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紀又涵早上一醒來,便跑去客廳去看魚。半人高方形魚缸,裏面假山聳立,水草豐茂,底部鋪了一些五顏六色的石頭,一紅一黃兩條魚在裏面優哉游哉地游來游去。紀又涵抓起一把魚食,想起賣魚缸老闆說的,魚兒不知饑飽,一次不能餵食太多,容易撐死,又放回去一半。
“我還餓着肚子,你們先吃上了。”紀又涵點了點魚缸,神清氣爽去洗漱。
他上網查了一下養鸚鵡魚注意事項,養不死容易,要想養好就麻煩了,每天餵食,三天換一次水,定時定量強光照射等等。看來他家小時工阿姨又多了一項工作內容。
不過這魚真漂亮啊,紅的像楓葉,黃的像檸檬,紀又涵越看越喜歡,忍不住拍起了照片。
中午休息,王應容問沈星喬:“培訓班有個英語沙龍,晚上有活動,我想去看看,你去嗎?”她忙說:“去啊。”又問了幾個同學,大家說好一起去。
下午上課聽見手機震動,拿出來一看,紀又涵發了段視頻過來。她放回去,等到下課才點開看,是鸚鵡魚的視頻,在魚缸里悠然自得地游着,魚缸佈置的很華麗。
回了個點贊的圖片,放下手機,收拾東西。
過了會兒,紀又涵電話打過來,“下課了?”
“嗯。”
“你想看看李雷和韓梅梅嗎?”
“李雷,韓梅梅?”
“我給魚起的名字。”紀又涵聲音裏帶着一絲興奮。
沈星喬笑,“你知道哪個是雄的,哪個是雌的嗎?”
紀又涵不說話。
“紅的是boy,黃的是girl啦。”
紀又涵長“哦”一聲,問:“你來嗎?”
沈星喬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頓了頓說:“我和同學要去參加一個英語沙龍。”
“哦。”紀又涵按斷通話鍵,把手機扔在沙發上,出門了。
晚上孫蓬來他這兒看球。兩人叫了一大堆外賣,邊吃邊聊,開電視等着。孫蓬指了指魚缸,“現在總能說誰送的吧?”
“說了你不認識。”
“不認識也可以說嘛,哪個學校的?長得漂亮嗎?”孫蓬逼問不休。
紀又涵想起沈星喬的樣子,瘦瘦小小的,背着個大大的書包,頭髮總是一成不變紮成馬尾,說話喜歡低頭,笑笑不語。
“長得好就是佔便宜,什麼都不用做就有女孩子主動示好。怎麼就沒有人也送我這麼好看的魚呢,我不要兩條,一條就行。”孫蓬羨慕嫉妒恨。
“到底怎麼認識的,我也好學學啊。”不像情史豐富的紀又涵,他還是純情少年一枚。
紀又涵只好說,“她在隔壁上英語班,碰見好幾次。”
孫蓬唉聲嘆氣:“原來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她有沒有同學,介紹給我?”
紀又涵斜眼看他,“嘖”了聲。
孫蓬正處於對愛情好奇又嚮往的年紀,問:“有沒有照片?看看。”
紀又涵搖頭。
“是不是特別漂亮?”
紀又涵不理他。
“總要有特別的地方吧?”
紀又涵沉吟了下,“感覺和別人有些不一樣,有時候好像挺聰明,有時候又好像挺傻的。”
“反正和陳宜茗不一樣就是了。”
紀又涵瞪他。
第二天中午下課,沈星喬給紀又涵發了條微信:李雷和韓梅梅還好嗎?
——還活着。
語氣不大好啊。
沈星喬想了想,又問:我可以去看看它們嗎?
——現在?
——方便嗎?
——嗯。
沈星喬忙下樓,到旁邊超市買了點小魚,結賬的人有點多,排隊等了會兒。
紀又涵頂着大太陽,在小區門口等着,遲遲不見她來,打電話問:“你在哪兒,怎麼還沒到?”
“你在等我?我想吃了飯再過去——”
紀又涵氣,“你現在就過來。”白讓他等半天,他還能餓着她?
沈星喬一路小跑到華庭小區門口,氣喘吁吁的。華庭小區是高檔小區,管理嚴格。紀又涵刷卡帶她進去,小區里植被茂盛,綠樹成蔭,比起街上的喧鬧嘈雜,這裏十分安靜。紀又涵在3號樓停下,刷卡進樓道,電梯來了,他按下最上面的數字,38層。
進門是一套複式房,客廳很大,足有上百平。陽台開放式,佈置成榻榻米的樣子,兩邊牆上嵌有置物架。大面積玻璃的使用,使得屋內光線充足,東邊靠牆放了一架魚缸。
沈星喬走近魚缸觀察,魚兒動作慢悠悠的,不怎麼怕人,看來新環境適應的不錯。從書包里拿出小魚說:“鸚鵡魚是雜食魚,除了魚食,平時可以喂一點小魚小蝦之類的活食,長得快。不過鸚鵡魚很貪吃,一定要注意量。”問紀又涵:“有鹽嗎?”
