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251相見恨晚
謝三沒有聽到任何皇帝的人來尋他們的消息,同樣的謝家也沒有來尋自己。
半個月的時間恐怕兩個人早已經被放棄了。
這樣的想法,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謝三替六皇子難過,也替自己難過。
六皇子一直被當作一個透明的人,在皇室之中任人排擠,皇后巴不得他早點去死,而皇帝也對其不聞不問,但是一個皇子失蹤竟然這樣無聲無息,終究讓人有些寒心。
而自己呢?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自詡是謝家的三少爺,自詡比眼前的人要好許多可在一些東西的面前,竟然也是這樣的微不足道。
那些她自以為的驕傲,不過是一盤不勞靠的散沙。
“醒啦,該喝葯了。”說話間外面有人走了進來,是一個同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
床上的趙永誠看向謝三,目光中帶着疑惑。
“他叫阿冉,就是他和他的爺爺救了我們。”謝三介紹着端葯進來的阿冉,隨後看向趙永誠的目光有些閃躲,
“對不起,我……沒能堅持下去。”
少女的臉頰微紅,趙永誠卻感覺宮裏那些娘娘們,用的那些腮紅,沒有一種比少女此刻的臉頰微紅更美的了。
“不怪你。”趙永誠拉住謝三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在這樣的境遇下竟然依舊笑得出來,甚至安慰謝三說,
“你已經做了所有你能做的,畢竟我們還活着,不是嗎?這才是最重要的。”
謝三看向他,少年此刻的溫柔讓她有些慌張的心逐漸的平靜下來,這些日子來的忐忑也隨之消失。
原來身邊有人陪伴,是這樣的感覺,真的能讓人覺得安心。
“我說,二位,該喝葯了。”阿冉提醒着兩個人,自己還在。
目光落在趙永誠和謝三緊握在一起的手上,不禁有些艷羨。
他艷羨的是,謝三為了趙永誠跑去西山,寧願豁出命去也要採到草藥。
這樣的赤子之心,怎麼能不讓人艷羨?
也是這樣的舉動,激起了他內心的火熱,想要離開這裏,出去走一走。
“這是你的。”阿冉將葯放在少年的床頭,以少年的距離,是可以夠到的。
而另一碗,阿冉拿在了手裏,看向謝三,“該喝葯了。”
謝三聞言瞳孔下意識的微縮起來,她不是怕苦,而是疼的怕了。
自己的手心裏還有刺。
之前趙永誠沒醒來之前,她還可以忍着疼端起葯碗,可眼下她不想讓趙永誠知道自己做的。
趙永誠看着謝三遲遲沒有抬起的手,只以為她是手上的傷還沒有好。
“我來吧。”少年放下自己已經拿起來的碗,接過阿冉手裏的,看着謝三說,
“怕苦嗎?”
謝三怔了怔,看着對面的少年,怕苦么?
當然怕。
可是她哪裏有怕苦的資格。
“這裏面爺爺放了兩顆蓮子糖進去,所以……是不苦的。”
阿冉說。
趙永誠笑了笑,“謝謝。”隨及看向謝三,“看來,這一次你會好過一些。”
謝三看着已經到了嘴邊的湯勺,張開了嘴。
預想之中的苦澀並沒有襲來,而是真的有一種甜甜的味道。
兩個人之間的和諧容納不下第三個人的存在,所以少年帶着失落的眼神離開了房間,而外面爺爺正在等着自己。
“出來了?”老人說。
“嗯。”阿冉點了點頭,微垂着眸子,掩飾着眼底的失望。
“跟我來,阿冉。”
老人在前面走,方向是老人的屋子,阿冉不知道爺爺要跟自己說什麼,只是跟着走了上去。
少年沒有看到老人的臉色,自然看不到他臉上的無奈和彷徨,糾結。
老人面臨著一個很艱難的抉擇,他想讓這個年輕的孩子過着平靜的生活,但是那個女娃說的沒錯,人生都是自己選擇的。
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那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選擇總會有結果,無論結果好壞,選擇都不會有對錯。
所以,當阿冉看着老人從牆上的暗閣裏面拿出一個藍色的本子時,阿冉的心漸漸的激動起來,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那裏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自己,吸引着自己去觸碰它。
老人將那本書拿在手裏,目光複雜,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糾結猶豫之後,他看向旁邊等候的阿冉。
“阿冉,爺爺問你,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嗎?”
