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瘡
?我一看,壞事兒了,這姑娘咋就不聽話,我千叮萬囑的讓她死活都得抱住那大公雞,這咋鬆手了?
大公雞跳到地上,抻着個脖子,傻啦吧唧的發愣,同時愣住的還有林淼被窩裏的鬼東西。
“你騙俺!”被窩裏那東西像是發現了自己在跟個紙人兒忙活,生氣的吼了一聲。
緊接着林淼就尖叫了起來,我趕緊推開櫃門沖了過去,伸手就拽床上的被子。
可這被子鼓着個包,就跟吸在床上一樣,不管我怎麼拽就是掀不開,那鬼東西躲在裏邊兒,我也沒治,再看林淼,這姑娘扒着床邊兒哭的稀里嘩啦得。
於是我轉而抱住林淼的半個身子,就把她往外拽,林淼嚇壞了,哭着說有東西抓着她的腿。
我也發現有一股很大的勁兒,把林淼往被窩裏拽,我已經使上全勁兒了,可依舊沒辦法把林淼拽出來。
情急之下,我抬腳踹了那大公雞一下,這公雞受驚頓時抻着個脖子‘咯咯’的打起了鳴兒。
大公雞一叫,被窩裏那股勁兒瞬間就消失了,我抱着林淼,就跟拔蘿蔔似的,就把她從被窩裏拽了出來。
同時還被晃了個跟頭,這姑娘直接就趴我懷裏了,死命的抱着我哇哇的哭了起來。
林淼身上只穿着秋衣秋褲,很是單薄,軟綿綿的身子貼着我,還帶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兒,不過這會兒我沒時間多想,撐起半個身子一看。
那鼓囊囊的被窩子已經憋下去了。
不過事後我發現,那個紙人兒還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安撫了林淼一會兒,我就讓林大叔帶我到林淼摔跤的那個紙灰堆,把這紙人兒燒了。
後來我問過林大叔,才知道,這個紙灰堆是林家莊的小廟兒,村裡死了人,都要來這兒送魂,那些紙活兒也都會拿到這地兒來燒。
至於纏上林淼的到底是鬼,還是別的啥東西,我最後也沒弄清,反正弄個紙紮的婆娘給那玩意兒燒過去了,它以後肯定是不能纏着林淼了。
解決完這事兒,我又在林大叔家待了兩天,確定這兩晚林淼都平安無事,第三天,我就讓林大叔送我回去了。
把我送回村口,林大叔走的時候遞給我個紅包,說是請事錢,我打開一看裏邊兒都是些零錢湊起來的,就閉着眼隨便抽了一張。
見我不要那麼多,林大叔還跟我推搡了很久,可我最後還是沒要。
目送林大叔趕車離開,我抱着大公雞就回了家,出村兒走這一遭,我感覺心裏好受了不少,同時也覺得我活着也還是有點兒用的,回家弄點吃的,就翻起了那本《周氏驅邪錄》。
這細細一番,我發現這裏邊兒夾了一張紙條兒,上邊兒是爺爺的字跡,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如遷祖墳,抱孫子啥的,有些是畫了勾的,比如抱孫子,有些卻還沒畫勾,應該是老爺子未完成的心愿。
這紙條兒我看着看着,就流出了眼淚,因為我發現這是一張嶄新的紙條,也就是說,是爺爺死前寫的,他這是怕我活不下去,給我留了點兒念想。
我這正躲在屋裏抹淚兒,外邊兒傳來了拍門聲,我趕緊擦擦臉,出去開門一看,這院門外站了個人,這人穿着軍綠色的棉大衣,頭上戴着翻皮帽兒,一張臉也被黑圍巾裹得只漏出了倆眼。
乍一看,別說這人是誰了,連是男是女我都沒分出來。
見我開門,瞧着院兒里沒別人,這人才拉下圍巾,鬼鬼祟祟的小聲問我,“你爺爺在家不?”
圍巾里是張濃妝艷抹的臉,看上去三十多歲,我瞅着眼熟,想了會兒才記起,這人是村裡那屠夫劉大膽兒的婆娘,但半年前就跟人跑了,這咋又回來了?
我搖搖頭,還是跟這人喊劉嫂,說我爺已經不在了,去世有十來天了。
頓時劉嫂那臉色就不好看了,發慌的四下看看,還是擠進了院兒,繼續問我,“鬼瘡你能治不?”
