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截殺】
大楚西北的荒原古道上，一匹健馬四蹄翻飛沿路狂奔，在茫茫大地上踩出一溜塵線。一個短衫漢子彎腰緊貼馬背，左肩之上一支羽箭前後洞穿，鮮血早已經結痂凝固，胸前背後的衣衫上染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短衫漢子雙眼通紅，嘴唇已經由於缺水乾裂曝起了一層的白皮兒。漢子蓬頭垢面，手中的鋼刀玩命似的狂拍馬股，只是馬雖是好馬，卻也禁不住一夜發瘋般的狂奔，馬兒噴出大團的白氣，鼻孔中竟有絲絲的血跡滲出。
漢子看着自己胯下的馬兒，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只是手中鋼刀卻絲毫不停，馬兒似也知道情勢危急，噴出的氣體已經由白轉紅，卻仍然放開四蹄，亡命狂奔！一人一馬瞬間遠去，光影之後，飄下點點血花……
時間不大，地平線的另一端揚起滾滾煙塵，下一刻，沉重的馬蹄聲順風傳來。煙塵中，一條灰靛色的長龍迅速接近！有道是：“青藍赤白黃，齊楚趙燕梁。”靛色屬藍，毫無疑問，來的正是大楚的軍隊。
五百人左右的楚軍，清一色的輕騎！希律律一聲長嘶，當先一匹高近兩人的戰馬前蹄一揚，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馬上騎士肩寬臂長，蜂腰蚱背，渾身上下盡罩堅甲，端坐馬上猶如一尊石像巍然不動！後續的騎兵依樣葫蘆，韁繩一兜一圈，全部都停了下來。
這是一隻奇怪的隊伍，沒有旌旗，沒有號帶，除了代表大楚軍兵灰靛色的戎服，沒有任何明顯的標誌指出這是哪一路的軍隊。沒有人說話，除了長途奔襲疲累的氣喘聲，就只有漫天殺氣之下戰馬不安的蹄顫和低低的嘶鳴。
帶兵的騎士面罩之下看不到表情，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微微一掃，便定格在了遠方。戰馬噴出的白氣升騰繚繞，五百人的隊伍在白色氣團中若隱若現。
轟隆隆！
隨着騎士無聲的指令，剛剛歇下來的軍隊立刻像離弦之箭一般再次動了起來，鐵蹄犁過大地，發出雷鳴般的厲吼！
遠處一座鎮子遙遙在望，單人獨騎的漢子臉上顯出喜色：“總算沒有辜負侯爺對我的重託！”手中鋼刀一閃，狠狠地插在了馬股之上！戰馬受痛，一聲長嘶，在精疲力竭之餘竟然生出新力，速度陡然加快！但是十幾丈過後，馬兒前蹄一緩，身子一塌，噗通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塵埃之上！
以漢子之能本可以飛身脫離馬背，可是長途跋涉之後，一人一馬都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地步，漢子心有餘力不足，兩腳剛剛脫離馬鐙，整個人就飛了出去！噗！一聲悶響，漢子左肩着地，正壓在穿膛的箭桿上，一別一穿，痛徹心扉！本來凝固結痂的傷口頓時鮮紅一片！
漢子連滾了十多個滾兒之後，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右手一撐地面，勉強站起身來。身後十餘步的馬兒早已經斃命多時，口鼻之上沾滿了泥土，地面上一片暗紅。愛馬慘死，漢子目眥欲裂，然而想到自己身負的使命，只能鋼牙一咬，一個頭磕在塵埃里，接着一瘸一拐地朝遠處的鎮子奔去。
剛剛奔出二十多米，驀地，馬蹄聲在背後轟然響起！聲勢之隆，速度之快，眨眼之間竟似已不足一箭之地！
漢子驚駭之中回頭觀看，只見里許之外影影綽綽出現了一隊大楚輕騎！漢子臉色立變，唇角一抽，返身就跑！背後馬蹄如雷，弓弦聲動，說時遲那時快，一支鐵杆鵰翎箭閃電一般橫過幾十米的距離！鮮血狂飆！漢子被沛然大力貫得向前飛仆，面朝下跌倒在地，一動不動。鵰翎箭的尾羽不住地顫動，黃土路上瞬間被鮮血染紅……
馬上的騎士輕輕彈了下弓弦，似乎十分滿意剛才這一箭。接着右手一揚一壓，閃電一般向前一揮！
喬家鎮。
陰雲陣陣，狂風大作，空氣中的水汽越來越重，眼看着就是一場暴雨將臨。鎮子裏家家戶戶都上好了門窗，一些稍微富裕的人家裏影影綽綽閃出飄搖的光亮，大多數地方依舊是黑乎乎的一片。
雖然還未到酉時，鎮子裏的人卻都早早地吃過了飯，黑燈瞎火的除了一些成人之趣，也沒有特別的娛樂，是以大多數人都上床歇息了。相比之下，***通明的喬家大院顯得相當醒目。喬家鎮，顧名思義，鎮子裏的居民八成以上都姓喬，喬家鎮祖輩並沒有出過什麼了不得的大英雄大豪傑，最有名的人物就是現在喬家大院裏的喬老爺子。方圓幾十里，現在不知道喬家大院的人已經不多了。因為喬老爺子生了個好女兒，並且找了一個好女婿。貴為一國之侯的丈人，喬老爺子聲明遠揚也就順理成章了。
