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 重遊
我和郡主二人被二十幾個日本兵捆住全身塞入軍車,軍車顛顛簸簸地行了兩三天終於停了下來。首發我下車一看,腳下正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撫松鎮。櫻井帶兵押着我和郡主二人前行,只見偌大的撫松乃變成了一片荒蕪,先前喧鬧的大街蕭瑟得就像是一片墳塋地。櫻井行了一會兒,將我們帶到一間大門近前,我抬頭一看心中大驚——眼前正是四爺家的大院兒。就在這時,秋風捲起幾片落葉旋轉着打在木門上,我抬頭一見木門前的秦瓊、敬德浮雕依舊栩栩如生,只是門面的黑漆衰敗殘破了許多。望着這間大門,我眼前再次浮現出六年前我第一次騙了四爺,又央求他帶我進山抬參,洪屠戶、靜虛道長的音容笑貌依稀還在,可現在卻成了人鬼殊途陰陽兩隔。
櫻井指着大門問我:“郭鎮霖,你知道這是哪裏么?”,我答道:“這是文景鴻的家裏”,櫻井滿意地點頭說道:“很好,如此看來你的確沒有騙我。撫松當地最著名的參客就是文景鴻了,可惜他不識抬舉與大日本帝國作對,不僅斷送了自己的前程,也丟了自己的性命!”,我聽罷驚得渾身滲出一層細汗,發了瘋似地吼道:“你說什麼?他怎麼了?文景鴻他怎麼了?”,櫻井冷笑着答道:“他不識抬舉,本來有一個極其好的機會,他若是與我們合作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這倔骨頭就是不開竅,所以最後我們將他處死了……”,聽到此處,我只覺得渾身搖搖晃無法站立得住,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嘩……”,一盆冷水潑在我的臉上,將我沉沉欲睡的感覺一掃而光。我腦子很疼,勉強睜開眼睛,只見自己雙手雙腳被緊緊縛住正吊在一根大鐵鏈上,而那大廳正是六年前與四爺赴宴的那間屋子,如今長條石桌已被撤下,幾十個日本兵垂首在兩側,櫻井正悠閑地坐在虎皮大椅上上面挑釁地看着我。他見我也不說話,便道:“年輕人,其實你根本就不叫什麼郭鎮霖,你叫劉知焉,以前和文景鴻一起上長白山挖過人蔘對不對?”,一見櫻井這幅胸有成竹的模樣,我打心底有種厭惡之感,甚至想馬上掙脫鐵鎖下去扭斷他的脖子。櫻井見我發怒卻不以為然,繼續說道:“文景鴻這個老匹夫不識抬舉丟了性命,你年紀輕輕的還有一個美人相隨,斷不該走他這條老路,只要你肯和大日本帝國合作,你的前途還是大大光明地……”,我一聽他提起‘美人’,驀然想起一同而來的郡主,忙問道:“和我一起的那個姑娘現在在哪兒?”,“哈哈哈哈哈哈……”,櫻井奸笑了一番,又道:“這女人可是嫩得很呢!”,我暴怒斥道:“櫻井,你這個王八犢子,你究竟把她怎麼樣了?”,櫻井被罵不怒反笑,道:“現在倒沒怎麼,不過你若敢不和我們大日本帝國合作……嘿嘿嘿”,櫻井說到此處邪光從眼中絲絲冒出。
