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 仙師
河野剛摔完了帽子,一聲號令將其餘的軍兵召在一起,我心中明白:這是要給士卒們鼓勁兒了。首發俗話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古往今來成事業者無幾,但由此而生的皚皚白骨堆積起來卻要高過三山五嶽、長堪萬里長城。帶兵打仗除了要有一身硬骨頭、一條硬鞭子,有時亦要含着幾分鐵漢柔情或者高官重賞相佑才行。因為到了節骨眼兒的關頭上,每人都殺紅了眼、經歷過生死的洗禮,變得膽戰心驚、風聲鶴唳,此時倘若沒有一絲信仰摻雜在其中,是斷然無力鎮得住這一顆顆野性靈魂的。
河野開始用日語頻頻地和小兵們訓話,我雖聽不懂其內容,但卻能感受出那股激昂的氣氛。就在他口若懸河說得起勁兒之時,他的眼神驀然怔住了,就像面前站着的不是與自己同甘共患的,而是一群素不相識的人似地。我在他身後碰了碰他的衣角問道:“河野少佐,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么?”,河野滿眼儘是恐怖,嘴唇都有些發抖同我說道:“劉先生,隊伍少……少了一個人!”,我聽罷大笑道:“開什麼玩笑?刨掉墜入山澗那個弟兄之外,進來時我還查了呢——算你我在內一共是二十個人!”,河野滿臉憂色答道:“是啊,進洞時我也查了呢,我的兵不多不少共有十八個,不過現在只剩下……十七個了”,我見他的神色不像說謊,便也掂着指頭重新查了一遍,結果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河野說的一點沒錯,隊伍裏面的確是少了一個人!
我心中大駭,冷汗也順着額頭絲絲冒了出來——這麼長時間之內,我一直將自己當成如來佛,將河野他們當成孫猴子耍,而今孫猴子卻從如來佛的手掌心裏跑脫了,而如來佛卻沒有一絲的覺察,這不是天大的新聞么?我暗自揣摩道:“一個大活人從我眼皮底下消失了,既沒有聲息也沒留下一絲痕迹。這在我的想法之中是匪夷所思的,更是不可接受的,倘若不是鬧鬼的話,那便是來了一位比郭沛天還要凌厲幾分的世外高人!這高人的目的是什麼?到底是衝著日本人示威的,還是衝著我來的呢?倘若是前者固然是好,但要是存心找我的彆扭,我在明處、他在暗處那可真是個凶多吉少!”,想到此處,我忙與河野說道:“少佐,此地不善,這門還是別開了罷?”河野聽罷瞧了瞧自己的士兵,又戀戀不捨地掃了掃身後的山門,恨恨地咬牙道:“在這是死,一個半月之內尋不到‘參露’也是個死,戰死沙場總要比回去剖腹要光彩許多,劉先生,我已有必死的覺悟了!”,我聽罷他這番話后心中暗暗叫苦道:“別介呀,先前我是有成竹在胸,想將你們玩弄於股掌之中戲弄你們一番,哪知現在的局勢卻已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了!”
