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秦陵

第三十四章 秦陵

?關於驪山,據《古迹志》記載:

驪山“崇峻不如太華,綿亘不如終南,幽異不如太白,奇險不如龍門,然而三皇傳為舊居,媧聖既其出冶,周、秦、漢、唐以來,多游幸離宮別館,綉嶺溫湯皆成佳境。”

由此可見,驪山不如名山聖地,但卻獨享異客。

我盤桓於驪山麓。

最終,定格於北側。

因為此地,已見於風水。

南面背靠驪山,東西兩側有魚池水和溫泉水,北面臨渭河,形成三面環水之勢。

立冢安墳,須籍來山去水。

我已是情不自禁的贊了一聲:“果然好地方!”

白衣游目遠眺,說:“可確定了從何處下手?”

我沉思着,不語。

到了晚上,我吩咐何在準備好工具。

白衣見我神色疑重,問我:“是覺得可有難度?”

我說:“我無法勘破這裏的點,顯然這秦陵非同一般。”

白衣說:“那有什麼,成不成咱們也只做個樣子。”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固然應對太子之流,成不成的確無所謂,只需做出個樣子。

但我此刻的心情,卻已無法掩飾。

秦始皇陵,多少人夢懷嚮往的地方。

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又豈會如此輕言放棄?

我不是個真正的盜墓者,但為了杜三娘,我從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哪怕秦陵並不是一個積滿怨氣的陵墓。

這是我與未央當初的共同判斷。

————覺得蛇妖定然會將杜三娘藏在充滿怨氣的陵墓內。

如今,我依然堅持這這種推斷。

雖然,秦陵不在推斷之範圍內,但若能夠突破,無疑也是一種挑戰和進步。

我終於下定決心,選擇了一個穴點。

何在向來話不多,做事卻很踏實。

他不聲不響的開始挖掘。

白衣有時去幫他運土,有時又跑來和我說話。

我只能無語。

白衣便覺得老大沒趣,又只好去找何在。

挖掘進展得不算快,但也不慢。

經歷了好幾天,終於遇到了一個奇怪的難題。

原來在挖掘盜洞的過程中,我們遇到了積沙。

沙沒有凝聚性,因此在積沙里是根本挖不出盜洞的。

何在又往其他斜向挖掘,但不出多遠,同樣都是積沙。

我盤算着,可能這是秦始皇陵的一種設計防禦。

否則在這裏的土壤里,怎麼可能會有積沙。

何在有些急了,說:“看來是挖不成了。”

白衣倒無所謂,說:“不能挖了正好,省得費力。”

我望了他一眼,說:“這樣怕是騙不過他們的。”

白衣說:“那怎麼辦?”

我一時也沒有辦法。

挖掘被迫暫停下來。

我與白衣研究着突破沙層的辦法。

以我目前的力量,要想在沙層里突破,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通過充分考慮,打算擴充人手。

當然還得準備許多堅硬的寬木板。

木板用來在流沙里支撐盜洞。

只要將木板構造得當,然後搭成穩固的三角形,三角形頂上尖端便可以使得流沙往兩邊分流,而不至於壓垮木板。

當然,若是碰到流沙里有積石,我這“構造得當”的木板完全可以扛得住積石,再經過流沙移動,便可以避開重壓。

白衣驚訝於我的構想。

但我也無法保證此種方法能否順利進行,畢竟無可預料的東西總是無時不在的。

白衣最終還是否定了我的辦法。

他說:“這個方法過於繁複浩大,對於我們目前的處境來說,是不可取的。而且非常危險!”

我說:“秦始皇陵非比一般陵墓,沒有浩大的工程根本無法挖掘。”

白衣說:“首先不說我們有沒有這個耐心,就是怕官府發現了就麻煩了。”

我笑說:“這不還有太子黨和靖王爺在為我們保駕護航嗎?”

白衣望着我,也笑了笑。

這些天來,連六扇門的影子都沒看到,想來是被靖王爺和爹的天道行調虎離山了。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惠當初前段時間總是若有若無的出現在我面前,怕是想通過我來找到天道行。

但這些天,惠當初再也沒有出現,這讓我頗有些意外。

白衣聽我這麼一說,也沒有辦法。

他悻悻地走開了。

那一天我都沒看到他。

直到我雇了人手,買回兩大馬車厚木板,然後偷偷的運到驪山。

白衣才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他見到我,說:“哥哥,我想好了。我既然願意幫助你,就一定幫到底吧!”