“你……你要我怎麼和你們合作?”,我氣得渾身亂顫,鐵鏈被身子墜得東搖西晃。櫻井笑着回道:“其實非常簡單,只要你肯進長白山替我們去采‘參露’?不僅花姑娘我毫髮無損地還給你,而且大日本帝國還會給你無盡的榮華富貴!”,我聽罷便問:“你要參露只需買些人蔘去榨便罷了,又何苦逼死文景鴻?”,櫻井想也不想便答道:“我說的‘參露’並不是尋常人知道的那種,它是四品葉以上的人蔘剛被發掘的一刻之內它根須上所沾的漿汁,由於在雲霧飄渺的山中尋找四品葉以上的人蔘本就是一件難事,此番去取漿汁更是難上加難,所以我們必須要去尋找挖過人蔘的老手”,我又問道:“區區一滴漿汁你們何苦要這樣珍視?”櫻井若有所思,過了許久才答道:“你不知道,天皇的小女兒生來體弱,強補營養只會適得其反,宮中御醫吩咐必須拿這種‘參露’做為藥引才行,所以……我們……都想為天皇立功,也給自己謀……一個得寵升遷的機會!”,我聽罷長呼一口氣答道:“我家世代為醫,以露為引的事情倒也聽過幾樁,既然這是救人而非殺人,我自然會和你們合作,只是希望你們在此期間千萬不要動那姑娘一根汗毛,否則我寧死也要毀掉這‘參露’!”,櫻井一見我態度轉變大笑道:“這是自然,既然劉先生肯與我們合作,天下花姑娘千千萬,我又為何動你的女人?來人,放了劉先生!”,幾個日本兵聽罷上來將我放下,又解下渾身的繩子,櫻井起身說道:“劉先生,你需要什麼工具、多少人力儘管開口……”,我搖頭答道:“我什麼都不需要,只需孤身一人進山即可”,櫻井亦搖頭說道:“劉先生,那可不行!我現在雖然不擔心你逃掉,但採摘‘參露’畢竟是一件大事,倘若有些差錯我的腦袋就要搬家,所以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要派幾個人跟着……幫你”,我冷笑道:“是監視我吧?”,櫻井亦冷冷回道:“你若那樣理解我也沒辦法,總之此時絕容不得有半點意外”,我聽罷心中大為不悅,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凳上,櫻井待了一會兒問道:“你什麼時候起身?”,我答道:“明天一早”,櫻井大笑:“劉先生和我一樣也是個急性子,很好,這事宜早不宜晚,愈快弄到愈好!今日已經不早,就請你早早安歇吧!”,說罷,他朝手下人施了一個眼色,幾個日本兵在前引路將我帶至後院兒,我清楚記得後院兒乃是四爺和靜玉的寢室,回首之前的一幕一幕我不禁心潮澎湃,躺在木床之上久久不能入睡。首發
一夜無話,次日平明我和櫻井早早起來,櫻井手持一個小瓷瓶道:“劉先生,所采‘參露’要如數裝進這個小瓶,裝完之後要馬上塞上瓶塞兒,倘若‘參露’揮發掉一切就全沒了”,我點頭答道:“這是放山人的常識,不須你教”,櫻井一擺手,從底下又上來二十個持着短小機槍的日本軍兵,櫻井指着他們說道:“這些都是大日本特種部隊中最優秀的成員,山中虎豹極多,我派他們保護你的安全,此外你在倒‘參露’時必須要讓這位河野少佐親自過目才行”,說罷,一個軍官模樣的瘦高男人走了上來敬了一個軍禮,用標準的中國沖我說道:“此次行動還請劉先生多多關照!”,櫻井一見甚是喜愛,拍着他的肩頭說道:“劉先生,這是我的得意門生河野————————凜,無論槍法還是武功都很高強,而且還是半個中國通,你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他求助!”,我朝櫻井笑道:“多謝你給我配了一個這麼厲害的‘助手’”,櫻井聽罷亦笑着回道:“你現在是給大日本帝國做事,我當然要全力協助才是!”
