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三章
但現在范宗卻覺得不一定了……
這個傅侯爺瘋起來,還真沒準能做出些什麼事來。
就像最初他們不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殺了曹萬屠嗎?
兩具屍體在旁,范宗不敢再多說什麼,按照傅毅洺所說,親自將他們送了出去,並將霧峰寨彭寨主的母親交給了他們。
傅毅洺一邊讓人將老婦人送回了霧峰寨,一邊調集三千兵馬將青崗寨團團圍住,所有寨眾一律不得進出,做完這些安排之後,才匆匆趕回了蒲江城。
此時夜已深,唐芙已經睡下了,即便明知她看不到,傅毅洺進院時還是先整理了一下衣冠,讓值夜的紅纓仔細看了看他身上有沒有血跡,確定沒有之後才進入房中,免得把身上的血氣帶到院子裏來。
他原本是想回房洗漱一番換身衣服再偷偷去看唐芙,進門卻發現桌上放着一個食盒,底層用熱水溫着,上面放了幾樣吃食,一看就是唐芙的手藝。
傅毅洺愣了一下,旋即唇角漫上一股笑意,這一日的疲憊與怒意全都消散無蹤。
青崗寨那邊的事情還未全部解決,傅毅洺其實是沒空回來的。
但他自跟唐芙成親以來,還從未和她分開過,加上唐芙又是頭一次來蜀中,他怕她在這裏住不慣,就想回去看一看,看一眼就走,趕在天亮前再回到青峰山。
但他沒想到他出門前說了自己晚上不回來吃飯,唐芙卻還是給他做了,可見她也猜出他其實是不想累着她,所以才那麼說的。
傅毅洺心裏暖洋洋的,洗乾淨手,將食盒裏的飯菜小心翼翼地端了出來,吃的盤干碗凈,一點沒剩,這才去沐浴更衣,聞了聞身上確定沒什麼血腥氣之後才翻窗進入唐芙房中。
他時間不多,在唐芙床邊坐了一會,見她睡得沉穩,並沒有因為初來乍到而有什麼不適,便又輕手輕腳地從窗口離開了,彷彿自己從未回來過一般。
但他將食盒裏的飯菜吃完了,唐芙自然知道他回來了,只是又匆匆離開了而已。
青崗寨離這裏不算近,傅毅洺不可能每天都這麼來回跑,為了能早日回來陪伴唐芙,他就給紅纓留了話,說自己要忙完這一陣再回來,讓唐芙好好歇一歇,若是覺得在府里待着無聊,就讓紅纓雙鉞陪她出去走一走,蒲江城裏還是很安全的。
唐芙得了信,表面上沒說什麼,在紅纓離開后卻整個人都蔫了,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青崗寨上着實亂了一陣,但正如傅毅洺所說,他並不管范宗怎麼安撫那些寨眾,只要最後的結果。
這寨子裏近萬人,不可能人人都對曹萬屠忠心耿耿,大部分還是想過安穩日子,不願意跟朝廷鬧得水火不容的。
就算那些原本追隨曹萬屠的人,見他已經死了,也有一部分在范宗的勸說下審時度勢一番,選擇了配合朝廷招安。
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蜀中匪幫大勢已去,青崗寨獨木難支,不可能真的憑藉這男女老幼良莠不齊的萬眾人馬去跟朝廷抗衡。
到時候朝廷若是真的派兵圍剿,他們這一萬人又算得了什麼?傅毅洺若是狠心一點,都不用動兵,直接一把火燒了青峰山,他們逃都沒處逃去。
所以算下來真正肯為曹萬屠豁出性命的人其實很少,他這個寨主活着的時候或許能憑着那股兇悍的狠勁兒壓制住眾人,死了之後可就沒這個本事了。
范宗說服了絕大多數人,但還是有一小部分不肯聽勸,誓要殺了傅毅洺給曹萬屠報仇。
這些人仗着自己對地形的熟悉,摸清了傅毅洺紮營的地方,先是聲東擊西做出要帶人從另一條路逃跑的樣子,然後再趁追兵都去圍堵,營地看守薄弱的時候一鼓作氣沖了進去,拼着一條命不要也要砍下傅毅洺的腦袋。
誰知等為首幾人衝進營帳,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這才驚呼上當,但為時已晚,外面已經被傅毅洺帶人團團圍住,一波羽箭射來,這些悍匪死傷大半。
「范宗!」
有人看到跟在傅毅洺身邊的范宗,一口牙都險些咬碎。
「大當家生前待你不薄!你如今卻勾結朝廷鷹犬,陷害自家兄弟!」
范宗騎在馬上,沉着臉道:「就是為了自家兄弟,所以我才不能任由你們肆意妄為!」
「青崗寨上下九千七百三十二口人,其中不乏老弱婦孺,倘若今日讓你們殺了朝廷欽差,寨子裏的其他人又該怎麼辦?朝廷還會容忍他們嗎?還願意對他們進行招安嗎?」
「你們為了一個已死之人,就要拿其他九千多人的性命做賭注!動手前又可曾問過他們願不願意?可曾想過你們若得手了,他們的退路又在哪裏?」
「大當家當初讓人幫我醫治過斷腿,讓我不至落下殘疾,我感激他,所以留在青崗寨數年,哪怕對他的諸多做法並不認同,也未曾想過要離開這裏。」
「但如今他已經死了,山上的其他人卻還活着!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給你們陪葬!」
對面的人顯然聽不進他這番話,冷笑一聲,道:「說來說去還不是貪生怕死!不願替大當家報仇!」
范宗見他這樣說,便也直言不諱地道:「是,我的確不想給他報仇,因為我早就勸過他了,是他自己不肯聽,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我范某自認這些年對得起他,能做的都做了,他非要自尋死路攔都攔不住,我有什麼辦法?」
「眼下大局已定,他也不可能死而復生,我身為青崗寨的二當家,自然要為寨子裏的其他兄弟們考慮一二!」
傅毅洺在旁邊聽了一會,見那人又要說話,開口打斷道:「行了,別敘舊了,我忙着呢,就問一句,降還是不降?」
那人咬牙:「不降!今日不拿到你這狗官的……」
話沒說完,傅毅洺便一抬手。
又一陣羽箭襲來,這幾十人在數百官兵的圍剿下毫無還手之力,刀刃都沒能擦到傅毅洺的邊便死了個乾乾淨淨。
傅毅洺嘖了一聲,將飄落到眼前的一縷碎發拂開:「我就隨口一問,不用回答的這麼認真。」
范宗看着他滿不在意的樣子,越發肯定這位侯爺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最起碼他是見慣了生死的,不是那種深宅大院裏養大的嬌少爺。
傅毅洺確定那些人都死光了,這才轉頭對范宗道:「今日多謝二當家了,你放心,這些人的行徑我不會算到青崗寨其他人身上,讓他們踏踏實實接受朝廷招安,只要不自己跑到我面前來作死,我一般還是比較好說話的。」
范宗:「……」
他帶着一起跟來的幾個兄弟回去了,之後確實沒被傅毅洺為難。
但另一方面,傅毅洺卻將那幾十人的頭顱砍下來掛在了距離青崗寨不遠的地方,讓裏面的人一眼就能看見。
翌日,又有幾人的頭顱被掛了上去,而且比之前的人更慘,全都被挖了眼睛。
青崗寨里的小嘍啰不認得這些人,但有個小頭目卻一眼認出這正是他們安排到霧峰寨里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