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回,沉痛就會佔據文清竹的心房。

她推被坐起,還會想起她躲在遠處看到的抄家、鎖人的場面。男女老幼就像一串長繩上的螞蚱。士兵們抄出帶不走的財物,則摔得摔、砸得砸。耳邊都是族人的哭泣、痛苦的吶喊。

她的父母爺娘,還有小時候的玩伴……她痛苦地絞着手裏的帕子,拳頭塞進嘴裏,咬出了深深的血痕,不讓自己的痛苦呼號出來!

是文伯伯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她,護送她回到文家;亦是文伯伯交遊甚廣,找到宮裏熟人打聽到文清竹的大哥俞清泓因為調戲景妃被聖上賜死!

在她的記憶中,大哥清泓是敦厚仁善之人,要說他非禮女人,清竹到現在也不信。她一定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一念及此,清竹拜託文伯伯,總算是順利選上秀女進了宮。

進宮一個多月了,她還是睡不慣這澄明殿,皇上已經封她為文嬪,過幾日就要迎娶她了。

清竹在各處打聽詢問四年前的那件慘案,不料她未及說完一句話,剛提到四年前。

所有人無一例外的都閉了嘴或是“顧左右而言他”,諱莫如深的樣子。幾次下來,清竹就知道這件事情想在宮裏打聽是何等的困難!

現在她對此有些一籌莫展了。

清冷的月色,踏着月光投下的淡淡疏影,聽着和風拂過樹叢的喧嘩,整個宮殿安靜得更加寂靜。清竹被噩夢驚醒,無心睡眠,便放任她的腳步,穿過了幾個角門,來到平日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園裏面。

湖水在月光下泛起清冷的光,風揉碎了一池的清輝。輕柔的卻有一陣低咽的簫聲。

蕭的主人低沉地吹着一曲《良宵引》。

清竹不自覺發聲的一邊靠過去。耳朵彷彿於暗夜中格外靈敏,細微的聲音也可以辨識。

藉著月光,她看清了聽濤亭中,坐着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他執一柄玉簫,泛着玉特有的皎潔,襯的男子衣袂飄飄的神采,極盡儒雅仿若天人!

清竹輕輕立在他的身後。聽着這一曲《良宵引》,望着水中清輝,享受個中靜謐,一時無言。

她只能憑藉他的衣着揣測他的身份。就像上次一樣,當時明黃的緞袍、繫着九塊和田玉的腰帶加上明黃貢緞的朝靴,她一眼認出了李潼是皇帝;這一次,能在斯時斯地出現的男子,恐怕是哪個王孫公子莫屬。

一曲終了,吹簫人站起身來,朗聲說道:“姑娘可安坐。你可願聽我再吹一曲?”

清竹望着他朗月一般的面容,微微失神,不自覺地逸出口:“公子請自便。”

不知為何,清竹始終感覺到他的眼光鎖在她的身上,一時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好尷尬及時化解,他又重置蕭於唇,這次吹奏的,正是一曲《鳳求凰》!

吹罷一曲,他便欲舉步離去,沒有問她名字、身份。這一認知讓清竹竟有了些微不快但她什麼也不會說。“可惜,可惜,你又是他的人。”男子的聲音相當魅惑,尤其在這無邊月色里。

“有何可惜?進了宮的人,似乎便要認命。更何況幸與不幸,不過是個角度的問題。”清竹答道。

男子離開的腳步一滯,唇角帶着微微笑意:“你要有這心態,倒是適合在這裏生存。”

但當他說下一句話,真正震驚了她。雖然在暗夜中,然而他充滿了玩味的眼,有如看到她的心裏的慌亂。

他突然回過頭俯下在她耳邊,唇角的笑紋更深,似笑非笑的語氣“咬住”她的耳朵:“你,將不僅僅是澄明殿的主人,還會是毓祥宮的主人!”

清竹從震驚中回神,耳畔還留有他吐氣如蘭的余香,臉早紅到脖子根,男子已然翩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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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歌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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