石獅子鎮守的朱門牌樓上高高吊起四盞大紅燈籠，燈籠做得巧妙，雖然隨風狂擺，可是裏面的火光依舊跳得歡暢。大院裏十來個護院分站在廊下，獃獃地看着變幻莫測的天空，臉色隨着內宅的***呈現忽明忽暗的變換。
中堂之上，銀須銀髮精神矍鑠的老人正逗弄着膝下的孩童。旁邊幾個中年男女圍坐一圈兒，相互間談笑甚歡。外面雖然風雲變色，可是這裏卻散發出濃濃的溫馨之感。
“唉！真是捨不得你們走哇！”喬老爺子拉着曾孫子的手，轉臉向旁邊一對中年夫婦說道。
“外公，孫兒一家也巴不得在這裏多住些日子呢。只是家父在京公務繁忙，孫兒說不得還得早些回去幫手。”中年男子面上帶笑，恭敬地說道。
“孫少爺，要回去也不急在這一時，您看這天色，眼看着就是場大雨呀，照老僕看，這是老天爺都看着不忍心，幫着老太爺留客呢！”喬家老管家的一席話引起大家一陣鬨笑，那孩子瞄了瞄外面黑沉沉的天，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是啊，唉，我這黃土沒了脖子的人，又能和我曾孫兒多呆一天啦！”老人說著，將孩子拉在懷裏，左看右看，眉花眼笑彷彿年輕了二十年。只是這孩子似乎不太愛說話，一張臉微微有些發白，不時地看看外面。“寒兒，怎麼，害怕了？”喬老爺子眯着眼睛笑。
孩子對他的問話恍如未聞，一雙眼睛向夜空望了半晌，遂轉身投進了旁邊的女人懷裏。“哈哈，哎呀，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戀在娘懷裏，你爺爺和你爹爹可從來都沒這樣過呀！”
“外公，寒兒還小呢。”當娘的說著，充滿愛憐地撫摸着孩子的頭。雖然臉上帶着笑，可是神情卻不由自主地一黯。
“小？呵呵！小啊……”喬老爺子喃喃自語，自己這樣大的時候，都已經跟着老爹進山砍柴了。
一家人在溫馨的燈光下繼續閑聊，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一家人最後一次團聚。
大楚西北的荒原古道上，一匹健馬四蹄翻飛沿路狂奔，在茫茫大地上踩出一溜塵線。一個短衫漢子彎腰緊貼馬背，左肩之上一支羽箭前後洞穿，鮮血早已經結痂凝固，胸前背後的衣衫上染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短衫漢子雙眼通紅，嘴唇已經由於缺水乾裂曝起了一層的白皮兒。漢子蓬頭垢面，手中的鋼刀玩命似的狂拍馬股，只是馬雖是好馬，卻也禁不住一夜發瘋般的狂奔，馬兒噴出大團的白氣，鼻孔中竟有絲絲的血跡滲出。
漢子看着自己胯下的馬兒，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只是手中鋼刀卻絲毫不停，馬兒似也知道情勢危急，噴出的氣體已經由白轉紅，卻仍然放開四蹄，亡命狂奔！一人一馬瞬間遠去，光影之後，飄下點點血花……
時間不大，地平線的另一端揚起滾滾煙塵，下一刻，沉重的馬蹄聲順風傳來。煙塵中，一條灰靛色的長龍迅速接近！有道是：“青藍赤白黃，齊楚趙燕梁。”靛色屬藍，毫無疑問，來的正是大楚的軍隊。
五百人左右的楚軍，清一色的輕騎！希律律一聲長嘶，當先一匹高近兩人的戰馬前蹄一揚，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馬上騎士肩寬臂長，蜂腰蚱背，渾身上下盡罩堅甲，端坐馬上猶如一尊石像巍然不動！後續的騎兵依樣葫蘆，韁繩一兜一圈，全部都停了下來。
這是一隻奇怪的隊伍，沒有旌旗，沒有號帶，除了代表大楚軍兵灰靛色的戎服，沒有任何明顯的標誌指出這是哪一路的軍隊。沒有人說話，除了長途奔襲疲累的氣喘聲，就只有漫天殺氣之下戰馬不安的蹄顫和低低的嘶鳴。
帶兵的騎士面罩之下看不到表情，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微微一掃，便定格在了遠方。戰馬噴出的白氣升騰繚繞，五百人的隊伍在白色氣團中若隱若現。
轟隆隆！
隨着騎士無聲的指令，剛剛歇下來的軍隊立刻像離弦之箭一般再次動了起來，鐵蹄犁過大地，發出雷鳴般的厲吼！
