劫來的十車東西,恐怕連人家一隻箱子都比不上。不禁暗暗吞了口吐沫,指着這十箱財富,艱難的問道:“你些東西從何而來?你們這又是什麼意思?”
裴誠走到其中一隻箱子前,從中抓起一把珠寶,任由它們散落開來,在地面上不住的跳動,冷冷的看着杜遠,說道:“杜大哥現在還以為我要貪圖你那十車東西么?”不等杜遠回答,裴誠一腳合上箱子,站到上面,大聲說道:“眾位卧牛山的兄弟聽好了:你們面前的這十箱財富,不是我裴元紹的,也不是他杜遠的,而是所有山寨弟兄們的。只要大家肯尊我號令,奮力操練,我便將這些東西賞賜給大家,大家說好不好?”
眾人都是貧苦出身,哪裏見過這許多財富?尤其是看到裴誠手中抓着一把珠寶,眼睛都晃花了。豈會不肯?頓時呼聲此起彼伏:“我等願尊號令,奮力操練;願尊號令,奮力操練!”
裴誠手臂一揮,等眾人安靜下來,再轉向杜遠,漠然道:“杜遠,今日本該由你看守一道門,你卻擅離職守,乃是不義。又縱容手下私下劫殺於道,使我卧牛山徒豎強敵,八千子弟性命危在頃刻之間,乃是不仁。搶劫之後,不辨真偽,乃是不智……”他說到此處,忽然一名一道門的守衛匆匆從山下趕來,上前說道:“稟諸位將軍,門下有數名山下百姓,在一道門處不住啼哭,說是山中有人搶了他們家女孩。屬下不敢隱瞞,特來稟報!”
搶女孩?裴誠眉頭緊緊鎖起,才想起自己現在領的是一群山賊,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淫婦女的事情應該不在少數,此事必須要大力整頓,想到這裏大聲喝道:“你去將眾人請來,記住,不得為難人家。”
那名士兵應諾了一聲,不多時便有數名山下百姓山來,看到這許多山賊聚在一起,頓時驚得不能前進。裴誠着人將們請到將台前,詢問半晌,其中一名百姓大着膽子,指着一旁站立的杜遠說道:“將軍啊,就是他搶了我家的女兒,可憐她才十三歲,請將軍可憐可憐我等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
他這一開口,其他的百姓也自不住的哭泣:這些個人家不是被搶了女孩,就是被搶了老婆。裴誠聽了臉色漸漸變得鐵青,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一言不發的盯着杜遠,冷冷道:“你不尊號令,私自搶劫,這些我都可以忍了,因為我們是山賊,可是你強搶侮辱婦女就不對了。你說,他們說的可是事實?”
杜遠被裴誠的表情下了一跳,往後退了數步,旋即回過神來,冷笑道:“不錯,這些我都做過。可是大家都是山賊,不但我做過,就是你裴元紹,還真把自己當成將軍了?難道你便沒有做過么?你屋裏那名女子卻是從何而來?”
裴誠聞言頓時心頭如遭雷轟,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駭然轉頭看着管亥等人,看到大家默然的神色,他情知杜遠所說不假。心頭一時紛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杜遠冷笑道:“裴元紹,老杜我不知道你要發什麼神經,大家都是山賊,難道你還真要去和天下諸侯爭天下,去當皇帝么?當初大賢良師手下雄兵何止百萬?還不是一樣失敗了,連大賢良師都做不到的事情,難道你裴元紹就可以么?”
是啊,張角雖然沒有遠見,可是傳言人家還會妖術呢,自己呢?就憑自己是穿越來的么?裴誠的目光緩緩從眾人身上略過,看到驚訝者有之,失望者有之,默然者亦有之。猛然心頭一驚,暴喝道:“今日我們雖然淪落到此處為山賊,可這不是我們最終的出路,大家相信我裴元紹,只要咱們齊心協力,山賊一樣可以令天下諸侯刮目相看。”
他說罷重新站到將台上,大聲喝道:“元儉聽令,你現在便領人前往山寨各處查尋,凡是被掠上山來的女子,盡數領來,如實道來。我裴元紹在此言明,杜遠何罪,我裴元紹與他同罪!”說罷冷然道:“我屋裏也不好放過,一定!”
