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少年的天賦
“是兒臣的馬在承明馬場裏受驚了,這才跌落懸崖,幸得謝三公子相救,才得以再次見到父皇。都是兒臣貪玩才會出了這樣的事情,請父皇責罰。”
少年的聲音溫和,膽怯,卻解開了面前最大的一個難題。
既保住了謝蘭,又全了皇帝的顏面,皇帝的目光落在那個少年的身上,
“既然如此,朕就罰你回宮之後一個月的禁閉,任何人不得沒有朕的旨意,不許見任何人,好好的反省思過。”
皇帝的責罰,聽上去像是責罰,可實際上卻是另一種偏袒。
對於少年而言,禁閉反倒比正常的情況下要安全一些。
那些找麻煩的人就不會到他的眼前欺侮。
“諾,兒臣遵旨。”少年跪在地上,膝蓋有些不適,眉宇間有些痛楚。
蘇穎秋看到了,淺笑着道,“陛下,六殿下的傷還沒有痊癒,讓他去休息吧。”
蘇穎秋的聲音很好聽,而且眉眼之間的溫和,讓人很自然的便會生出好感。
蘇穎秋的話,對此刻的少年而言,無異於是一種解救,之後的謝家祖孫因為他的話不會再遭到什麼為難,而自己也可以離開去休息。
“陸盛春。”
話音剛落,一旁的陸盛春站了過來,“老奴在。”
“你送永誠回去吧。”皇帝吩咐道。
“諾。”說話間陸盛春已經走過去,將地上的趙永誠扶了起來。
“兒臣告退。”趙永誠在陸盛春的攙扶下,往亭子的外面走過去,剛走到亭子便,已經有侍女將傘撐了過來。
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傘面上,陸盛春扶着這位六殿下,走出了承明園。
“殿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借陸總管吉言。”少年說道。
陸盛春笑了笑,看着身旁的少年,淡笑不語。
萬丈的懸崖上摔下來仍舊能活着,不得不說,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是沒有想到的。
如果不是謝蘭的鍥而不捨,恐怕也不會等到六皇子回來,所以說,有些時候,人生就是這麼戲劇性。
對於這位六皇子,陸盛春從這一刻起,也有了一定的關注。
天意,誰又猜的准呢?
“謝統領雖有失職,但是尋回了六殿下,謝三有功,功過相抵,朕就不罰你謝家了,自然,獎賞也是沒有的,謝蘭,朕的安排,你可有異議?”皇帝說著,目光落在了謝蘭的身上,而眼角的餘光卻注意着謝蘭後面的少年。
眉清目秀,生就的面冠如玉,同謝蘭有幾分的相似,只不過眉宇之間多了幾分的秀氣。
“老臣叩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蘭叩首,聲音微微哽咽,他怎麼聽不出皇帝對自己的維護之意。
弄丟了皇子本是天大的罪過,不追究自己的過錯已經是皇恩浩蕩,又怎麼敢祈求恩賞。
“謝蘭,別謝朕,要謝就謝你自己,養了這麼好的一個孫子,可讓朕羨慕啊。”
皇帝的話中不無感慨,只不過如今的皇帝年不過三十,孫子沒有,兒子倒是一堆,可這些人裏面,沒有一個讓他覺着省心的,左右為的都是些龍椅上的權利罷了。
再者,這天倫之樂,不屬於皇家,所以艷羨謝蘭,這話不是假的。
“陛下讚譽,明依愧領。”
謝蘭說,自家這個孫子倒是有幾分的聰明勁,就是有些時候,也確實是氣人的可以。
每每都是最頑皮的那一個。
“明依,朕聽說當時在懸崖邊你本可以平安無事的,卻和永誠一起掉落懸崖,之後又入險境,採藥,這才醫治了永誠的傷,你難道不怕死嗎?”
皇帝看向謝蘭身後的少年,謝蘭見勢看向身後的謝三,出言道,
“陛下在問你話,還不老實的回答!”
蘇穎秋的目光也落在那個人的身上,有些好奇,她會怎麼應對皇帝的詢問。
“謝三怕死。”小小的人回答着,“可謝三更怕以後的日日夜夜活在愧疚之中,與其如此,倒不如以命相博一次。”
謝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自己這個孫子,怎麼這個時候倒是糊塗起來了。
平日裏的聰明勁都去了哪裏了?