河野不愧是特種部隊的軍官,雖經歷了一場莫名其妙的變故卻能依舊穩若泰山地訓話。士兵的士氣剛要散掉,立刻又被他的氣魄凝聚起來。待訓完了話,他轉頭與我商量道:“劉先生,按照我的理解……那石台之上應是一首嵌字藏頭詩,倘若將每一句的最前一字移下放入之旁的空隙里,正好是‘清主安康’這四個字,不知你覺得如何?”,我聽罷之後眼前突現出六年前小寶兒被毒氣所噴的慘烈情景。對面的十幾個日本隊員雖然是敵國的士兵,但也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許多人年紀不到二十,臉上的稚氣還未徹底蛻掉,我的心又軟了,於是便搖頭說道:“算了,機關陣定然沒有如此簡單,我們犯不上拿這些士兵的生命去冒險,用人命去換那些‘參露’”,河野聽罷急了,緊拽我的衣袖怒道:“你說錯了,軍人不就是為了戰死疆場而生的么?只要‘參露’能夠讓大日本帝國獲得更大的成功,死些人又能如何呢?”,我一聽這話心中惱怒,索性將兩手一攤道:“反正話我是說到了,兵是你的兵,想怎麼做你自己決定吧!”,河野鬆了松衣領上的紐扣,指着靠邊站着的一個小兵說了一大通日語。小兵聽罷眼中閃爍着晶瑩的亮光,跑步來到石台的一側。我眼睜睜瞅着他將‘清’、‘主’、‘安’、‘康’四個字順次取出,又將四個石塊放入旁邊的小凹槽里,我的呼吸變得愈加急促,甚至有些不敢用睜眼瞅他。
“轟隆隆隆……”,石台下沒有出現那股讓人驚悚的毒氣,石門反而應聲自動打開了。河野一見拍着大腿笑道:“劉先生,你看吧!沒有冒險就沒有收穫,石門開了,我們趕快進去采‘參露’吧!”,我一見心中起疑暗道:“小寶兒在六年之前亦是如此排列,那日的情景我記得非常清楚,他明明是被石台之下的毒氣所攻,倘若沒有背囊中那顆四品葉的小參,他的性命或許早就不保了!今日為何用一種錯誤的排法竟也能將石門打開呢?真是讓人匪夷所思!”。放下我如何考慮不提,河野將先前扔下的帽子彎腰拾起又重新扣在頭上,就在他揮手指示前進的一霎那,他的眼光再次變得驚異,我急忙轉頭去查日本兵的隊伍——‘一’、‘二’、‘三’……竟然又少了一個!河野一見此景非常惱怒,除此之外他臉上又浮現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懼色。“我們走!”,他最終還是下達了這個命令。首發
十八個人一前一後進了石門之後的世界,為了不讓士兵丟失的怪事在度發生,河野走在最前而我幫他斷後把十六個小兵緊緊夾在當中——其實我之所以如此助他,並不是想跟他合作抑或討他的喜歡,因為自我從下山以來,這一路上潛江門、斗松本、殺白賊……享受了郭沛天帶給我的無盡自信和榮耀,而今我卻被一個不知面貌、不知身份的隱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口惡氣,這份好奇都讓我暫時與河野站在同一條船上。眾人進了山門之內的通道行了半里,我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第一次進通道時通道分明是潮濕的、蜿蜒的,而今的通道竟然是乾燥的、筆直的。難道這兩次所通的位置……竟然是兩個地方么?想道此處,我心中愈加忐忑,也變得如驚弓之鳥一般。
行了半刻,筆直的通道前頭終於有些亮光,眾人俱是欣喜,便加快了腳步前行,不消多時通道走盡,前邊閃出一間金碧輝煌的大廳。大廳四周再不是努爾哈赤寢宮的模樣,除了四周依然掛着四十五盞屍油做的長明燈之外,其餘均與前者有所不同。最駭人的,在大廳的中間有一小塊兒四四方方的空地——空地不大,橫豎只有三丈不到,在空地正中一片綠葉和蘆頭引起我的注意——我抬手仔細數了一數,這竟是一片由七品葉人蔘組成的極品寶參園子!河野見罷再次將軍帽扔在半空,狂衝過來擁抱和親吻我。但是我卻高興不起來,這一切都太怪了,怪得讓人無法理喻。就在擁抱河野的同時,透過他的臂彎,我用眼睛開始掃視着身後的小兵,哪知我細查一遍之後又被嚇了一跳,除了墜崖的一人之外,隊伍的人數竟然又變回了十八個!!!