我很是感激他。

白衣將我拉到一邊,又說:“在你沒有動工前,由我來作一次法,我可以通過作法讓我先進入秦陵里。”

我知道他這是關心我的安危。

不過對於他會作法,我倒有些意外。

他不以為然,說:“老實說吧,哥哥,我是學法之人,沒什麼奇怪的。”

我想也是。

京末雲是天師,他也有法場,甚至有時候能撒豆成兵,能呼風喚雨。

但我不知道白衣能作什麼法。

白衣說:“這些東西是不能說的。”

我見他說的過於認真,只得嘆口氣。

白衣望着我,笑了笑,說:“哥哥,我知道你擔心我會遇到危險,但你大可放心,我會法力,自有化險為夷的本事。”

他越說的不以為然,我越不放心。

秦始皇陵是非同一般的墓葬,裏面到底有多危險,沒有人會知道。

但幾百年上千年來,卻沒有人能夠進去,足以證明它的防禦性強大得無可擊破。

我見他去意已決,只好說:“我何德何能受你如此誠心相待,既然你執意要去,我在這裏先謝謝你,但你得答應我,若是一遇到危險就得退回來,千萬不可強行施法。”

白衣眼光閃爍,說:“我是心甘情願幫助你的。你放心吧,我還是知道愛惜自己的。何況……”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夾雜着一絲曖昧的味道。

我從他眼神,從他的臉色里看得出來。

他居然還有一絲羞怯之色。

我望着他不覺一怔。

難道他已看出了我的女兒身?

這是我和任何人相處得最忐忑不安的。

只是我更加奇怪。

按理說羞澀的人是我,反而他卻先見羞色。

這時,白衣拿來兩截很粗的竹竿,內空圓的直徑幾乎有大海碗那麼大。

他很快將兩根竹竿緊緊的捆綁在一起,然後又將其中一根竹竿頂端用早已準備好了的羊皮封口。

我不曾見過這般大的竹子,不知道他拿來幹什麼。

白衣卻說:“哥哥,我作法的時候,非常危險,你和何在都退避三舍。”

我和何在依言退開。

白衣拿了竹竿進入盜洞。

過了一會,忽然風起雲湧。

整個驪山原本好好的天,陡然颳起了黑風。

緊隨着黑風瀰漫,又見盜洞裏“呼”的一聲,一股強勁的沙霧猛然洶湧而出。

這情形看着,就彷彿在秦陵裏面也颳起了大風,而我們挖的盜洞剛好成為了出風口。

我和何在驚詫莫名。

我的心一陣揪緊。

我不知道在這種情形下,白衣靠兩截竹子又怎樣進入秦陵。

沙霧持續了很久,還沒有停下來。

可見秦陵外的流沙層有多厚。

我幾乎不敢想像,如果我執意從流沙層穿過,我所用的木板能不能承受得住這麼多流沙的壓力。

這種後果不堪設想。

我莫名的驚出一身冷汗。

此時驪山上的黑風也越來越大,使得四周難以辯物。

再過不久,黑風停,沙霧止。

一切風平浪靜。

盜洞裏也沒有任何動靜。

何在說:“要不我去看看。”

我制止了他,說:“先看看再說吧?”

就這樣過了很久,天終於在煎熬的等待中黑了下來。

我和何在等的心焦。

當夜空佈滿星光的時候,一顆流星在我頭頂劃過。

我怵然一驚。

我問何在,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其實不用問,我知道距離七夕越來越近了。

我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了。

我想着不久前,白衣說,我們不能在這耗費更多的時間。

我過於對報復太子的執着,一時疏忽了他話中的意思。

現在我終於明白。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他在為我爭取更多的時間,好去尋找杜三娘。

我感動得無以復加。

白衣,我的兄弟,你與我非親非故,卻如此待我,叫我何以為報?

就在這時,何在喊了一聲:“白衣兄弟出來了!”

我抬頭望去,藉著月色,果然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從盜洞裏鑽了出來。

我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但白衣卻忽然一個踉蹌,整個人晃悠着癱倒在地。

我吃了一驚。

我跑過去,扶着他,說:“白衣兄弟,你……你怎麼啦?”

白衣勉強展露出一絲笑容,說:“我終於拿到了。”

他說著話,忽然一口鮮血脫口而出,噴了我一身。

我顧不得抹去臉上的血跡,又慌又亂,說:“兄弟,你可別嚇我!”

白衣氣息短促,說:“哥哥,別怕,沒事!”

他很吃力的從懷裏拿出一隻金燦燦的展翅金雁,想遞給我,卻垂手無力。

金雁終於掉在了地上。

白衣說:“快……快拿起來!”

何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展翅金雁。

金雁在他手中居然還抖動着翅膀。

白衣說完話,便已暈了過去。

我只以為他要死了,慌得手足無措。

何在探了他的鼻息,說:“很弱,看來得儘快醫治。”

我急着說:“這裏荒山野嶺的,又去哪裏醫治。”

何在說:“來,讓我抱着他,我們快走吧。”

此時我也別無他法。

何在將金雁給了我,然後抱起白衣就往山下走去。

行不了多遠,我們身前身後的樹林裏,忽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只見無數捕快舉着火把衝上前來,將我們圍在了核心。

我看得出,這些捕快並不是六扇門的人。

而應該是早已潛伏在側的太子黨的人。

我不禁一聲冷笑:“來得真是時候。”

其中一個捕頭大聲喊着:“我們接到舉報,說是這裏有人盜墓,原來果然如此。你們這些盜墓賊,還不束手就擒!”

