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八章
而除了宮嬤嬤,無人知她是愛吃辛辣油重的食物,當然風哥哥自是知道的,她筷子稍一停,低垂着眼,沒有去瞧嬤嬤的臉色,慢慢優雅地進着食。
等用完膳食,紫丁白苜合力服侍她穿戴好,男人從外面走進來,她們便識趣地退下,霍風見着妝奩琉璃鏡前坐着的女子,粉面桃腮,眼露風情,似嬌媚地掃他一眼,讓人不禁軟了腿腳。
他彎腰從妝匣內拿起一枚花鈿,骨節分明的長指輕點她的腦門,一朵花火般的紅紋便貼在白玉的額間,越發襯得人面桃花,似花妖般多情。
執起那軟滑的嫩手,置於唇間輕啄!
將她拉起,披上斗篷,霍風牽着她,緩步地在府內走着,重疊的假山旁,是一處廣闊的蓮湖,青綠的蓮篷在枝頭搖擺,玉盤似的荷葉也片片相連。
此季節本是萬物皆枯之時,因輔國公府這湖水中有地涌,故所到之處,都是青翠鮮綠,湖中竟還有零星幾朵盛開的荷花,在此葉飄樹禿的時候,尤其顯得風姿卓絕,玉立婷婷。
猶記得她第一次跟隨皇兄來這的情形,那時候先輔國公還在,他們都正值少年,她呆在宮中煩悶,央求着皇兄帶她出來玩耍,皇兄不忍拒絕她,求助當時正是伴讀的他,於是他便邀兩兄妹進府,一起划著小船蕩漾在湖中,採摘那嫩甜的蓮子。
那時的皇兄還帶着少年人的天真,竟命人捉了幾條湖中的鋰魚,幾人就地在旁邊的竹林中燒食起來,因起火不當,竟將竹林燒得一片焦黑,當時先輔國公趕來,一面心疼地流淚,一面又不能責罵他們,只能將氣撒在他身上。
聽說他們回宮后,他被竹條抽打一頓后,丟進霍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只因那處竹林是先輔國公夫人生前最喜愛的地方,每一棵竹子都是夫婦倆親手種植,自夫人去后,先輔國公一直未再娶,便是那通房姨娘的也無一個。
這些往事,兩人可能同時想到,眼神俱都浮起帶着笑起,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淡淡的懷念,慢步往前走着,繞過彎回的廊道,拐進一處清幽的小路。
正南角的小院中,古柏環繞,地上無一片落葉,便是院中的花草,也修剪得十分齊整,間或還能聽到鳥鳴聲。
兩人攜手踏進祠堂,森氣莊嚴的祠堂內,檀香裊裊,正中的木櫃分三格,天格中擺放着霍家的列祖列宗們,人格上面是已故的先輔國公和夫人,下面的地格中只有一塊暗紅的靈牌,上書着「賢妻夏氏澤芝生西之蓮位」
她錯愕地回頭,何時的事?
他緊緊地擁着她,「你去世之後。」
眼淚瞬時盈滿雙目,順着白凈的面頰流下來,男子修長的手指笨拙地擦拭着,她嗚咽出聲,反手抱着他。
檀香繞在兩人周身,滿室靜止,許久她終是抬起頭,從旁取出線香,點着后插入香爐中,恭敬地叩頭,對着霍家的列祖列宗及先人。
再看一眼那最下邊的牌位,挽着男人的手轉身離去。
那牌位無人看見的面背,用刀刻的一行小字,在燭火中清晰可見。
若深情,終不相負。
待重逢,黃泉作伴!
隔日霍風恢復上朝,府中的事物蓮笙也着手打點起來,好在王府內多年只得一個主子,賬目簡單,下人們也都安份知禮,府中一個閑人都無。
她坐在花廳里,看着柳嬤嬤和宮嬤嬤在交接內院事項,因為風哥哥的意思,從今往後,柳嬤嬤只負責外院的事物,內院的一應雜事,皆由宮嬤嬤接手。
檀口小酌着茶水,紫丁將剝好皮的水晶葡萄放在她的面前,用銀叉子挑起一枚,放入口中,沁涼甘甜的滋味盈滿口腔。
「王妃,你看,要不要讓府里的管事都過來?」柳嬤嬤小心地開口問道。
蓮笙輕擺手道,「不用,下面的事情你和宮嬤嬤看着安排,本妃自是放心的。」
主僕幾個正說著話,打外面走進一個半百的老婦人,長臉橫眉,想來年輕時還是有些姿色,可如今全剩刻薄,黑色繡花的抹額,一身赫赤的比甲,妥妥的大戶老夫人的裝扮,正柱着紫竹拐杖,由小丫頭扶着站到她面前。
「老身朱氏見過王妃。」
「老嬤嬤不必多禮,趕緊賜座。」蓮笙認出此人正是王爺的乳母,王爺曾為她請封為六品宜人,命白苜將人扶起,坐於春凳上。
朱氏無半點推辭之意,徑直坐下,蓮笙眼一眯,對上她查探的眼神,尤其是盯着臉看得最久,先是驚到,后是厭惡,那眼神帶着挑剔和輕視。
蓮笙不動聲色,大方任她看,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心中卻暗道,這個朱氏,怕是來意不善,她入門第二天,宮嬤嬤就代替她去拜見過朱氏,並帶去表禮。
等幾日後,她得閑,宮嬤嬤才說起此事,說那朱氏很不滿意,言語間竟想讓自己親自去見。
她當時正在梳妝,聽見宮嬤嬤的回話,冷笑一聲,好大的派頭,不過是一個下人,居然敢妄自尊大!
此時那朱氏將拐杖執於手,瞪一眼旁邊想要接手的小丫頭,尖厲道,「王妃進門,老身深感欣慰,昨日裏在太夫人的靈前訴經一宿,期盼着王府里能早日添丁進口,枝繁葉茂,也好慰先國公和夫人在天之靈。」
輕抿一口茶,蓮笙並不接她的話茬。
朱氏精光上下一掃,見新王妃並無搭話之意,心裏老大的不快,這女子居然如此怠慢於她,難道不知她是王爺的乳母嗎?
彷彿沒人看見她的臉色,蓮笙竟閑閑地問起柳嬤嬤府中的事物來,可把她氣得拐杖直頓,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敢如此輕視於她。
果然是沒教養的野丫頭,在市井中勾三搭四,不過是仗着一張惑人的臉,將男人們迷得團團轉,王爺不過是受了矇騙,等看清她的真面目,只怕離失寵不遠。
哼,對着自己夫君的乳母,居然不理不睬,說句託大的話,便是那縣主見了自己,都恭敬有加,逢年過節的都會過府拜訪她。
且府中的下人們無不為自己馬首是瞻,自先國公夫人去后,整個府內女眷,就以她的身份最是尊貴,可這新王妃進門,天天纏着王爺不說,竟沒有去問候一下她,簡直是目無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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