如此自我的話,怎麼能成為救皇子的理由?
或者說,怎麼能成為答覆皇帝的理由。
謝蘭不是懷疑謝三的話是假的,相反,他知道這是自己這個小孫子心中真正的所思所想。
救六殿下,只是出於如此簡單的情誼,她甚至都不會想到所謂的謝家前途。
於她而言就是這樣而已。
“哦?你難道不是怕朕責罰你謝家滿門嗎?”皇帝眼中深沉,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東西。
蘇穎秋卻是極少看到他如此的樣子。
她看到的皇帝,更多是一個情郎,而不是一個帝王。
所以此刻蘇穎秋有些畏懼的同時,卻也多了幾分陌生。
是啊,這樣的皇帝讓她覺得很陌生。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文郎。
謝蘭閉上了眼睛,他聽得出陛下這話時說給自己聽得,不罰不代表不氣,帝王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告訴自己,他對這件事很不滿意,只不過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才高高抬起,輕輕落下。
“如陛下一般的明君聖主,您的心胸如大海一般遼闊,您的智慧沒有人可以勘破,謝三相信六殿下的事究竟是否是我謝家的責任,陛下心中自有論斷。”
謝三的話音剛落,這邊的謝蘭不由得出言斥責起來,“放肆,還不快向陛下磕頭請罪!”
卻不曾想自己這邊剛說完,一陣浩蕩如煙海一般的笑聲便響徹在了耳邊,
“哈哈哈……”
蘇穎秋看得出,皇帝很高興,他的眼睛裏面是滿意,對這個少年的滿意。
蘇穎秋彎唇,看向謝蘭身後的少年,十分的喜愛,即便她知道是眼前的這個人讓自己的身份暴露,不過,這也是她所需要的。
她想要找到那個孩子。
“好一個謝明依啊,你可真是什麼都敢說,這下朕若是責罰你謝家,豈不是就不是明君聖主了?”皇帝覺得這個孩子很有意思,而有一種別樣的真實。
明明她說的話把自己裝在了裏面,可是卻又讓人說不出什麼。
因為她在說事實。
“陛下不是先免去了我謝氏的責罰,所以,謝三隻是陳述事實罷了,再者睿智如陛下,在陛下面前說謊,不過是粉墨登場。”
謝三說著,沒有半分的奉承之詞,卻讓人聽着十分的受用。
謝蘭有些迷惘,但同時他也知道這位帝王並沒有真的生一個孩子的氣,雖然有提點自己的意思,可總得來說,對這個孩子,皇帝是喜愛的。
“好好好,說的極好,怕是這朝廷的御史都不曾辯駁得過你這張巧嘴,明兒個就去皇家的書塾同皇子們一起讀書吧。”
面對皇帝的恩賞,謝蘭有些驚訝,而謝三卻是從容的謝恩,之後在皇帝的示意下退出了承明園。
剩下的最後一個少年,身上一身的粗布衣衫,很明顯是剛哭過的,劍雨水也無法遮掩他微紅的眼睛。
“你是阿冉,你的爺爺救了朕的皇子,有什麼想要的嗎,朕可以賞給你。”皇帝面對少年的態度比之前要溫和許多,因為眼前的少年,是他的子民。
而且他的爺爺剛剛去世。
“草民想要進欽天監,請陛下允准。”少年的話音剛落,這邊的皇帝不由得微微驚詫起來。
“你若是要黃金田地或者是宅院,朕都可以賞給你,只不過,這欽天監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皇帝說,希望少年可以自己改變主意。
卻不曾想,少年竟開口說,
“如果草民可以找到失蹤的皇子呢?”
失蹤的皇子?