遠處一座鎮子遙遙在望，單人獨騎的漢子臉上顯出喜色：“總算沒有辜負侯爺對我的重託！”手中鋼刀一閃，狠狠地插在了馬股之上！戰馬受痛，一聲長嘶，在精疲力竭之餘竟然生出新力，速度陡然加快！但是十幾丈過後，馬兒前蹄一緩，身子一塌，噗通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塵埃之上！
以漢子之能本可以飛身脫離馬背，可是長途跋涉之後，一人一馬都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地步，漢子心有餘力不足，兩腳剛剛脫離馬鐙，整個人就飛了出去！噗！一聲悶響，漢子左肩着地，正壓在穿膛的箭桿上，一別一穿，痛徹心扉！本來凝固結痂的傷口頓時鮮紅一片！
漢子連滾了十多個滾兒之後，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右手一撐地面，勉強站起身來。身後十餘步的馬兒早已經斃命多時，口鼻之上沾滿了泥土，地面上一片暗紅。愛馬慘死，漢子目眥欲裂，然而想到自己身負的使命，只能鋼牙一咬，一個頭磕在塵埃里，接着一瘸一拐地朝遠處的鎮子奔去。
剛剛奔出二十多米，驀地，馬蹄聲在背後轟然響起！聲勢之隆，速度之快，眨眼之間竟似已不足一箭之地！
漢子驚駭之中回頭觀看，只見里許之外影影綽綽出現了一隊大楚輕騎！漢子臉色立變，唇角一抽，返身就跑！背後馬蹄如雷，弓弦聲動，說時遲那時快，一支鐵杆鵰翎箭閃電一般橫過幾十米的距離！鮮血狂飆！漢子被沛然大力貫得向前飛仆，面朝下跌倒在地，一動不動。鵰翎箭的尾羽不住地顫動，黃土路上瞬間被鮮血染紅……
馬上的騎士輕輕彈了下弓弦，似乎十分滿意剛才這一箭。接着右手一揚一壓，閃電一般向前一揮！
喬家鎮。
陰雲陣陣，狂風大作，空氣中的水汽越來越重，眼看着就是一場暴雨將臨。鎮子裏家家戶戶都上好了門窗，一些稍微富裕的人家裏影影綽綽閃出飄搖的光亮，大多數地方依舊是黑乎乎的一片。
雖然還未到酉時，鎮子裏的人卻都早早地吃過了飯，黑燈瞎火的除了一些成人之趣，也沒有特別的娛樂，是以大多數人都上床歇息了。相比之下，***通明的喬家大院顯得相當醒目。喬家鎮，顧名思義，鎮子裏的居民八成以上都姓喬，喬家鎮祖輩並沒有出過什麼了不得的大英雄大豪傑，最有名的人物就是現在喬家大院裏的喬老爺子。方圓幾十里，現在不知道喬家大院的人已經不多了。因為喬老爺子生了個好女兒，並且找了一個好女婿。貴為一國之侯的丈人，喬老爺子聲明遠揚也就順理成章了。
石獅子鎮守的朱門牌樓上高高吊起四盞大紅燈籠，燈籠做得巧妙，雖然隨風狂擺，可是裏面的火光依舊跳得歡暢。大院裏十來個護院分站在廊下，獃獃地看着變幻莫測的天空，臉色隨着內宅的***呈現忽明忽暗的變換。
中堂之上，銀須銀髮精神矍鑠的老人正逗弄着膝下的孩童。旁邊幾個中年男女圍坐一圈兒，相互間談笑甚歡。外面雖然風雲變色，可是這裏卻散發出濃濃的溫馨之感。
“唉！真是捨不得你們走哇！”喬老爺子拉着曾孫子的手，轉臉向旁邊一對中年夫婦說道。
“外公，孫兒一家也巴不得在這裏多住些日子呢。只是家父在京公務繁忙，孫兒說不得還得早些回去幫手。”中年男子面上帶笑，恭敬地說道。
“孫少爺，要回去也不急在這一時，您看這天色，眼看着就是場大雨呀，照老僕看，這是老天爺都看着不忍心，幫着老太爺留客呢！”喬家老管家的一席話引起大家一陣鬨笑，那孩子瞄了瞄外面黑沉沉的天，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是啊，唉，我這黃土沒了脖子的人，又能和我曾孫兒多呆一天啦！”老人說著，將孩子拉在懷裏，左看右看，眉花眼笑彷彿年輕了二十年。只是這孩子似乎不太愛說話，一張臉微微有些發白，不時地看看外面。“寒兒，怎麼，害怕了？”喬老爺子眯着眼睛笑。
孩子對他的問話恍如未聞，一雙眼睛向夜空望了半晌，遂轉身投進了旁邊的女人懷裏。“哈哈，哎呀，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戀在娘懷裏，你爺爺和你爹爹可從來都沒這樣過呀！”
“外公，寒兒還小呢。”當娘的說著，充滿愛憐地撫摸着孩子的頭。雖然臉上帶着笑，可是神情卻不由自主地一黯。
“小？呵呵！小啊……”喬老爺子喃喃自語，自己這樣大的時候，都已經跟着老爹進山砍柴了。
一家人在溫馨的燈光下繼續閑聊，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一家人最後一次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