我的手腳開始冰涼了,咽了一口吐沫之後,我附口到河野的耳旁輕聲說道:“少佐,鬧鬼了!剛才丟的倆人又回來了……”,河野聽罷也長吸了一口冷氣,我倆互相摟着,就如外國使館中的交際舞伴那樣緩緩轉了半圈兒,他仔細打量一番人群中多出的兩人,突然從腰間拽出連發的衝鋒槍,朝着兩人的方向便送出了一梭子子彈:他的衝鋒槍出彈極快,槍法也的確名不虛傳,兩人還沒待反應的間隙身子就被打成了篩子。兩旁的小兵不知怎麼回事,均嚇得提起槍來臨陣以待,片刻之後,順着兩人的身上開始冒血,所有人的都被血的顏色嚇得毛骨悚然——他們的血竟然是黑綠色的!
“哈哈哈哈哈哈……”,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由地而至,在大廳的四壁反彈了五六個來回才隱隱消去,將本來就詭異的氣氛襯托得更加詭異。我連忙擺了一個防守的姿勢,河野亦端槍四處探視並大聲問道:“誰?是誰?快給我出來!”,寂靜,一片比死更恐怖的寂靜。過了許久,地下終於傳回聲音:“不是我不想出來,我是出不來!”,這時我開口問道:“老人家,您現在在哪兒?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去救你好不好?”,此話說完又是一片寂靜,待了好一會兒,地下才傳出一絲迴音道:“救我?哈哈哈哈……我救世人,你卻說要救我,可笑,可笑!”,我和河野聽罷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答才好,只好變了一種說法道:“老人家,那您……可否賞個臉讓我們見您一面?”,這次他回話的時間比每次都長,足過了有一刻鐘時間老者才回應說:“你們若真想見我,就將長明燈裏面的燈油滴進人蔘地附近的地孔”,我忙問道:“老人家,那竹籃里裝的……不是屍油么?”,半刻鐘后老者聞聽語氣微驚,道:“你怎麼知道?”,我又答說:“這一來一回時間太過漫長,我還是先依您說的去做吧!”,說罷,我騰身躍起,在大廳的半空之中拽下四五個盛長明燈的竹籃,我抬眼一看,竹籃密封的很好,在竹籃的底下正是那金黃的、粘稠的、令人反胃的屍油。待我雙腳落地,又將屍油籃子分發給幾個日本小兵之後,從地孔之中終於傳回一聲:“好!”
小兵們聽不懂中國語言,河野雖然明白,但迫於形勢卻也不敢將實情告訴他們。那些小兵神色天真,就像在執行一項日常的簡單任務,用手將油脂摳出,又用頂層的純油稀釋一番,我越看越是噁心,索性就調轉頭去。河野在此期間亦假裝與我談話,將這反胃的一幕避去。過了半刻時間,小兵們倒完屍油向河野報告,河野聽罷點頭,故作鎮定地注視着石地的氣孔。過了一會兒,從地底傳出幾聲碰撞,漸漸地,碰撞聲音越來越大——‘卡茲,卡茲……’宛如以肉擊鐵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終於,廳中央那片人蔘地里開始急劇顫動,我一見不妙急忙向後身疾退,就在我腳尖兒剛落地的一瞬間,人蔘地里就像引爆了一枚炸彈,七品葉的人蔘滿天亂飛,沙屑伴着黑土蔓得滿屋都是。濃煙散盡的同時,一根如巨榕樹般粗細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頭大蛇,一頭比河蟒還要巨大許多的大蛇!