本作品小說網獨家文字版首發,未經同意不得轉載,摘編,更多最新最快章節,請訪問!二人互相揶揄了一陣,我便告別櫻井帶領這二十個人從撫松鎮前行。行在路上我心情異常悲涼,不僅因為四爺殞命、郡主被俘,更是因為這個貧瘠的、被外國列強玩弄與股掌之間的祖國。望着遠處的山樑,我的回憶又被帶進了六年之前的那次歷險:想起那頭將我帶進一切迷霧的林中馬,那隻攜着我和小寶兒入巢的老鷹,那間努爾哈赤的秘密寢宮,以及洞中的奇書和巨鼠。看着二十個人手中的機關槍,我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既然日本人肯出人出槍,何不帶他們進入大鴉山的那片濃霧之中重新去重探努爾哈赤的寢宮呢?即使在此中遇到危險戰死的也是日本人,倘若挖得什麼奇寶倒可以交給孫先生作為起義的資金”,想到此處我心中不禁釋然許多,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經過一天多的徒步疾行,一行人終於進入到不咸山內,我向左望去,遠處那座雲霧繚繞的獨峰正是我和‘塞北邪神’郭沛天苦習修行的平台,而在右邊的一座小徑,則是通往大鴉山入秋谷的位置,我清清楚楚記得在當年就是鴉王在此布兵讓林中馬受驚,才將我們帶入北邊一大片濃霧之中,經過一天多的歷險,當我和小寶兒從洞中脫險之時,正是一座匪幫的山門之前。該從先前那個山洞進入呢,還是去尋巨鼠襲擊我們的通道呢?我這一路一直都在為這個問題舉棋不定。這時河野少佐提槍上來說道:“劉先生,你不用害怕山中的虎豹狼蟲,就是灰熊來了它也架不住我這一梭子子彈”,我聽罷心中暗笑:“就憑你們這點身手還能保護我么?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倒要你們見見不咸山的市面!”,主意打定,我向河野少佐說道:“少佐,你看咱們也行得口乾舌燥了,這旁邊五里之外有一條小溪,在小溪的源頭有一座清泉,泉水甘冽的不得了!倘若我們再能打兩隻山雞野鴨在山下一吃,那滋味別提有多美妙了”,河野聽罷臉上先是欣喜旋即又搖頭道:“不可,不可!溪水之旁雖然能捕到山雞但又是狼群和野熊喜去之地,我們沒必要冒風險到那裏去”,說完此話,他擦了擦頭上的汗又自言自語道:“是的……絕沒有這種必要!”
聽罷此言我站在原地放聲大笑,在此當中我稍施了一成功力,這笑聲穿過山谷直向外飄了很遠,河野少佐忙端槍問道:“劉先生你笑什麼?”,我答道:“少佐,你剛才還誇口說什麼‘就是灰熊來了它也招架不住你一梭子子彈’,沒想到現在灰熊沒來你卻怕成這幅模樣!”,河野聽罷爭辯道:“劉先生,我說的根本就不是這回事——咱們倘使遇到野熊我說什麼也不能教它傷你,不過我們縱然不能去溪邊沒事找事,你聽懂我所說的了么?”,我冷笑道:“聽不懂,我只知道我自己赤手空拳尚且敢去與野熊摔跤,而你們二十個人端着機槍卻要躲躲閃閃的”,河野亦是年輕氣盛,聽罷我如此揶揄心中也是甚為不悅,便說:“劉先生,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講的是以最短的時間最有效率地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務,鬥氣耍威風是那些剛入伍的小兵才愛搞的東西。你不知道這些內情隨意諷刺挖苦我們一番也就罷了,幹嘛還要誇下海口說能與野熊摔跤呢?”