“怎麼了?”
沈星喬晃了晃手裏的小魚,“用鹽水洗一下,消毒后再喂。”
“我看網上說要喂增色飼料,魚的顏色才會好看。”
“可以喂一點,喂蝦也能增色。”
紀又涵靠在牆上,“你對養魚還蠻懂嘛。”
“以前家裏養過。”
兩人投餵了幾條小魚,紀又涵問她想吃什麼。
“隨便。”
“隨便是什麼?雪糕嗎?”
沈星喬抬眼看他,無言以對。
紀又涵拿出一疊外賣單,問:“中餐,西餐,日料?”
“中餐。”
“炒菜還快餐?”
沈星喬天天中午吃快餐,“炒菜。“
“辣的不辣的?”
“不辣的。”
紀又涵點了三個菜,“西湖醋魚,排骨冬瓜湯,清炒豌豆苗,都吃嗎?”
沈星喬點頭。她連漢堡都能天天吃,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很快外賣送來了。送外賣的小哥顯然認識他,說:“今天點這麼多啊?”
“嗯。”紀又涵拿了錢給他。
菜做的不錯,沈星喬把一盒米飯都吃了。
紀又涵突然說:“比起麵食,你好像更喜歡吃米飯啊。”
沈星喬差點噎住,忙說:“今天吃的晚,餓了。”
紀又涵笑,“夠不夠?我分你點兒?”
沈星喬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都吃撐了。”
吃完到沙發上坐着。沈星喬打開書包,發現有一股魚腥味,忙把裏面的東西全倒出來。
紀又涵拿了瓶香水過來,“噴一點?”
香水都沒拆封,應該是別人送的。“香水味重,有花露水嗎?”
“沒有,有蚊香。”
紀又涵拿起她課本翻了翻,字跡清秀工整,問:“英語沙龍好玩嗎?”
沈星喬好一會兒才說:“不好玩,就是交錢吃吃喝喝。”
“你每天怎麼那麼忙?”
沈星喬好半天說:“基礎不好。”
紀又涵扔下課本,“國外有什麼好的。”過了會兒問她:“喝水嗎?”
沈星喬搖頭,站起來,“我要走了,下午兩點上課。”
“我送你下去。”
“不用,不用,我認識路,再說外面很熱。”
紀又涵沒有堅持。
沈星喬出來,沿着林蔭道慢慢走着。有人從後面拍了下她,是王應容,“你怎麼在這兒?”
“有個朋友住這裏。”
“幾號樓?”
“3號。”
“我住2號,就在對面。”王應容笑了笑。
出門,左拐,要進培訓大樓時,王應容讓她等一下,跑到旁邊買了兩杯冰鎮西瓜汁,遞給她,“天氣太熱了。”
沈星喬接過來,“謝謝。”
“快進去吧。”
下午又是沉悶枯燥的寫作課,一個個都有些精神不濟。好容易挨到下課,幾個同學跟老師商量借教室里的多媒體設備放電影,“電影原音無字幕,就當練聽力了。老師你行行好,實在是大家日子太苦逼了,人家暑假都是國內國外各種旅遊Happy,我們呢,整天都是上課上課上課,太慘啦!”還真借到鑰匙了,眾人十分興奮。
沈星喬沒留下來看電影,回去了。
高以誠去醫院複檢,拆了石膏,終於不用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可以拄着拐杖走幾步。他比以前瘦了很多,臉頰凹下去,鬍子拉碴的。高考成績下來了,同學裏成天有人擺酒請客,朋友圈全是各種曬照片的,連小飛都考上了本地一個二流大學,高以誠說他是“祖墳上冒青煙”。他嘴裏雖然說著“有什麼好得意的”,心裏到底還是有些失落。
飯後吃水果,沈星喬拿了片哈密瓜送到他房間。高以誠咬了口,“這瓜挺甜的啊。”沈星喬在他房間裏坐了會兒,看着他的斷腿說:“你被別人打成這樣,沒想過找回場子?”
高以誠臉色微變,好半晌自嘲說:“找回場子有什麼用,韓琳又不會回來。”
沈星喬看着他。
他突然說:“我很後悔。”
“我不後悔打架,後悔的是打架這件事逼得韓琳轉學。”
他自責又內疚。
“不是你逼的。”
“別安慰我了,不管我出發點是什麼,事實就是,我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別人,我不該這麼衝動。”
生活就像蝴蝶效應,你永遠不知道一時衝動,帶來的會是什麼。
沈星喬想起高以誠說的話,“為什麼有的人,對待感情可以這樣隨隨便便,為所欲為?”
有的人這麼痛苦自責,有的人卻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