阿冉一怔,他真的很想去看外面的世界,但是爺爺他不是向來最反對自己出去的嗎?
為什麼現在會這麼問?
少年的目光落在那本書的上面,沒等他猶豫太久,老人的聲音再一次傳了過來,“問你想還是不想,為什麼還要思考!你不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嗎!”
老人的聲音頓時間嚴厲了起來,聽得少年有些害怕,他害怕爺爺嚴肅起來的樣子,那讓他感覺,那是另一個人,而不是自己的爺爺。
甚至距離自己很遙遠。
“想。”阿冉回答,聲音有些怯懦。
老人不由得微蹙起眉頭,訓斥起來,“唯唯諾諾,你這個樣子就算是出去了又能怎麼樣?知道外面的豺狼虎豹有多可怕嗎?稍不注意就會被啃的連骨頭都不剩,沒用的人永遠都看不到光明。”
阿冉聽着爺爺的訓斥,小小的人自然被人傷到了自尊,面紅耳赤之下,少年握緊了拳頭,這一次卻是擲地有聲的說大聲喊道,
“想!”
“既然想,那就要知道,離開了這裏,爺爺就再也護不住你,外面的路你只能自己走,是好是壞都是你自己選了,可無論你怎麼選,記住了孩子,人生是自己的,只要選了就要負責。”
少年看着爺爺,聽着那語重心長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些酸楚,眼中的聚起了淚花閃爍。
“爺爺……”
老人有一種無力的感覺,他感覺自己最近越來越力不從心了,謝三的話是自己考慮之一的原因,可更大的比重卻是在於自己的身體。
天命將至,他就算能窺破天機,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一如多年前的那個人告訴自己的話——這本書里的東西只是能讓你看清楚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不能逆天改命,甚至會因為勘破天機而讓你失去一些東西,你可要想好了。
“阿南,從今天開始,爺爺教你這本書里的內容,如果有人來找他們,你就跟着他們一起走吧,別怕,爺爺會跟他們說的,這段時間你只要悉心的研讀這書里的內容,背下來,把爺爺的話記在心裏,聽見了嗎?”
老人像交代後事一樣,眸光中是對這個小孫子的不舍。
若是可以他何嘗不想一直護着他,護着他一生無憂。
然而生命的長短有限,天命更是無法更改。
此刻的少年只是感覺自己將要離開的感傷,並不曾看到老人眼中的傷懷和不舍。
當他明白的時候,早已經為時已晚。
人生就是這樣,猝不及防,總有些東西會讓人覺得後悔莫及。
而之所以讓阿冉跟着那兩個人,是因為老人看到了天象。
天象顯,帝星和文曲星正冉冉升起,而所在的位置,離自己很近。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兩個人絕非常人。
不僅如此,甚至會成為未來大燕朝廷十分重要的兩個人。
尋找他們的人正在來的路上,即便會遇到困難,可是快要到了。
成德行宮
半個月前
從趙永誠的嘴裏知道了這行宮裏還有其他人的存在時,皇帝便讓陸盛春去找,真的找到了。
就在桃林里,可讓皇帝意外的是,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人發現。
亦或許,沒有人想到她就躲在這裏。
夜裏,桃林外,一身藏青色長衫的男子望着不遠處簡陋的木屋,燭光搖曳之下,可以看到屋子裏面的人投注在窗戶上的影子。
成德行宮裏總是需要有看守的人,而長安每到秋至,都會在成德行宮裏將一些水果運到長安。
這其中就包括桃子。
陸盛春站在皇帝的身側,時不時的偷瞄一眼皇帝的臉色。
這位英明的君主向來都是睿智的,很少看到這樣對一個人痴迷的樣子。
當然,除了現在,除了曾經的那個女人。
桃花,看着這滿院的桃林,陸盛春的心中已經有了些微的猜測。
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因為看到了六皇子腰間的玉佩,皇帝怎麼會這樣重重的抬起,輕輕的落下。
畢竟,那個人的母親犯的錯是會讓皇帝終生都不會原諒她的,包括她的兒子。
所以,說起來這六皇子也是個可憐人。
“陛下,是否要老奴去看一看這屋子裏的女子是什麼人?”跟了皇帝這麼久,陸盛春也對這位君王有了些了解,眼下提議也是因為皇帝的心中既想去,卻又有些猶豫,所以才停滯不前,在外面看着那女子。
“不必了。”皇帝微擺了擺手中的摺扇,“你回去承明園守着,有人來見,就說朕已經歇下了,任何人都不見。如果有人敢硬闖,就要做好承擔抗命的後果!”