我笑道:“少佐,你們日本人做不到的事情莫說中國人也做不到,你憑什麼就說我是誇下海口呢?”,河野本以為我聽他說完之後言語能有所收斂,沒想到我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質疑起他來,他氣得將槍往地下一摔,將上身軍服脫掉說道:“劉先生,我知道你手下有些山裡人的功夫,不過你看好了,我是摔不過野熊,你若連我都摔不過就請別在說這些狂話!”,我一見他這般生氣心中暗笑道:“傻小子,你倒把自己當成盤菜看自稱什麼精英,再精英你還有松本幸人更精英么?”,想到此處我笑着應道:“好!少佐,你就讓這些弟兄們為證,倘若我摔不過你,此行我乖乖按你安排的行程走,決不再有違背!不過倘若……你輸了呢?”,“我要是輸了……我這個特種部隊的隊長也不做了,我……我立馬跪地拜你為師,你叫我死我決不在世間苟活!”,“好!一言為定!”,我答道,二人打賭擊掌之後,河野又將內容與十九個日本軍兵說了一遍,這十九人一聽自己的隊長要與一個中國人比武均是興奮異常,有幾個好事的人掰了幾根粗樹枝將前面一片空場掃得乾乾淨淨。河野少佐脫掉上衣,露出他那一身精壯的胸肌、腹肌擺了一副欲守還攻的姿勢對着我,十九個軍兵紛紛散開在我倆周圍圍成一圈兒。面對他這幅緊張神態,我擺了一副異常放鬆的姿勢笑着對着他,河野見我不攻抬左臂現右拳就朝我擊來,我一見他這架勢心中清清楚楚,這乃是一個虛招——他拿右拳攻我是假,他的本意卻是晃開我的防守去扼我的脖子。
即知此意,我也不躲不閃將哽嗓亮挺得筆直。河野見我不防以為我反應緩慢連忙在拳行一半時換招,使出一式‘鷹爪力’。我見他上套心中暗笑,待他手指馬上要觸到肉時身子稍稍向後一退,探左手二指去夾他右臂。以指夾臂這在武林之中本是無稽之談,怎奈我倆實力委實相差太多,河野在被我夾住之後掙了幾掙竟然毫無反映。我見他滿臉疑惑左手向上一揚,喊了一聲‘去’,再見他的身體就像被熊擊中一般踉踉蹌蹌向後退了幾步,一個站立不穩便坐在地上。按理說在平日裏他見識我倆的巨大差距之後,互相行個禮,說句‘承蒙賜教!’也就罷了,怎奈今日河野乃在十九個部下眼皮底下丟了洋相,想平日此人心高氣傲必定是下屬崇拜的偶像,而今這個跟頭栽得太暴了,太令人無法接受了,就像大人和小孩兒之間的遊戲一般。河野滿腔怒火,也忘了什麼招式,以頭為刀就朝我的小腹撞來。我在心中暗道:“河野啊河野!你卻是打錯了如意算盤,論輕功你不是我的對手;論內力,你們二十個人一起更不是我的對手!”,想到此處,我存心想戲弄他一番,便暗運內力待他撞過來時將小腹輕輕向內一縮,說來也十分有趣,藉由這一伸一縮的力道,河野的頭顱竟然被我小腹吸住不能動彈。
“你……你……”,河野先是用漢語對我叫罵,而後又變成日語的求救之聲,那十九個日本兵本來正被我驚得發獃,一聽他的求救之聲紛紛拋掉手上的槍前來抱我。一個、兩個……五個人又是抱我胳膊,又是抬我的腿愣是紋絲不動,其餘的十四人一見情勢不妙,也扔掉手中的槍紛紛參與進來。十九個人圍摔我一人,那是一種何等壯觀的場面,縱然這樣我暗運兩成內力,身體依舊是穩若泰山、紋絲不動,這時有惱羞成怒的軍兵開始要撕爛我的衣服,我一見心中着急,連忙抬兩臂往外一振,再看這十九人如同坐了土炮一般,全都被甩出一丈開外。
河野少佐此時終於意識到雙方巨大的實力差距,來到我身前跪倒在地道:“河野有眼無珠,不知您竟然如此威猛。我將信守諾言,今後所有行動均聽您的指揮,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請收我作為您的徒弟……”,我站在原地朗聲大笑道:“收徒只是戲言,我只想煞一煞你此前的威風,讓你知道中國的一句古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河野聽罷又向上叩頭道:“屬下知錯了,那就依您所說去那條小溪旁吧”,我一擺手道:“少佐,既然你已心悅誠服,那小溪倒也不用去了,我們還是直奔主題去找人蔘好了!”,河野一聽甚是欣喜,露出一副黃板牙道:“這當然是最好的了,但不知在何處才能發現人蔘?”,我故作嚴肅答道:“人蔘這東西倘若長在明處不早叫人挖光了?