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竹立於魚池邊很久了,餵食的手停滯了,池中黑紅兩色的錦鯉早逡巡了一次再一次,每次似乎都失望地擺尾游開。劃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綠丫頭跟着她。自清竹進宮起,她就撥給了文姑娘,綠丫頭十三歲進宮以來,還從未見過像文姑娘這麼淡定從容的女子,她竟是一個猜不透的人。綠丫頭凝着清竹着月白色長衫的背影,思緒遊走於天外。突然一陣重而緩的腳步聲驚動了她。抬首一看,竟是皇上!

李潼抬手止住了她躬身行禮,逕自向陷入沉思猶未覺的清竹走去。

綠丫頭退下的時候,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緊張。暗暗祈禱文姑娘可要把握住機會!

“你在想什麼?”李潼好奇地瞥着她,像嗅到淡淡蘭芷花香般地“驚艷”於眼前人,清新明快的臉龐上覆了一層淡淡白霧,眸子裏一抹不易捕捉的“憂鬱”之芒劃過,“看起來姑娘你有心事。”

“誰人沒有呢?陛下,就如高貴如斯的您不也有么?”文清竹聽聞只輕輕微笑,復又平復面上的表情,恆定如常,

“您不也為臣女在想什麼好奇?”李潼不禁莞爾,這話題算她溜過去了。

“你覺得看魚有樂趣嗎?”李潼找着一個話題問。

“有啊。臣女在看魚的樂趣。”“是嗎?魚也有樂趣?”“陛下,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清竹輕聲說道。手中恢復了餵食的動作,錦鯉們立即從波紋中感知到食物,紛紛聚攏來,搶着擠着,撞着頂着,

“陛下,這不就是魚的樂趣?”

“哈!”李潼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讀過《莊子》!在這宮闈的女人之中,你倒是第一個。”

“不知道臣女是否可以把這當作陛下的謬讚?”清竹依然神情恬淡,緩緩說道。

“你不必太過謙虛,這個誇獎你還是當得起的——不知道朕可否得知你的芳名?”

“古人語‘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臣女身份卑微,何必用名字在陛下心中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呢?”清竹微微笑着,她的笑容像一朵含仿吐蕊的清雅雛菊。

李潼聽了她的話,雙眉蹙起,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好一會兒,對上她篤定沉靜的星眸,心知她此言不虛。

不禁一嘆,在這後宮之中,他豈不知處處是暗戰,處處是爭鬥,處處是險象環生的刀鋒和心機,這樣有着溫潤沉着的眼睛的女子,代表着主人的寧靜心地和睿智。

他需要這樣一潭清泉。

李潼打量着她:“你是這一輪待選的秀女吧?你就算不告訴朕你的名字,朕自然也會知道。”

“陛下,您的確會知道。不過不是從臣女嘴裏。臣女從來不是追名逐利之人,不希望會有人把今日之事傳成不堪。所以陛下您還是不要急於今日知道為好。”

李潼心道如此奇女子,天與之,他怎會錯過!於是他讚許的點點頭,微笑着離開了。一切就等選秀女的那一天了!清竹依禮目送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依然淡淡轉身,繼續餵魚。

李潼還是得到了她的名字,宗籍官查着送來的秀女檔冊,翻找着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當念到文清竹時,李潼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對!應該就是這個人!”

待到選秀女的那日,真真印證了李潼的想法,她果然是文清竹!

李潼拿過冊子,想也不想拿上硃筆,圈上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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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歌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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