皇帝聞言不由得眉間輕蹙起來,就連蘇穎秋也不禁看向這個少年。
她的孩子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但無論怎麼樣,都不是這樣一個鄉野的少年可以知曉的。
“皇子不是找到了嗎?”皇帝微蹙起眉頭,看向地上的少年,眼中帶着幾分凌厲的探尋。
君王的氣勢讓少年有些喘不過氣來,因為此刻皇帝面對的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個可能危及到自己的人。
“是另一位,不在宮中的皇子。”
音落驚心,皇帝看着這個少年。良久不曾出言,而蘇穎秋則是驚詫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皇帝握住蘇穎秋的手,淡淡道,“不在宮中的皇子,朕怎麼不知道?”
“草民會觀天象,所以窺測到帝星不在正宮,也就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只不過那皇子離紫微星正宮不遠,也就是說,那皇子就在陛下身邊。”
失蹤的皇子,這件事情都是幾天前皇帝才知道的,眼下竟然就這樣被少年說了出來。
雨聲很大,兩邊的侍女也早已經隨着陸盛春去送六皇子,眼下皇帝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對他的話將信將疑。
“朕為何要信你?”皇帝問道,心下卻是在想,這帝星為何會在外,難道說那個孩子才會是未來大燕朝的主人?
那自己的這些皇子呢?他們的前途命運又會是怎樣?
“陛下可以將隨行眾臣的公子聚在一起,草民自會找到那人。”
皇帝微微蹙眉,思索了良久,“朕如何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少年道,“屆時陛下自會明曉,若是草民所言有誤,當自行了斷。”
果斷,決絕,而且帶着一股子狠勁。
而他的目的只是為了去欽天監,這倒是讓皇帝有些不解,但是同時對於這個少年的能力也有了幾分的信任。
有些時候,更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你給別人的一種感覺。
少年被安置在桃園中,也就是蘇穎秋原來待的那一處,這件事交給了禁軍的人去辦。
待少年離開后,皇帝若有所思起來。
三個少年,都給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遠大前程。
但眼下,皇帝更在意的還是這個叫做孫冉的少年。
“文郎,那少年所言,可以當真嗎?”蘇穎秋問着旁邊的人,如果少年的話是真的,那麼她真的能找到自己的孩子嗎?
“不知真假,可以一試,不過這世上若是真有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朕讓人去查一下。若是真的,朕……”
“不,就讓他繼續自己的生活就好了,穎秋只希望他今生無憂,做一個平凡的人。”
皇帝沒有回答,看着外面的雨簾,揮了揮手,不遠處的士兵跑了過來,撐着傘,將二人送到了殿內休息。
是夜,皇帝看着蘇穎秋有些心不在焉的梳妝,有意將她的注意轉移,問道,“你認識謝三?”
在蘇穎秋看向謝三的時候,皇帝也看到了蘇穎秋的目光。
那目光中的欣賞和喜愛做不得假,同時,也有一種熟悉。
“是。”蘇穎秋說,有些擔憂着解釋道,“之前她去過桃園,卻不知穎秋和文郎的事情。
“此子必成大才,只是可惜呀。”皇帝有些感嘆的說道。
一旁的蘇穎秋看得出皇帝對謝三的喜愛,卻不知這可惜在何處。
“可惜什麼?”蘇穎秋問。
皇帝看向蘇穎秋,將她攬在懷中,“可惜,不曾生在帝王家。”
可惜,不曾生在帝王家。
蘇穎秋怔了一下,隨及輕笑着道,“文郎果真是極喜愛這個少年的。”
“赤子之心,有何人會不喜?且又聰慧,機敏,只可惜未曾生在帝王家,只是個相才。”
“若是生在帝王家呢?”蘇穎秋問。
皇帝眸光微微閃動,看着亭子外面的雨簾,沒有回答。
蘇穎秋知趣的沒有再問。
身邊的這個男人,什麼都可以同自己說,唯獨有些話,說不得,因為說了,就會死人。
蘇穎秋知道,這是對那個孩子最大的保護。
從此後的幾年間,這個孩子彷彿從市井的輿論中消失了一般,再不曾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而六皇子,則一步步的擺脫了那些欺侮他的人,逐漸的出現在了皇帝的眼中。
是夜
謝三隨着祖父離開,回到自己落腳之地。
一路上,祖父什麼也沒說,只是用他的大手包裹住自己的小手,謝三感覺到暖暖的,而且祖父的手掌很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