小兵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東西,有些定力差的當即便昏厥倒地,剩下幾個戰意亢奮的舉槍便想攻擊,卻被我與河野遞一同阻攔住。我用餘光打量一番大蛇的體型面貌:這品種不是山間常見的綠皮草蛇,亦不是幾乎無毒的巨蟒一類,它的頭上生着一個肉瘤,正是傳說中的‘棒槌蛇!’——提到棒槌蛇,須要追溯到不咸山的野史《棒槌鳥》一章中去:傳說在不咸山中曾住有一對戀人,男的姓王,很會抬棒槌。那一年的五月,知府為了上京朝聖討皇上的喜歡,就抓走他的戀人逼迫他進山去抬寶參。尋常的百姓哪遭得起這罪?這人心急火燎、翻山越嶺了幾天終於在崇山峻岭之中發現了一棵寶參,因為戀人被囚禁起來,於是他太心急了,竟然忘記用銅錢插地去驅走藏於地下舔舐棒槌根須的大蛇,結果挖出棒槌的同時被穴中的大蛇一口咬死。不到一日,王姓男人慘死的消息不脛而走,他的戀人聞聽之後不肯相信,竟化為一隻小鳥飛入不咸山內,口喊‘王哥、王哥……’去尋情郎。在山中,他終於尋見了王哥的屍體和在他身旁盤踞的大蛇,悲憤交錯之中她在高空之中閃展騰挪啄瞎了大蛇雙眼為情郎報了仇。自此之後,在不咸山林就多了一種長着黑白斑紋的小鳥,這種小鳥由於叫聲酷似‘王哥’,故而被當地山民稱為‘棒槌鳥’,有棒槌鳥的地方才有棒槌這幾乎已是一個不爭的常識,而在那傳說中被啄死的棒槌蛇,就是頭上長瘤的巨蛇。
傳說棒槌蛇之所以喜歡盤踞在棒槌底下舔舐根須,是因為棒槌的根須是吸取天地之氣的必然通道。棒槌的大名叫做人蔘,是‘關東三寶’之首,它吸取了天、地、人靈氣,經過了百年凝練才形成了這樣一種絕倫的蓋世瑰寶。在此期間,母蛇經常在棒槌附近挖坑產下蛇蛋,待到小蛇孵出便會被棒槌的靈氣所供養,體型和毒性均會比尋常的毒蛇高出許多許多。不過尋常的棒槌蛇至多有一人粗細,而眼前的這條竟有巨榕一般大小,想必定然是受了屍油的滋潤所致。我與大蛇對視了許久,開口問道:“老人家,難道這……這就是你的真身么?”,大蛇聽罷我的話紋絲不動,信子卻從巨嘴當中探了出來——不得不說,它的呼吸之中透着一股暗色的綠氣,這股綠氣與小寶兒當日所受的可謂是一般無二。
“放屁!”,在大蛇的頭頂傳來一聲叫罵,我循聲觀看,只見在大蛇的肉瘤之頂攀上一隻人手,片刻之後一個渾身赤裸的老頭兒爬到大蛇的頭上,正用雙腳夾着蛇頭左右搖擺着身子,他的一隻手抓着大蛇的鱗片,另一隻手撫着它的肉瘤,而大蛇卻在他面前卻出奇的溫順,宛如是聽從老者指揮一般。“唉……”,老者嘆了一口氣道:“幾百年都對着這條大蛇,我差點兒都忘了怎麼說話……”。“幾百年???”,我和河野聽罷大驚,河野乾脆端起槍來指着老者說道:“你……你是人是鬼?”,“放屁!”,老者又罵了一句,“我倘若是鬼,還需要你們相救么?”,聽罷老者說完,河野稍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只聽得老者又喊道:“給老朽扔一件衣服上來,我雖然在此年紀最大,卻也不能倚老賣老赤着身子和你們說話!”,我聽罷心中暗笑,道:“老人家!衣服倒是有,不過你為何不下來換衣?這大蛇的身子太高,我們誰也扔不上去呢!”,老者聽罷微微一顫,臉上又現出幾分慍色道:“放屁!我若能下去走路還用你在那兒鼓噪?再說了,我耳朵聾了,下去之後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與河野聽罷俱是大駭——耳朵聾了為何還能與我們正常對話?莫非是江湖上的奇門邪派不成?