廖化神色複雜的看了裴誠一眼,終於領手下去各處查尋了,不多時便領來了百多名被擄掠上山的可憐年輕女子,這其中竟有大半是被杜遠掠上山來的,還有數名卻是被裴元紹搶來的。至於今天才被掠上山的女子,見到尋上山來的家人,頓時哭成一團,還以為要遭受什麼樣的苦難的。
裴誠看着眼前哭泣不止的眾人,着人將他們帶到一旁觀看,沉聲道:“我們是山賊,但卻不是禽獸,今日我在此宣佈:但凡今後再有侮辱婦女者,強搶民女者,定斬不饒。”他目光一轉,落到杜遠身上,緩聲道:“杜遠不但擅離職守,而且強搶民女,數罪併發。念起有功于山寨,杖責一百!其餘有同罪者,杖責三十!”
杜遠怡然不懼,哈哈大笑道:“山寨什麼時候成你裴元紹的了?你說杖責便要杖責么?”他猛地指着場上的兩名女子,冷冷的說道:“這兩個可是被你裴元紹搶上山來的,難道你便可以不算數了么?”
裴誠的也隨之落到那兩名女子身上,兩人都是十七、八歲年紀。其中一人身形纖細修長,一頭長發從頭頂處散披開來,看不清長相。倒是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難以言明的典雅韻味,似乎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孩。
另一名女子年紀略小,一頭頭髮也是亂糟糟的,但相貌清秀,正低着頭,不敢看裴誠。
裴誠心中苦笑一聲:裴元紹,你這傢伙難怪要被趙雲一槍刺死,看來這殺雞儆猴,竟是要殺到我自己頭上了。
罷了!裴誠看到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到自己的身上,緩緩站到將台之下,說道:“裴元紹今日既定下這條規矩,我自己當不能例外。杜遠杖責一百,我杖責……”他猛地一咬牙,大聲道:“我既無大功于山寨,又妄圖定下規矩,罪刑加倍,杖責兩百!”說著跪伏在地,遙遙對着將台之上的眾人,自行捋起了衣服,露出背脊。
聽到裴誠的吩咐,不但管亥等人面面相覷,就是將台下的八千人也自驚訝。站在裴誠身旁的杜遠也震驚的說不出來,心想這兩百杖責下來,還有性命在么?
被裴元紹掠來的那兩名女子,也自驚訝,長發之下一雙靈動之極的眼中露出詫異的神色,待看到他肩頭尚未痊癒的尺長傷口,卻又有些不忍。
年紀尚幼的女子忍不住輕聲說道:“小姐,你看他……”
“別說話……”
事情至此,管亥三人早就明白了裴誠的心思。廖化沉吟道:“四弟,你……”
裴誠厲聲道:“我等兄弟四人結義時曾說過什麼來着?人無信不立,軍無紀不行。”轉向周倉,大聲叫道:“管大哥勇猛非常,乃是山寨的中流砥柱,不可輕動。二哥雙臂有千斤之力,為人素來忠義,今後山寨一應執法之事,便有勞二哥了。至於元儉,,你深知操練之法,今後山寨的士兵都由你掌管。”說著他看了杜遠一眼,淡然道:“杜大哥有功有過,日後再行定論!”
他這一番言語下來,眾人皆是深以為然,沒有人覺得有半點不妥,仔細想來,卻又不知為何要聽裴誠的吩咐,就連杜遠也出奇的沒有反駁。
裴誠看到周倉仍在猶豫,一躍而起,厲聲道:“周倉,你還不執行軍法,待要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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