陸盛春聽到了君王話語裏的不容置喙,以及威嚴。
言必出,行必果,這就是這位主子的個性。
這話不是說給大臣們聽得,而是說給各宮的主子們聽的。
總有那麼一兩個想要在皇帝的身邊安插一些耳報神,殊不知這是皇帝最厭惡的,所以結果就是皇帝不在意的時候,這些耳報神他看在眼裏,在不說什麼,可這個時候,即便不知道這裏面是什麼人,皇帝的有心維護也很明顯了。
陸盛春猜測,即便那個女子不是曾經的那個人,皇帝也會維護,不為別的,就為了這一片桃林。
宮中什麼花都有,唯獨沒有桃花,原來是有的,後來也被皇帝移到了城外的那一處桃林。
後宮的主子們沒說什麼,卻一個個的心裏都有計較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已。
“諾。”陸盛春退後,逐漸遠去。
皇帝眉心輕蹙,依舊站在原地,在他的內心深處渴望得到一個答案,卻又害怕期望幻滅。
寧為寒門妻,不做高門妾,能說出這樣話的女子,本身就與眾不同,可連君王的枕邊人都不稀罕,卻躲在這裏,這又是什麼意思?
愚弄自己嗎?
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蘇穎秋起身走了過去,然而半路上聞到的龍涎香氣讓她停下了腳步。
她以為是這成德行宮的管事,或者是謝三的那個小傢伙,沒想到是他。
四目相對之際,蘇穎秋聽見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的聲音,而另一邊的皇帝已經走了過來,蘇穎秋下意識的一步步後退,然而屋子總是有限的大小,蘇穎秋被堵在桌子的前面,那個人就在自己身前站定。
迎着那人的目光,蘇穎秋看到了疑問,看到了本不屬於帝王的柔情,
“你……在這裏還好嗎?”
皇帝看着她,千百句的質問,最後都化作一句問候。
還好嗎?
蘇穎秋心中苦澀,還好嗎?
這問題讓她怎麼答?
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會離開長安,離開自己的家人?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何必躲在這行宮裏面,終日不得見俗世繁華?
她好嗎?
“還好。”蘇穎秋說,看着對面的人淺笑着。
只是這笑的太苦,笑的眼前的男人,眼前的君王,心都要碎了。
“穎秋……”
“陛下怎麼會到這裏來?”蘇穎秋笑着道,
“您是尊貴的天子,您的皇后還在等着您回去,我不過是一個看守桃林的普通人,擔不起皇後娘娘雷霆之怒……唔。”
霸道而又小心的親吻,女子甚至可以感覺得到男人攬着自己腰間的手在顫抖着。
“穎秋,朕想你了。”
皇帝貪戀的吸吮着女子唇瓣上的甜蜜,卻更想看着她的樣子,他有多思念她,別人不知道,那一個個深夜裏的想念只有他自己清楚。
君王不應該有的愛情,他卻愛上了這麼一個女人。
只是遇見的太晚,他唯一不能給的就是那個位置,而她想要的恰恰也只是中宮正妻。
“那又如何?”蘇穎秋笑着道,眼中泛着淚光,“陛下,你皇室的大門穎秋從來不想沾染,無論是從前,還是以後。”
柔弱的女子,可是態度卻是那麼的堅決,那麼的絕情。
從來治理江山遊刃有餘的皇帝,這一刻如此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