此時我的腦中如走馬燈一般,將郭沛天此前與我介紹的奇門左派逐個過濾一遍,突然一種絕學被我憶起:相傳江湖上有一種叫做‘捏骨門’的微小門派,這個門派的門徒有一種‘捏骨算命’的本領,‘捏骨門’的門徒俱是奇怪,按理說他們的命算得奇准,倘若依附王公大員定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過他們怪就怪在從不喜歡預報好事,而是喜歡將人未來十年的厄運和惡事的內幕悉數說出。‘捏骨門’的出現讓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們坐立不安,經過幾十年的明殺暗宰之後,‘捏骨門’已於百年之前滅門,而他們的門徒由於常年捏骨,雙手對輕微顫動的感知極為細密,竟然可以用棉球將耳朵堵住,進而用手掌撫住鼓面來探知對方說話的內容。想到此處,我驚惶問道:“前輩,難道您是……‘捏骨門’的人?”老者撫着蛇瘤,聽罷我說完渾身一震,問道:“看你小小年紀,頂多剛過而立,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我回道:“是我師父教給我的!”,老者又問:“你師父是誰?”,我答道:“我師父綽號叫做‘塞北邪神’,大名叫做郭沛天!”,老者搖了搖頭答道:“沒聽過!”,我心中暗道:“你自稱活了幾百年,倘若整日被囚於此的話……若是聽過反而就奇怪了!”,這時老者問道:“年輕人,外面現在是什麼世道了?依然是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子孫們當權么?”,我微微點頭,只見老者的臉色稍稍現出一絲不惹人注意的失落。
這時河野已經將小兵的一套外衣脫下,我稍用內力將輕飄飄的衣服如箭一般扔向老者,老者一見嘖嘖稱奇道:“好強的內力!”,遂不敢接,待到衣服擊中棚頂反彈過來,他身下的大蛇才昂頭將之接住,又回首遞給老者。老者邊穿邊問道:“怎麼幾百年不見……江湖二十幾歲的少年都有你這般駭人的內力了?”,我笑答道:“老人家,其實江湖在這幾百內並無多大變化,各門派的武功也大多是墨守陳規,在原地大兜圈子罷了”,老者用單手將衣服套在身上,又說:“這麼說……你是暗喻自己功夫很厲害啰?”,我急忙搖手答道:“不敢,不敢……咳!我們先不要討論這些事情,老人家,我該如何稱呼您呢?”,老者一聽甚覺得意,搖頭擺尾說道:“老夫諢號‘捏骨仙師’,真名梁自己是也!”,我聽罷心中發笑,暗道:“捏骨占卜之人,最難的就是給自己算命,這人也真敢叫,想來應是一個不凡之輩!”,想到此處,我又問:“梁老前輩,今日我們相見也算是一樁奇緣,說實話這洞我以前來過,但是因為上次‘嵌字藏頭詩’的拼法不同,所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我一直不明白您怎麼會被囚禁於此,而這洞內為何會有這麼些極品的棒槌呢?”
捏骨仙師聽罷眼神突然變得很深邃,良久,他撫着大蛇的腦袋嘆氣道:“你說的那個世界,就是我和愛新覺羅————————(更新最快http://wap..cn)努爾哈赤起兵議事的大廳。幾百年前我倆風華正茂:努爾哈赤剛得抬到八八六十四棵大棒槌,羽翼前所未有地豐滿;而我,也正是學成下山,準備干一番大事的氣血方剛的而立之年。我二人在關東密林之中相見,對於明朝腐朽、閹人專政的看法一拍即合,努爾哈赤對我極其重視,我亦常常為他占卜、出謀劃策,及至他遷都盛京這件驚天大事都是我直接規勸的結果。後來他雄心勃勃,欲直入寧遠,朝中很多大臣均覺得袁崇煥非是泛泛之輩,故而贊同者少,沉默者多。努爾哈赤素來以武勇蓋世,一見自己的清八旗竟被袁崇煥嚇成這般模樣心中十分惱火,萬般無奈之下他又將我推上風尖浪頭,想用我的占卜結果去力排眾議。可惜的是,竟然連我也站在他的對立一面,並且推算出‘寧遠一役其果大凶’的結論,努爾哈赤一聽暴跳如雷,命人將我關入地牢,想待他得勝歸來再來治我的重罪!
