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元賜嫻說罷就去撥他捏着她衣擺的手,卻被他反扣了手腕,見他毫無徵兆地俯下身來,將唇落在了她的傷疤上,輕輕舔舐了一口。
她渾身一麻,險些驚至跳起,瞠目道:「你……」
她已經知道他不嫌棄了,他這是做什麼啊!
陸時卿一手阻她起身,一手防她踹人,生生將她壓制在了床板上。聽她聲氣急促了幾分,他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道:「元賜嫻,你聽更漏。」
她顫着聲問:「……什麼?」
陸時卿唇角微彎,眼色晦暗地答:「是說好的明天到了。」
一炷香后,元賜嫻咬着牙想,難怪陸時卿能當上大官,這種分寸必爭,毫釐不讓的奸人就該是能成大事的!
但她也不差,她憋死他!
陸時卿把頭埋在她肩窩,苦不堪言:「元賜嫻,我進不去,你松一松……」
她死守不肯。來吧賊子,玉石俱焚吧!要痛苦就一起痛苦,蒼天繞過誰不成!
他眉頭深蹙,在她耳際切齒道:「那我動粗了……」
元賜嫻執拗不答,等他下狠心來了記破釜沉舟,就一口咬死了他的肩膀,叫他跟她一道哼出痛呼。
陸時卿這下算是明白了「咬定卿卿不放鬆」的真諦,卻是征伐未至盡處,前路尚且艱辛,正猶豫是否緩一緩,忽聽她聲嘶道:「長痛不如短痛,你是個男人就一鼓作氣乾脆點!」
他被刺激得狠命往前,不料甫一鞠躬盡瘁便是死而後已,尊嚴頓掃一地。
他腦袋一空,看向一樣不知所以的元賜嫻。
倆人在尷尬的對望里木訥地眨了眨眼,最終還是元賜嫻先反應過來,抬膝撞開他:「折騰完了吧?沒戲唱了吧?給我睡腳榻去!」
以後都睡腳榻去!
元賜嫻着實惱他為圓房故意拖延時辰的心機招數,本想着瞧他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說不定熬過一陣就好了,哪知他就是個花拳繡腿的,前邊架勢擺得挺足,到了正頭上「咣當」一下就繳械投降,害她現在只記得痛,什麼濃情蜜意都不剩了。
她恨恨喊了陪嫁過來的拾翠和揀枝收拾殘局。陸時卿想說話卻插不上嘴,掩着個袍衫從頭到尾被冷落在旁,等她整理妥帖才得以去到騰出的凈房洗浴,完了出來一瞧,就看她已平躺在了床的正中央,手臂往兩側伸展開來,像是準備一人霸佔整張床鋪的意思。
似是聽見他出來的動靜,知道他正看她,她眼皮都沒張,揚臂朝下邊腳榻一指。
陸時卿低咳一聲,抱着被褥回到了這個本該屬於他的地方。
他現在非常希望剛才的一切只是他睡到一半起的臆想,但上回在商州做的那個春光無限的夢卻又分明不是這樣。
他擰着眉頭,躺下后開始認真回想對比夢境與現實,看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翌日一早,陸時卿從腳榻上醒來,心想元賜嫻的氣估計該消了吧,正準備爬起來瞧她醒了沒,就先見一雙俏生生的腳丫子直衝他面門盪來,眼看就要踩榻他的鼻子。
電光石火間,他忽然想到當初卜卦算出來的那個「凶」字。
他臉色一變,下意識抬手,一把捏住她一雙腳踝,瞧着距他面門一寸之遙的,白嫩無比的腳底板,后怕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這個新婚翌日的驚喜,真是相當驚人了。
元賜嫻也是「哎呀」了一聲,像嚇了一跳,趕忙縮回了腳,然後反過來驚恐地低頭看他。
她睡糊塗了。這大婚本就是趕鴨子上架,叫她幾日來一直有點心神恍惚,昨夜一夕間得知的訊息又太多,着實沒能緩過勁來,困頓間還當是身在元府,哪會記得陸時卿睡在腳榻。
但她想起昨夜的他那番一分不讓的算計,又覺他是活該,真恨剛才沒踩快點。她斂了色,一聲不吭換了個空地落腳,然後往外頭喊拾翠和揀枝服侍穿戴。
陸時卿穩了穩心神,清清嗓淡然起身,拿腔作勢地問她:「被褥夠暖和?」
元賜嫻心裏「嗤」一聲,想他就沒話找話吧,請原諒、求圓房的時候態度挺端正,眼看該得的都得了,又開始擺出那副雲淡風輕的死人樣。
她瞥瞥他,發沖道:「大夏天的,你問我被褥暖不暖和?你要是嫌冷,今晚就把我的被褥全拿去,好好蓋嚴實了!」
陸時卿一噎,心道她近在咫尺,他本就熱得受不了,再蓋兩床被褥還得了,看她窩火,便將語氣放和緩了點:「你昨晚沒吃東西,可要……」
「誰說沒吃?一肚子氣,飽得很!」元賜嫻直接打斷了他,說罷轉身就要移門去凈房。
陸時卿這下不敢再擺譜,一把圈住她的手腕,從背後將她攬入懷中,貼着她的耳廓輕聲道:「上邊兩句當我沒問,你說說,還疼不疼?」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元賜嫻又記起了,回頭恨鐵不成鋼般怨道:「你不問之前,本來不疼了的!」
「……」怪他。
陸時卿皺着個眉頭,苦思冥想怎麼補救才好免了晚上再睡腳榻的命運,卻忽然聽見敲門聲,想是拾翠和揀枝拿她的衣裳首飾來了,便只好不自在地鬆開了她。
他着實不習慣外人出入他的卧房。尤其昨夜那種情形,他寧願親手拾掇床褥。但誰叫如今是危機時期,他的挑剔都得擱一邊,就沒出口嫌東嫌西,自顧自走遠了穿戴,說在外邊等她。
元賜嫻作為陸家新婦給宣氏敬茶作禮,又隨她去了府上祠堂拜過陸時卿過世四年的父親以及旁的幾位祖輩。
陸時卿聽她嘴裏抹了蜜似的一口一個「阿娘」,心中微微愜意,只道她發脾氣也懂分寸,在他面前是小祖宗,到了外頭便及時收斂,真真合他心意。這樣一想,他竟也不覺她私下橫一點有什麼不好了。
到了吃午膳的時辰,宣氏趁元賜嫻去凈手的片刻功夫拉過兒子小聲交代,說看夫妻倆精神頭都不好,別是他夜裏太胡鬧了,這初初成婚,可得收斂着來。
陸時卿心想他倒是想胡鬧,可情況不允許啊,就昨夜那樣,他若敢說再試一次,怕是元賜嫻都能氣得掏出大砍刀來。
分明沒得逞卻被誤以為沉迷於床笫之事,他有苦說不出,只好默默認下,稱這幾日一定注意。
宣氏滿意地點點頭,感慨道:「阿娘都盼了這麼多年孫孩了,也不急這一月倆月的。你要把握分寸,別叫賜嫻累着,才好放長線釣大魚。」她說罷比了個手勢,「最好一次釣出一雙來。」
陸時卿心中嘆口氣。他還什麼都沒享受到,阿娘就已在催大魚了,這大魚要真來了,他豈不得生生孤寡大半個年頭?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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