我冷然以對。

束手就擒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要想從這些人手中逃脫出去,同樣是不可能。

場面立時陷入僵局。

那捕頭又說:“我勸你們不要不自量力,若作無畏抵抗,那連活的機會都沒有了。”

何在有些焦急,問我:“怎麼辦?”

我思忖着,最終決定捅破這層紙。

我說:“我們好不容易得到一隻展翅金雁,就算死也不會給你們。”

我故意露出手中的展翅金雁。

火光中,一片金光閃爍。

果然,我這麼一說,對方頓時僵住。

我趁勢逼進,說:“我知道你們是誰派來的。最好讓一個能說話的上來。否則我放了金雁,誰也得不到。”

那捕頭哈哈大笑,說:“你們能捉到展翅金雁,難道我們就捉不到嗎?”

我知道他話中的意思。

他們直到我們下了山麓才出現,顯然就是為了佔據我們挖好了的盜洞。

坐享其成,莫過如此。

我不覺失笑。

那捕頭愣了一下,問我:“死到臨頭,還笑什麼?”

說話間,一個小捕快跑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兩聲。

捕頭臉色在火光下明顯地一變,然後銳利的目光朝我望了過來。

我知道,他們定然是派了人進入盜洞,只以為能順利進入秦陵,但顯然沒想到,只到達流沙層就沒了路可走。

捕頭惱羞成怒。

我倒懶得看他臉色,說:“找個能說話的人來吧!”

捕頭猶豫不決,還不時回頭往密林里張望。

我靜然以待。

終於,幾個人從密林里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人”,卻是文種。

另外幾個,我不識得。

他們走到近前,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說:“我能說話。”

我故意說:“你們是靖王爺的人?”

那人說:“是!”

我說:“看來還是沒能瞞過你們。”

那人冷笑,說:“少說無用的話,交出展翅金雁!”

我說:“交出金雁可以,但你們誰能保證我的安全?”

那人說:“你覺得你們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舉着展翅金雁,不卑不亢,說:“有沒有,咱們可以試試看。只要我的手一松,這隻金雁就會展翅高飛。至於日後落入誰的手裏,那就看誰的造化了。”

那人果然有些忌憚。

他們可能考慮到,就算一瞬間殺死我,但估計沒有人能在我一鬆手的剎那間捉住展翅金雁。

於是,那人猶疑了一會之後,終於答應我們可以安全離開。

何在悄聲提醒我,怕他們反覆無常。

但我自有計議。

我說:“我對於你們的話,毫無信心。要得到展翅金雁,就得拿出足夠的信任。”

那人說:“那你認為怎樣?”

我說:“不是我認為怎樣,而應該是你認為怎樣。”

他們身後的人,都一臉憤恨之色。

那人說:“好,果然有膽色!文種,還是你來吧!”

文種大步而出,他一身發黑的骨頭在火光中看來,讓人毛髮悚然。

我不由得生出一絲驚怖感。

文種說:“我以文種的名義,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

我想起小妹的死,對他充滿了恨。

但此時此刻,為了全身而退,我只能忍了。

何況,白衣身受重傷,我已沒有多餘的時間。

對文種,我還是信任的。

於是我說:“好!讓文種跟我下山。其他人都留在山上。等安全了,我自會將金雁交給文種。”

文種也不等那人發話,就說:“成!”

那人面有慍色,懼於文種,只得允了。

我取了一支火把,讓何在抱着白衣跟着往山下走去。

文種隨後跟行。

我擔心白衣的傷勢,也顧不得山道危險,匆忙下行。

文種說:“我有法力,讓我助他療傷!”

我心中一動,便讓何在停了下來。

何在卻不放心。

我說:“無妨!”

我對文種的信任,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何在只好將白衣放在地上。

文種上前,也沒去看白衣的傷勢,便伸出他的枯骨手掌,置於白衣上端。

他以法力施為。

我都可以聽到一種細微的呼呼聲。

何在緊張的盯着文種,生怕他突然加害白衣。

而我雖然信任了文種,但內心裏也是忐忑不安。

過得良久,文種行功完畢。

白衣果然蘇醒過來。

他體內的內傷已然全好了。

我又驚又喜。

文種用那雙幽深的瞳孔望着白衣,說:“難得你有這般修為,怕是不易。”

白衣說:“多謝!”

文種又面對我,說:“可以給我展翅金雁了吧!”

我說:“可以!”

只要白衣好了,我更不足以畏懼。

我將金雁交給了文種。

文種接了就走。

我說:“文種,若再繼續助紂為虐,不怕自討滅亡?”

文種哈哈大笑,說:“何人滅我?”

我說:“你殺我小妹,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文種霍然回頭,漆黑的瞳孔里忽然閃着幽芒,說:“我以鬼中之王,來度他們鬼魂。你不說我還忘了,叫你爹娘等着,不日我定然會來滅他!”

他說著,狂妄着又是一聲大笑。

縱掠間,便去得遠了。

我恨得咬牙切齒。

白衣卻忽然拉了我,說:“咱們快些走吧,他們得了展翅金雁金雁,定然會再來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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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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