不得不說,努爾哈赤絕對是當世用兵的大家。不過頭腦發熱的他恐怕忘了一句最著名的俗語:‘驕兵必敗’。出戰之後,他心中由於忿忿眾人對袁崇煥的高視,遂傾全力齊攻寧遠城,想來個下馬威回來給我們看。不過袁崇煥真的不是吃素的,幾門大炮居高臨下齊齊發射,不僅將他引以為傲的八旗鐵騎擊了個落花流水,還將他本人炸了個半死回來。病痛之中,清軍內部士氣混亂,皇太極等人為了爭權奪勢蠢蠢欲動,他為了穩定局面,再一次將我從地牢中提了出來,想讓我幫他去壯士氣。哪知我卻是個不會撒謊之人,捏骨之後便當面將他四個月後仙逝的天機說了出來,想這也是報應,努爾哈赤氣得噴血,命人將我處以極刑。我當時亦年輕氣盛,便在堂中與他對罵,罵他不聽忠言,殘害忠良,與那明朝的皇帝一般無二。努爾哈赤聽罷氣得咬牙切齒,便道:‘梁自己啊,梁自己!你罵我不聽忠言,我就叫你什麼都聽不見!’,說罷此言,他命人將我的耳朵捅聾,又將我關入這個地窟之中受辱。而我之所以幾百年內不死:是因為頭頂棒槌的根須在生長之時留下了瓊漿蜜液的緣故,棒槌蛇亦極喜歡這種東西,幾百年來老夫憑着一點法術,將一代又一代的棒槌蛇馴服,讓它們在吮食棒槌須子之後回哺於我。由於棒槌的品色極高,漿汁又是其精華,吸食一次便可捱過三月半年的,故而老夫才存活至此!”,說道此處,梁自己不禁有些頹然,老淚亦開始縱橫起來。
就在此時,河野忙驚嘆地上前說道:“梁先生,你說這人蔘根須的漿汁可吃么?”,梁自己說道:“棒槌蛇身有劇毒,這漿汁對於凡人當然是一種奇毒無比的毒藥,不過你不知道:棒槌蛇的鄂下長有兩片肉瓣,在那肉瓣當中會分泌一種黃水,每當吸吮漿汁之前只要在舌頭上舔舐幾口黃水,便可以將毒性消掉,毒藥也就變成了補品!”,河野聽罷大駭,又問道:“這事情有誰知道?”,梁自己得意地笑道:“全天下當然之後我一個啰,你想想,我若不是被關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靠着棒槌的漿汁活命的話,躲避還不及呢,又哪有機會去摟着大蛇舔舐它的黃水?”,河野聽罷臉色微緩,而我卻從這對話當中窺出一絲端倪出來。於是我道:“梁老前輩,俗話講:‘遇見能人就不可交臂失之’,我和這位河野先生均近而立之年,仕途升遷之事擾的我們徹夜難眠,既然遇見了仙師,則要請您幫我倆捏骨算個命,將我們十年之後的作為一一講述出來,可好?”,梁自己聽罷大笑道:“大善,大善!二位將我救了出來,小老兒正尋思要如何報恩呢!倘若我能為二位才俊捏骨算命,這也了了我的一樁心事”。河野聽罷臉色大變,急忙推脫道:“不可,不可!命運乃是由自己掌握的,怎是可以測算出來的?不可,不可!”,我一見他這幅神情心中更加起疑,便說道:“河野先生,你若不信就權當它是一個兒戲罷了,為何又如此驚恐?難道說在心中藏着一個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怕被人發現不成?”,河野聽罷氣得臉色發青,幾次想提槍對我,又無奈地將手放下——他見識過我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