這東西之所以金貴,就是因為長在懸崖峭壁之間,但不知你們這些人可否有膽凌空攀山?”,河野笑道:“劉先生,別看我們打仗鬥不過你,但是攀岩卻是特種部隊的強項,到時候只怕您要落在我們身後呢!”,我亦笑道:“少佐,我非常期待那一幕發生,因為至今我還沒找到有人能比我攀得還快,許多人為了和我比快掉落山崖送命呢!”,有了上次的失敗河野這次顯然謙虛了許多,也不敢貿然說我誇口,只好怏怏地隨在我的身後。
一行人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就踏上六年前鴉王初次出現的地點。我向北望去,在遠方果然籠罩着一大片極濃的霧氣,我指着那片霧氣說道:“穿過那片霧地就是人蔘園的入口了”,河野聽罷咧嘴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櫻井大人曾經允諾過我——倘若此次我采露成功,就晉陞我為中佐,這可是尋常軍官需要熬上五年才有的結果阿!”,我愈聽心中愈覺有趣,不禁就笑了出來,河野見我發笑便問:“劉先生,你笑什麼?”,我忙搖頭說:“沒什麼?我只是感嘆你們放着自由的好日子不過,偏要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為個什麼中佐、大佐的虛銜搏命,這在我眼中看來實在是太愚蠢了!”河野聽罷臉色驟變,但由於此前被我武力制服又不敢造次,只好答道:“我只知道天皇陛下說得沒錯,他說來討伐中國我們就要聽他的話來”,我不屑地嗤之以鼻道:“天皇?天皇是神仙還是你的親生爹娘?中國人與你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為什麼你們要打着大義的幌子而來侵略關東的百姓?這些你都認真想過么?”,河野沉思不語,也不知是因為怕了我還是由於理虧,待了許久也沒駁出一句話來。
眾人又行了許久,終於深入濃霧來到當日我與小寶兒墜崖之地。我以手搭涼棚向懸崖峭壁之下觀察一番:只見六年前那棵掛住我的粗樹已然挺立在石縫之間,此時因為處於秋末冬初,故而葉子已經不如當時六七月般地茂密,在不遠處的那棵大樹之上,先前的鷹巢已經再無影蹤,怕是母鷹當年因為痛失愛子想要避開這個傷心地吧。在原先鷹巢的位置對面,碎石佈滿了僅有一人多寬的平台,彷彿見證着六年之前的那場人與鷹間的搏鬥。平台之上的草窠已然枯乾,六年的累積的枯草又重新將洞口填滿,那束讓人為之激動的神秘綠光在次被掩藏在枯草之內。我指着身下與河野說道:“少佐,人蔘園的入口就在那片枯草之內,你若想要親眼見識我提取參露,就只能冒着危險下去了!”,河野朝下望了望,用日語和其他十九個人說了一通,只見這十九人臉色倒是非常鎮定,紛紛從背包中取出數根又粗又長的繩子——他們分成兩組,其中一組目測了草叢的距離,而另一組則負責將數段短繩連在一起,縛於頂上靠近的山石和大樹之上。
待了一會兒,眾人終於將繩子及一切應用之物準備妥當,河野拉了拉繩子首先自告奮勇從上面攀援下去,其餘的十九個人也均如法炮製順着繩子滑了下來。我待他們悉數下完之後,兩腳亦輕輕一縱飄落在石台之上,河野眾人親眼目睹我從峭壁頂上隨意下落,不禁唏噓大嘆我的輕功,我臉上十分得意,又讓河野令軍兵去扒雜草。長話短說,待幾個軍兵人摞着人在平台上拔去枯黃的野草之後,一縷強烈的綠光從洞中直射而出,站在頂端的士兵猝不及防,下意識往旁邊一閃,腳下一慌便一頭栽進萬丈深淵底下。望着他愈來愈小的身影,我看罷在心中暗暗念道:“此乃咎由自取,怨不得我!怨不得我!”,河野眼睜睜看着一名手下墜入山崖,驚詫的同時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便朝我問道:“劉先生,這……這……這”,我將雙手往兩邊一攤,回道:“奇怪了……上次我來還沒有這道綠光……不過少佐,你不用怕,不管裏面有什麼東西我都第一個進去”,河野聽罷面帶感激之色點頭道:“那就多虧劉先生了”,此言說畢我縱身一躍,雙腳踏上高台,伸頭進入洞去——我清楚地記得,六年前正是小寶兒的提臂一拉,二人才進入了一個神奇的未知世界。
