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群芳聚首
“你倒難得,”母妃笑着打趣本宮,“往日裏這時候都在外面野,今日怎麼想到要來承乾宮了?”
此話一出,座中姐妹都笑作一團。饒是本宮臉皮厚,此時也不免熱了臉。
“兒臣知道母親嫌棄兒臣吵鬧,才不好經常來打擾母親嘛。”本宮佯作小兒態道。
母妃道:“本宮可不是嫌你。你這個年紀,自當勤勉學業。君子六藝,哪一樣不需要花大把的時間?哪一樣是可以落下的?你呀,整天瞎轉悠,花在古玩異巧上的心思比什麼都多。冠禮在即,你也該收收心了。”
話音剛落,永泰妹妹就搶着道:“是啊是啊,娘娘您可不知道,上個月太子哥哥還搶了我一隻金剛鸚鵡呢!太子哥哥,娘娘都發話了,要你收收心,你就把那隻鸚鵡還給妹妹吧。”
“永泰你也忒小家子氣,一隻鳥兒算什麼,懷璋拿了就拿了,回頭讓鳥獸監再給你一隻不就得了。”太平大大咧咧道,轉頭用手肘捅了捅本宮,低聲道:“懷璋,你那隻白猿養了快一年,聽說都會舞劍了?哪天給我看看嘛?”本宮還未作答,太平就扯着本宮腰帶道:“上次趙構送你的越女劍你就藏着不讓我看,這回不能連只猴子都不讓我看吧?”本宮心想給你看了還有本宮的份嗎,誰不知道你是個武痴。無奈腰帶讓她扯得快松垮下來了,本宮拒絕的話也不好說出口。
清河姐姐掩着袖子微笑,一手輕輕拍了拍太平,太平這才悻悻放手。
“太平姐姐,你就知道幫着太子哥哥,”永泰嘟嘴說,“那金剛鸚鵡可是扶桑進貢的,大周就這麼一隻,身形比一般的鸚鵡要大上三倍不止,不僅會說人語,還會唱曲子呢!”
“永泰你可別胡說了,”本宮道:“其他倒也罷了,單‘會說人語’這一項,那鸚鵡就蠢笨得很,本宮讓人教了它小半個月,到現在它也只會些‘松鶴延年’、‘福壽雙全’之類的老話,不過學舌罷了,學得還慢。”
“既然太子哥哥嫌棄它,不如就把那隻鸚鵡還給妹妹?”永泰不依不饒道。
“行了,你們兩個孩子都別鬧了。懷璋,明日一早就遣人將那隻金剛鸚鵡送回給永泰。多大的人了,還搶妹妹的東西,也不知道害臊。”母妃道,招過侍女來給本宮的座上添了栗子糕,又繼續道,“你們啊,都應該跟清河學學。清河陪着本宮大半日了,紅葉宴的事情有大半都是清河幫着本宮打理的。她坐在這裏,端莊大方,溫柔嫻靜,可見她跟你們胡鬧沒有?懷璋啊,母親也不求你怎樣安分聽話了,但凡你娶一個像清河這樣能幹又溫婉的太子妃,本宮就算心安了。”
“娘娘是要給太子哥哥定親了嗎?太子哥哥,您有心上人了嗎?”年紀最小的永安,在一旁脆生生問道。
“永安你小小年紀,怎麼也知道‘心上人’了?”永泰道,“皇室婚姻,最注重的是家世身份。本朝歷代只有門閥貴族的閨秀才可能嫁入皇室,就算太子哥哥真的有了心上人,若是那女子家世不足,也只能居側位罷了。”
“這話也太不中聽,”太平嗤道,“懷璋是當朝太子,論身家,誰能高過他去?他還需要藉著一個太子妃的家世是怎的?要我說,懷璋喜歡誰,那就娶誰,管那麼多做什麼。”
永泰冷笑道:“你一向是不顧禮法的,也不奇怪你會這麼想。”
太平修眉一豎就要拍案而起,卻被清河拉住。清河緩緩地搖了搖頭,太平雖然按耐住,仍然諷道:“我反正自由自在慣了,不比你金嬌玉貴的,禮儀周全。那就願你將來的駙馬是個強宗豪右,可千萬別辱沒了你這位皇室公主。”
本宮一看事態不對,忙搶在永泰發火前道:“哎哎,不是說本宮的婚事嗎,怎麼就說起了你們自己的了?可見女大不中留。諸位妹妹別急,等哥哥我娶了太子妃,宮裏的喜事可就盡歸你們了,啊呀,到時候我一定要當你們的送嫁人,這等好差事,可不能讓懷現他們搶了。不過現在呢,咱們還是要先顧着本宮的婚事。”本宮向母妃笑道:“母親您說對不對?”
“就你最不害臊,”母妃說,“別人聽見談論自己婚事的都會避開去,你怎麼倒是追着問的?”
“我是個痴的嘛。”本宮呵呵笑道,“母親你快說嘛,太子妃人選挑得如何了?”
母妃笑道:“這會子還早,才七月出頭,急什麼?放心吧,年尾就給你定下來,最快明年春就去下聘。本宮這裏已經有了幾個好人選,都是良家的姑娘,性子也好,如果一切順利,今年年終尾宴上,你就能見到你未來的太子妃了。”
本宮拍手笑道:“那可太好了!”
