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越來越有趣
軟香樓。
作為京城最紙醉金迷的溫柔鄉,縱使是遇上改朝換代,江山易主這樣的大事,也絲毫沒有影響這裏的熱鬧喧嘩,笙歌燕舞。
暮色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扭腰擺臀,撒嬌賣痴,使盡渾身的解數討好來此處尋歡作樂的客人們。
“公子,奴家此曲,可還入耳?”
寬敞奢靡的雅間之中,花魁婉娘一曲纏綿悱惻的琵琶曲彈完,盈盈眼波望向軟榻上被四五個姑娘簇擁着的俊俏公子,聲音嫵媚的能滴出水來。
蘇謹穿着一身的錦繡衣衫,側卧在榻上,露出腳上鑲着瑩潤珍珠的蜀錦鞋子來,整個人富貴風流的閃閃發光,教這滿屋子的妙齡女子們都目光熱切的追隨着他,企盼能得到他的垂青。
若換了往常,蘇謹早已是左擁右抱,如魚得水,今兒卻是捻着手中的酒杯,微斂了眉目,似是在淡淡的出神。
“公子。”
婉娘有些埋怨的撥動了一下手中的琴弦,嬌嗔道:“您是嫌奴家彈的不好嗎?”
蘇謹被這冷不防的一聲弦動驚醒了過來,睫毛微微抖動了下,眼眸惺忪的將下巴抬高,帶着醉意一笑。
“彈得好,賞!”
有僕從立刻快步上前,將一盒堆的滿滿當當的金銀珠寶放在了婉娘的面前。
燈火中,珠寶的璀璨之光頓時耀花了姑娘們的眼睛,艷羨之下對蘇謹越發的曲意奉承,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公子真是大方豪氣,比外頭那些凡夫俗子強上百倍呢!”
“是啊,公子將來若是娶妻,不知多少女子的芳心要碎一地,這眼淚啊怕是要把整個京城都給淹了呢!”
這話說的俏皮,姑娘們都嬌聲笑了起來,你推我搡的嬉鬧,不經意的就朝蘇謹身上磨蹭撒嬌。
“公子,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我們啊······”
蘇謹的鼻息之間,全是熏人慾醉的脂粉香氣,他懶懶的起身,伸手將一個欲撲到他懷中的女子不經意的攔住,挑着唇一笑。
“你們倒慣會拿些甜言蜜語來騙我,前兒還說,全京城的女子只要見了我,都會得上相思病,包括那個什麼京城第一美人姜家小姐,可我今天見了她,她卻對我視若無睹,避之不及,反而朝着別的男人投懷送抱,真叫本公子好沒面子。”
“有這種事?”
姑娘們驚訝的互看了一眼,有人道:“咦,我聽說這姜小姐自小便定了親事的,怎麼會又在外頭跟男人拉扯?”
婉娘搖着手裏的團扇笑了聲道:“誰不知道,姜家對這親事並不情願,只不過礙於姜老爺子的遺願,不好退婚罷了,如今丞相府眼看就要垮台了,姜小姐這般的美貌,自然得為自己找條後路啊。”
其餘人紛紛附和,面露鄙夷之色。
“嘖嘖,都說我們煙花女子薄情寡義,貪財愛勢,這金尊玉貴的丞相千金也比我們強不了多少嘛!”
“就是,她那未婚夫也真夠可憐的,還沒結親,頭上就綠油油的冒光了。”
“有什麼可憐的,誰叫他沒本事,連自己女人都護不住呢?”
“也不能這麼說,他若是有辦法,早就來迎娶了,哪會耽擱到現在?姜小姐青春正好,也犯不着為了他等白了頭了吧?”
“是啊······”
蘇謹在女子們你一言我一語中耐心的聽着,嘴角勾着一抹笑,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在膝蓋上輕輕敲打了幾下,開口道:“姜小姐的未婚夫是誰?”
婉娘想了想,道:“據說是姓柳,父親原也是在京里做大官的,後來犯了事,全家都被貶到江北去了,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了。”
“江北?”
蘇謹將這兩個字在嘴裏輕輕的念了遍,臉上緩緩浮起一層意味不明的笑容來。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寧王的登基大典,終於在京城世家朝臣們忐忑不安的心神中,如期舉行,改年號為順昌,稱正元帝。
也不知是為了收買人心,還是自覺根基不穩,他並未處死廢帝,反而封了個靜安王的頭銜,養在了冷宮裏的北苑,廢帝的后妃子女,也一併圈禁了起來。
至於那些舊臣和世家,他也沒有抄家問罪,血洗清算,只不過是輕描淡寫的訓誡幾句,貶了幾個廢帝親信的官職罷了。
不得不說,這樣仁善的舉措,讓許多原本心存觀望的人不再猶豫,紛紛寫了摺子上奏,向新君投誠表忠心,順帶着再痛斥幾句廢帝的荒誕無道,驕奢淫逸,以示自己棄暗投明之意。
一時之間,新君奪位並非謀反,其實乃是順應天意,拯救萬民的說法沸沸揚揚,流傳在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之間。
百姓們哪裏懂什麼朝政大事,他們並不關心誰當皇帝,只知道誰能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些,他們就奉誰為主。
如今這位新皇帝,一登位就大赦天下,還減賦稅三年,並且改了科舉之制,令寒門學子也有了同那些世家子弟在朝堂上爭得一席之位的機會,令無數人都拍手稱讚,歡欣鼓舞。
動蕩不安的京城局勢,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平復了下來,人們在談笑往來之間,似乎已經把昔日那個陳腐糜爛的舊王朝給忘的一乾二淨了。
外頭的熱鬧也傳進了冷清了多日的丞相府。
下人們知道姜丞相被赦,過兩日就能回來,丞相府不會被抄,他們這些人的性命也都保住了,提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臉上也多了幾分喜色。
“小姐,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春杏替準備午睡的姜千嬌蓋上薄毯,心有餘悸的拍拍自己的心口道:“奴婢這幾日,都像是活在刀尖上,總覺得腦袋隨時要搬家,嚇的只剩半條命了。”
姜千嬌躺在軟綿綿的撒花金線枕頭上,微微笑了笑。
“既是只剩了半條命,那可得好好愛惜才是,你也睡會吧。”
春杏不好意思的也跟着笑,放下了床前的茜紗帳,行禮退了出去。
熏香細細,被暖枕綿,姜千嬌困意上來,淺淺的打了個哈欠,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隔花扇門被無聲無息的推開,外頭的風吹了進來,將重重帳幔揚起,露出床上合著雙眸,睡的無知無覺的那嬌嬌美人來。
頃刻,有腳步聲響起,不緊不慢,緩緩向著床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