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十一章
錢程加快了腳步,不一會而便戰戰兢兢地站在徵墨閣前,小聲問道:「小安子,陛下剛才為什麼發火?不如我稍候片刻再進去。」
小安子嘿嘿一笑:「陛下自打聽說你沒有謝恩的意思,直接拍拍屁股回府去了,就十分惱火,錢大人,你這也太不懂君臣之禮了。」
錢程在心裏唾棄了景恆之一把:暴君!她在門口磨蹭了半天,終於在小安子的再三催促之下,舉步跨進了徵墨閣。
屋子裏靜悄悄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淺淺的葯香,景恆之沒有象以往一樣在案几旁批改奏摺,而是斜靠在窗前的軟榻上閉目養神,冬日的陽光從窗欞射入,隱隱地把他的臉鍍上了一層淺金色,頓時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溫暖了許多。
錢程狐疑地嗅了嗅,低聲問:「陛下,你這是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景恆之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目光有些複雜,讓錢程看不懂。「愛卿這是在擔憂朕的身體嗎?」
景恆之帶了點鼻音,顯然有些受涼,錢程頓時來了精神,正色說:「陛下的龍體是否康健,關係到大乾天下子民,臣自然日夜記掛在心,從來不敢有半分懈怠。陛下什麼地方不舒服?臣幫陛下去找點民間秘方來。」
景恆之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揉了揉眉心道:「我看未必,你若是記掛在心,怎麼會這麼多天都不來探望朕一次?」
這話聽着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錢程也沒細想,只是賠笑着說:「這不是怕陛下看到我心煩嘛,上次被陛下斥責之後,臣一直在吏部反省,琢磨着如何多替陛下辦事。」
「你倒是說說,辦了些什麼事情?」景恆之淡淡地問。
「這個……吏部的事情……那個就是把所有的文檔都查看了一番……還有……」吏部的時候都是幾個手下在辦,她就是負責蓋上自己的官印,要讓她說辦了什麼事情還真有點難為了她。
景恆之斜睨了她一眼,站了起來,錢程這才看清,他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眼中也有血絲,素來高高在上的帝王居然也會生病,這讓她的心不明所以地跳了一下。
「愛卿想來太過忙碌,每日為人挑選禮物也是件費神的事情,對不對。」景恆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錢程傻了眼:「陛下你怎麼知道?」
景恆之輕哼了一聲:「你有什麼小伎倆是朕不知道的?」
錢程偷偷看了他一眼,見他沒什麼不悅的神情,便大着膽子說:「臣就是那孫猴子,跳不出陛下這五指山。」
「孫猴子是什麼東西?五指山又是個什麼玩意?」景恆之奇怪地問。
錢程撓撓頭,這才想起這裏還沒有西遊記這篇小說,解釋說:「這是我家鄉的一句俗語,就是說臣做什麼都逃不過陛下的法眼。」
景恆之笑了笑,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錢程心裏發慌,立刻撲上去照着他的後背拍打了起來,拍得他踉蹌了一步,差點腿軟摔倒。
「陛下你一定是每日熬夜批改奏摺,清早又這麼早起來上朝,鐵打的身子也要熬壞。就算是聖明之主,也需要勞逸結合,空了的時候就去溜溜鳥、賞賞景,和心愛的妃子卿卿我我一下,朝政嘛,交給手下人去做就是了,不然你事事親力親為,他們豈不是白拿俸祿了?」她絮絮叨叨地說著。
景恆之苦笑了一聲說:「朕這幾日的確睡不好,不過不是因為奏摺,而是因為一個人。」
「什麼人居然讓陛下日夜牽挂?他做了什麼膽大包天的事情?活得不耐煩了不成?」錢程倒了一杯茶,遞給了景恆之。
景恆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啊,此人的確狗膽包天,朕有時候真是恨得牙痒痒的,真想一刀砍了算了。」
「砍了算什麼解恨,」錢程興緻勃勃地說,「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才算解恨。」
「哦,你倒是說說看,怎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景恆之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錢程得意洋洋地說:「這要看他喜歡什麼了,他要是喜歡錢,就要讓他一文不名;他要是喜歡權,就要讓他變成布衣白丁;他要是喜歡雲遊四海,就要讓他每天只能看一方水土;他要是喜歡交友天下,就要讓他孤苦伶仃……」
景恆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若是他是個花花公子呢?」
「那要不閹了他?」錢程只當他開玩笑,也笑嘻嘻地說。
「這太血腥,有沒有兵不血刃的?」景恆之的表情一本正經。
「那就騙他愛上一個人,從此之後非卿不娶,非君不嫁,想必他想起以前的風流日子,一定會痛不欲生。」錢程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壞主意哧溜地就冒了上來。
景恆之哈哈大笑:「好,錢愛卿真乃朕的智囊,來人哪,傳膳,朕和錢愛卿一醉方休。」
今天的午膳看起來不是很豪華,不過都是錢程喜歡吃的東西,其中一盆糖醋小排軟中帶酥,甜而不膩,酸而不濃,令她讚不絕口。
「陛下的大廚把這種普通小食燒出珍品的味道,才是真正的高手,讓人沾上了都不捨得放下。」錢程贊道。
景恆之的臉色有些古怪,點頭說:「的確如此。如果有一個人不是國色天香,卻讓人念念不忘,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此人就是如骨附髓,此生再也擺脫不了了?」
「擺脫不了就擺脫不了,陛下就把此人牢牢地抓在手心就是。」錢程吃得正高興,胡亂地應承道。
「此人太過狡猾,朕有點擔心。」景恆之咳嗽了兩聲,他本就有些受涼肺熱,此時一飲酒,臉上更添了幾許潮紅,看起來十分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