母妃因笑,搖頭嘆道:“你們看看,想媳婦想成這個樣子,要是以後太子妃進門,還不立馬將本宮這個母妃忘在腦後了?”
永安咯咯笑道:“太子哥哥最是孝順,想來是不會的。”
本宮欣慰道:“還是永安最貼心。”
永泰撇撇嘴不說話。
清河緩步出座位,盈盈拜道:“今日多謝皇貴妃娘娘教誨,清河受益良多。”
太平不情不願跟着清河,也拜下去:“多謝皇貴妃娘娘。”
母妃笑得眼睛眯起來:“你們兩個孩子也很能幹,幫了本宮大忙。紅葉宴的座次安排多虧了你們。”
“娘娘謬讚了。”清河道,“時辰不早,不敢再打擾娘娘與太子母子相聚,清河太平先行告退。”
母妃道:“好孩子,去吧。替本宮跟你們母妃問好。”
清河道謝,領着太平出去了。
永泰永安也不好多留,一併出去了。
母妃笑眯眯目送她們出殿門,然後轉過頭來對本宮道:“這下子人都走乾淨了,你這小頑皮到底有什麼事要問母親,現在快問吧。”
本宮心虛道:“母親這是說什麼吶,兒子就不能多留會兒么?”
母妃笑着搖搖頭道:“你母親是不年輕了,眼神卻還清明。你一向坐不住,今天卻肯陪着我們聊了許久,必定是有事要說。剛剛你向清河打手勢,是要他們先走,對不對?那就是有事要單獨問母親了。”
本宮這下子更加尷尬,只好起身告罪:“母親聰明神斷,是兒子莽撞了。母親原諒兒子吧。”
母妃道:“你我母子,何須如此。母子間說說悄悄話,本就應該的。”她想了一想,又道,“難得清河姐妹與你親近,你那樣細微的動作,連我都險些沒注意,她卻都可以理會得。”
“兒子就是要問清河姐姐的事,”本宮道,“母親在天啟三年年終尾宴上,可曾見過右丞相家的公子季扶風?”
“季扶風?”母妃思索了一陣,“你說季襄?”
“哦,對,就是他。”本宮一時不察,忘記提及季扶風本名了,“就是我那個贊者。”
“本宮見過。那個孩子舉止得體,有大家風貌。選他做你的贊者,本宮很放心。怎麼,他與清河有什麼相干?”
“倒不是有什麼相干,”本宮說,“上午兒子見了季襄,他說天啟三年在應水閣參加的年終尾宴,兒子記得天啟三年,兒子與清河姐姐等姐妹也在應水閣,怎麼好似沒見過他呢?”
母妃微微笑道:“尾宴人多,你一時沒有看見他也是應該的。天啟三年,應水閣失火,尾宴中大家子弟有受驚提前退出筵席的,大概是場面太混亂,故而不見吧。”
“我說呢,”本宮道,“看季扶風一副風吹就倒的樣子,必定是那時受驚提前退出了。”
母妃聽了皺眉:“季襄體弱?”
本宮奇怪起來,“啊?他不是連續四年都因為生病沒有出席尾宴么?”
母妃道:“我從今年初孝義皇后薨逝開始才接手主持宮中大典,事務繁雜,季家從前不過二品,我也不很注意。這季襄到底有沒有參加天啟元年至去年的四次宮宴,要待我去找出筵席冊子查了才知道。但是這件事和清河有什麼關係?”
“今日季襄提及他已經心有所屬,兒子懷疑是清河姐姐。”
母妃看了看窗外,四位公主都已經走遠,轉過頭來對本宮說:“女兒家清譽最要緊,你若沒有十足把握,不要妄斷。”
本宮為難道:“本來他喜歡誰實在不關兒子的事。但是若真是清河姐姐,那這事就麻煩了。右丞相家若娶了清河姐姐為婦,這對清河姐姐來說倒算是一個好歸宿。但是現在西北柔然戰事吃緊,趙家經歷孝義皇后、慎太子之失,權勢喧天之態剛剛有所收斂,父皇此時必定不會輕易讓趙家起複,但是季家與田家,”本宮覷了母妃一眼,見母妃示意本宮繼續,才接到,“季家與田家,一個剛剛得了右丞相之職,一個,剛剛得了太子之位,實在不是可以繼續加軍功的。那麼此次和親的可能性就極大,而宮中年紀適合和親的只有清河太平,季家此時若與清河意趣相投,和親的事情,恐怕就要落到太平頭上了。”
“姐妹之中,你與太平情感最好,必定不希望她遠嫁和親吧。”
“如果有可能,清河太平兩位姐妹,兒子希望她們兩個都不必去和親。但是這位新的柔然可汗年輕衝動,血氣方剛,恐怕也不是能用一個宗室女安撫住的。與其是太平,”本宮頓住好久,終於狠心說道,“兒子寧願是清河。”
母妃思索了一陣,忽地一笑,道:“也許這兩位公主,誰都不必遠嫁和親。”
本宮大喜:“母親有辦法?”
“沒有。”母妃說道,“但是你的父皇,不會讓清河太平去和親的。”
本宮還是滿肚子疑惑不安,但是任本宮怎麼問,母妃都不肯道出原委。本宮只好暫時存了點心思,從母妃處告退後,去追清河太平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