日本的特種部隊果然不是吃素的,十九個日本兵秩序井然,人踩着人不到半刻便都隨我進入了洞內。我在前面故意放慢了腳步,因為我知道在不遠之外正有一個用嵌字藏頭詩開門的機關。河野在前面帶隊,果然→第一個發現了那座石台。我斜眼向旁一看,只見在石台之上的方石塊兒已被青苔緊緊蓋住,僅有‘清平福明世,主滅朝臣庸’這兩句還隱約能看得清楚,迎面的石門緊緊關着,陰冷的山風在頭頂的方孔中呼嘯而至,宛如鬼哭狼嚎。河野一見此景表面強裝鎮定,但細看起來亦是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情。河野順了口氣,輕聲與我問道:“劉先生,這是怎麼回事?門怎麼是關着的?還有,這石台上的字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聽罷臉上故作疑慮,回道:“這……我上次來時門還是開着的,而且這具石台當時也沒有,我明白了!肯定是有人發現了這個洞穴,用石台上文字作為開啟石門的機關。少佐,你不是個‘中國通’么?你覺得這是怎麼一回事?”,河野一聽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撓了半天頭后他與我說道:“我雖然在中國生活了八年,但除了語言和風土人情之外,對於歷史和古文學我並無多少研究……看這意思,似乎石台上石字的排列組合操縱着石門的開合,不過究竟怎麼去排列我心中實在是沒有底。劉先生,依您所見,這字要怎麼排才好呢?”,“這個……”,我聽罷亦扮了一副窘相,“這個我可不敢深說,機關的功能除了保護裏面東西之外,還有一半是為了防範外人的侵入而設的陷阱……方才有位弟兄已為‘參露’之事殞命,倘若我再說錯了……”,說到此處,我搖了搖頭欲語還休。←
河野在石台周圍踱了幾圈兒沉默不語,我見他謹慎便勸道:“少佐,要不咱們不開這石門就得了,門內人蔘雖多,但也犯不上拿人命去換啊!”,河野繼續踱步,既不贊同也不反對,良久,他終於開口問道:“劉先生,您稍稍和我交個實底……這門內究竟有多少顆人蔘?”,我聽罷故作神秘,煞有介事地將兩眼圓睜,又將兩手張開數道:“我上次來時四品葉的大參最少也有十多根,至於三品葉的起碼也有三四十支……你不知道,那些四品葉的還有個七八年便能長成五品葉的寶參,而一棵五品葉的倘若找對了買主,比一介知縣三五年的俸祿還要高出許多呢!”,河野聽罷眼中亦是頻頻閃光,待我說完他又問道:“倘若我們弄不開這石門,在外面大約要采多久才能將小瓷瓶裝滿呢?”,我嘆氣答道:“在外面的話……短了也要一兩個月,倘若年景不好,怕是要三至五個月”,河野聽罷大驚,道:“劉先生,您不是開玩笑吧?三到五個月……拿你們中國人的話說叫做‘黃花菜都涼了’!我回到櫻井閣下那裏非得被槍斃不可!”,我又聳了聳肩回道:“少佐,三五個月能回來還算是好的呢,你以為采參如挖白菜土豆一樣簡單么?撫松鎮每年因為喊炸了山的和被麻達鬼纏上的人至少也要有三五十人,這些人不是被野獸吃了,就是在飄渺無邊的樹海裏邊走不出來活活餓死。方才那些話我可不是嚇唬你,此中的厲害關係你還是好好想想才是”,河野聽到這裏額頭上冒出絲絲細汗,也不知嘟囔着什麼,良久,他彷彿下了很大決心,將帽子往地下一摔罵道:“娘的,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