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反鎖的門（4）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樓去，任由他們倆在沙發那裏扭打。

終於站在紅影門口。屋子裏安靜極了，他提着斬骨刀不知所措地喘着氣。因為光着腳，他感覺到水泥地板的冰涼。門上又是那種鐵制插銷，一把黑色的鎖安靜地掛在孔環里，可以拿來打開它的鑰匙安靜地躺在他褲兜里。胡通寶把它放進去的時候臉上還是那種笑，就在把刀塞進他手裏以後：“如果你想通了，就拿它開門進去。”庄笑陽發現，他一直就沒打消過這種念頭，反而更加迫切，也許他對自己能不能守住兒子不自殺並沒有多大信心。現在看來更是如此。過道盡頭的小窗離他很近，在夜裏已經變成一個黑色的方洞，屋裏的光從那裏透出去，打在外面一兩尺遠的牆上，斑駁的灰泥印跡很緊迫地闖進他眼裏。他突然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站在這裏了，一切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喬麗芬離開他的時候嗎？門看起來不太厚實，即使被反鎖了也讓人覺得不安全，他伸手摸了摸門板：現在他離她那麼近。這麼近的距離讓他的鼻子一下變得靈敏起來，彷彿嗅到許多危險的氣息正從四周門縫裏泄露出來，隨時都會破門而出。

他緊了緊手裏的刀。

只有你才可以……

不，我寧願防衛！

門后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有人在向門這邊靠近，他聽見她的聲音貼着門輕聲問了一句：“喂？”

他猛地向後退出一步，拿住刀的手向前一提。

“喂，是庄笑陽在外面嗎？放我出去，我餓了。”她一下一下地拍着門，發出空洞的聲音。這門根本就不夠厚實。

“你，咳咳——，不能出來！”他一下把背靠到對面牆上，抓緊刀使勁清了下噪子很久才說道。明知道她很可能一直都沒睡着早就知道他上來了還是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而且現在清楚地知道她就在門后貼着讓他的心跳一下子變快了很多，周身都綳得緊緊的。

“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緊張地思考着，他不知道說話的人是紅影還是王后。

“那我餓了怎麼辦？”

“你想吃什麼？”

“黑胡椒粉紅酒煎牛排。”

“我們……什麼也不會……給你吃的。”他知道跟他說話的是誰了。

“為什麼，想把我餓死嗎？”

“你為什麼……不從紅影的身體裏……出去？”他沒有回答她的話。

“怎麼可能，出去了我就什麼事也做不了。”

“你要做什麼事，殺人嗎？”

“怎麼，不可以嗎？我被它們殺死的時候怎麼就沒有你這樣一個人來問這樣一句？”

他突然感覺到門在顫抖。

“出去，你最好從紅影的身體裏出去，我是不會放你出來的！”他立刻提高聲音，刀在手裏揮舞着，背在牆上靠得更緊了。

“不放我出去，我會自己想辦法出去的。”她的聲音也在跟着顫抖，但不是害怕的那種，而是帶着某種威脅。他的心立刻提到噪子眼，動作靜止下來，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但是門並沒有破，過了一會兒居然安靜了，他聽到腳步聲向後退去，然後消失在某處。他屏住呼吸等了好一會兒，見沒再有什麼動靜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天哪，她沒有破門而出真是太好了！他真不知道到時候他該有怎樣的反應。他一直保持背靠牆的動作過了很久，腦子裏一直混沌地思來想去，不知道下一步她會做什麼，雖然後來什麼都沒發生。他終於堅持不住了，慢慢滑坐到地上，眼睛還是盯住門。他很累，很想睡一覺，神經卻很亢奮，支撐着他的大腦還在高速運轉。他抬頭看看天花板上照着過道的昏黃的燈泡，看看眼前被反鎖的門。周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安靜了？連一樓沙發上的扭打也停住了，好象睡著了一樣。整個屋子都睡著了，流淌在這個屋子裏的時間也睡著了。

他知道她在等待最佳時機。那個門並不牢靠，從外面反鎖了也沒用，她想出來會很容易。但我的刀是牢靠的，她怕我的刀，她怕我……他不可抗拒地這樣想，又不可抗拒地慢慢低下頭去，打起輕微的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