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法相】
離先前也曾在晉國皇宮中呆過一段時間,可那個時候不見經傳的小黃門,初入宮中,縱使行為舉止有些不妥,也多數無人相責。何況連當時的太子和娘娘都未見怪,還有誰敢輕易開言?另一方面,楚離經常接觸的人不外是幾位公公,最高也就是娘娘和太子,至於晉國皇帝連臉都沒見着。宮廷禮儀,見皇帝太后和見娘娘等人,規格自是大不相同。七國雖然承襲前朝禮儀,但立國之後各自又有翻新,彼此之間各有區別,所以楚離即使略懂皮毛,但要進宮面見大齊的皇帝和太后,還是要謹慎學習一番。
宋青和楚離年紀相若,為人又直爽開朗,不似尋常女兒家一般扭捏,對談之際也沒有半分輕視之色,倒讓楚離找到了朋友般的感覺,半天相處下來頗感舒適。反觀楚離也頗為面善,先前不畏宋霸威勢與之一戰,佔了上風卻不得勢逼人,早已經贏得了宋青的好感,加上此時對答得體,機敏善言,久談之下,宋青不免隱隱泛起了欣賞之意。
三日之期轉瞬即過,到得第四日清晨,楚離梳洗已畢,換上前日大小姐宋青着人送來的衣衫和皂靴,裡外一新,在宋廉的陪同下朝着主院走了過來。今日進宮面聖,自然馬虎不得,是以宋廉早早地來等候楚離,一邊向他講解諸般忌諱。待楚離來到主院,家主宋遷也早已穿戴完畢,氣色也似乎好得多了。幾人匆匆吃罷了早飯,看了看時間,吉時堪堪已到,門外老僕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啟稟老爺。來……來了!”
宋遷一聽,立刻一振袍服站了起來,在宋青的攙扶下緩慢步出中堂,楚離在旁邊緊跟,一行人快步走出,來到府門前。一聲令下,府門大開。楚離向外一望,只見門前兩列禁衛盔明甲亮,一臉肅穆!禁衛后列之中正停着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金邊金角的鑲棚,黃光閃爍的環韂。兩匹白馬並駕前轅,渾身上下刷得溜乾淨,沒有一根雜毛,遠遠看去宛如天帝御駕!
馬車車門一開,下來一人,蟒袍玉帶,手擺拂塵足蹬朝靴,看裝扮赫然是一位極得寵地公公。這公公下得車來,站到一旁,微微俯身。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人。眾人不禁心中略奇,全都注目觀看。
半截白色的袍袖一搭車門。接着一顆光頭自車內探了出來。少頃,雙足落地,來的竟然是個身着白色僧袍的和尚!這和尚身材高大,鬚眉皆白,下得車來微微衝著那公公點了點頭,隨後二人一前一後朝着宋府正門而來。
將到正門時,那公公搶先幾步來到宋遷眾人面前,拂塵一擺,尖細的聲音高聲喝到:“奉太后懿旨,吉時已到。恭迎佛主入宮!”說罷眼珠錯也不錯,微微向後退了半個身子,將那和尚讓到了前邊。
“阿彌陀佛,老衲法相。見過宋施主及各位檀越。”言罷合十一禮。
楚離不知道這和尚是誰人,可家主宋遷和旁邊諸人一見這和尚,立刻紛紛跪拜施禮。口稱慈悲,着實讓楚離異常震驚!觀這和尚面容氣度,着實是非同尋常,眾人如此朝拜,顯示其在大齊極有聲望。可楚離聽其法號,在腦海中搜尋半晌,卻不記得曾經聽說過。往日跟隨醉和尚的時候,大江南北塞內塞外的諸般僧道似乎都有論及,但醉和尚言談之中,似乎還都未提及什麼法相禪師。楚離不禁心中暗想,莫非是醉和尚無意之中有所疏漏?可醉和尚對各國來歷江湖淵源如數家珍,若真是有名望的高僧,怕是不會遺漏。難道這和尚……還未入醉和尚法眼?
楚離心中正自思量,猛然間心有所感,抬頭一看,正見那和尚一雙眼睛朝自己望來!霎那間一股異樣之感傳遍全身,就似當日在濟南府遇那道人一般,楚離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似乎未着寸縷,連心中所想都被這和尚看個通透!且如曝露在烈日下的螞蟻一般,無處可逃!楚離的汗立刻就下來了,這和尚究竟是什麼人?!
正驚異間,和尚衝著楚離微微一笑,目光轉向宋遷:“諸位請起,請起。宋施主近來可好?多日不見,似乎氣色不大好啊。”
宋遷拱手一揖:“有勞大師挂念,宋遷前日偶然抱恙,現下已經好得多了。”
法相聞言目注宋遷,微微搖頭。“宋施主莫要欺瞞老衲,呵呵,此事容后再說。老今日奉太后懿旨,有幸恭迎佛主入宮。此刻吉時已到,還請宋施主請出玉佛吧。”宋遷一聽,連忙稱是,自身後楚離手中接過樟木盒子,高舉過頂,遞到法相手中。
啪!法相輕開木盒,一縷陽光照射到盒內,頓時升起一股青氣。法相雙眉一挑,面現驚奇之色,少頃,口中高誦一聲佛號,竟低低地念起了佛經來。初始有若蚊低嚀,接着又似溪水緩流,到得後來,宛如清湖泛波,碧海松濤,讓人油然而生膜拜之意。府內府外變得靜悄悄一片,天地間彷彿都多了一絲禪意。
盞茶時分,法相誦經已畢。抬頭向那公公微微示意,便要抬腳走向門外地馬車。
此時那蟒袍玉帶的公公忽然插言:“宋老,還有一位楚公子,未知現在何處?”宋家先祖先時輔佐齊恆帝趙拓開國有功,事後雖然沒有受封賞,但與皇室關係密切,就算王侯公卿也不敢將其小看,是以這公公即便蟒袍玉帶,甚為得寵,但對着宋遷也要尊稱一聲宋老。
宋遷未及回頭,楚離已經在旁邊躬身施禮:“啟稟公公,草民楚離,拜見公公。”
那公公未曾開言,旁邊的和尚法相眉頭一掀:“你就是護送玉佛到京的那位楚施主?”法相目注楚離,似乎若有所悟。“難怪……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