鬼瘡?那可不是啥人都會長得,那得是做了太多喪良心的事兒,才會被髒東西纏身,陰邪入體,表生暗瘡,又癢又疼的直到喪命,所以才有了鬼瘡這名頭。
而且這玩意兒不好治,更何況生鬼瘡的人一般都是罪有應得,我有點兒猶豫要不要幫她。
我正想着,見我沒說治不了,劉嫂立刻討好道,“大兄弟,只要你能治好嫂嫂的病,想要啥都行,嫂嫂手裏有的是錢。”
“那……行吧!我給你看看。”
見她一臉迫切的樣子,再想到我還要完成爺爺的遺願,確實需要很多錢,我也就沒有一口回絕。
帶劉嫂進屋,這婆娘依舊是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進屋先關門兒,還上了門栓。
見我瞅她,劉嫂忙解釋,說,“嫂嫂出入這村兒不方便,別讓人看着。”
想到劉大膽兒那個屠夫的暴脾氣,我也就沒說啥,劉嫂插好門兒,就走了過來,紅着個老臉蛋子,脫掉棉大衣,就解褲腰帶。
鬼瘡那是長在身上的,見劉嫂脫衣服,我也沒阻止,就是這氣氛有點兒古怪。
劉嫂卻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手腳麻利的把褲腰往下一拽,轉過身就問我,“大兄弟,你看這還能治不?”
劉嫂的老棉褲只褪了一半兒,露出了半截后腰給我看。
我抬眼一瞅,就見劉嫂白嫩的后腰上有個大手印子,說是手印吧,其實那是黑色的暗瘡,還沒有化膿,只是這暗瘡的形狀像是一隻大手。
以前爺爺平事兒的時候,我也見過鬼瘡,但還是頭回見這麼大一片鬼瘡。
我抬手到那鬼瘡上比了一下,比我手還大,這婆娘到底幹了啥缺德事兒,才會生出這麼一大片鬼瘡?
心裏震驚,我遲遲沒有作聲。
劉嫂似乎是着急了,回頭看我,可能是發現我臉色不太好看,也立刻緊張了起來,說,“你可別嚇嫂嫂,這鬼瘡是不是沒治了?”
這事兒能不能治我還真沒把握了,而且這會兒我已經不想管這事兒了,我正猶豫着怎麼把這事兒推掉。
這門外就傳來了一陣砸門聲,緊接着就聽外邊兒劉大膽兒叫罵了起來,“姓周的,開門!你還要不要臉了?大白天的把我婆娘藏在屋裏摸腚蛋子玩兒,你爺的臉都讓你敗光了!”
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起身就要去開門,林嫂卻拉着我,說她要是被那傻爺們兒抓回去,就活不了了。
“你他娘還敢拉拉扯扯的!開門!開門!”劉大膽兒好像從門縫裏看到了屋裏這情況,砸門砸得更凶了。
我不想管這倆人的破事兒,而且劉嫂身上這麼大一片鬼瘡,她就是不被劉大膽兒抓回去,估計也活不長了。
甩開劉嫂,我就去開門兒了,可這劉大膽兒在三村五里是出了名的彪,做事兒那是真不過腦子。
我都還沒張嘴說話,門剛打開,他一板兒磚就呼我腦袋上了,給我砸的腦子一陣發懵,眼神兒都發花了。
很快這溫熱的血就順着我腦門子流了下來。
這院裏除了劉大膽兒,還有幾個村民,大概就是這些人給劉大膽兒通風報信的,都是跟着看熱鬧來的,也是沒成想我真敢開門。
一看我腦袋讓劉大膽兒給磕了,幾個人怕鬧出人命,趕緊上來七手八腳的攔着劉大膽兒,就把他拉到了一邊。
我扶着門框緩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點兒心酸,我爺活着的時候,別說村裡了,就是這百十里地,有幾個敢來我家這樣鬧的。
“呀!大兄弟,你沒事吧?你可千萬別出啥事啊,嫂嫂這就帶你去醫院!”也不知劉嫂是在緊張我的死活,還是在緊張她自己的死活,跑過來扶着我就往外走。
我心裏有火兒,一把給劉嫂推了個跟頭,讓他們都滾,回屋就摔上了門。
劉大膽兒把我腦袋開了,見我也沒攔着他抓劉嫂,就沒再鬧,揪着劉嫂走了。
我這腦袋脹得厲害,進屋沒一會兒,就不知道事兒了。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掙扎着坐起身,摸摸腦袋,發現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你醒了?”
可能是聽到屋裏有動靜,外屋傳來了一個女人急切的詢問。
我這會兒腦子還有點兒發懵,以為是劉嫂又來纏着我給她治鬼瘡,心裏生出一股厭惡,就沒搭話。
直到那人端着一碗白粥,打帘子進屋,我才發現,剛才說話的女人竟然是林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