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梅竹馬,勿猜
?辭別師傅后,予美騎着小白馬出了山,直奔京城而去,原本要騎馬走上三天的路程,因她心中急切,一路緊趕慢趕,竟提前了整整一日。
在第二日黃昏時,她便趕到了,正巧碰上守城將軍在招呼關城門,好在守城的李將軍認識她,給她通融留了門。
二人正寒暄呢,自城門一側走出一個素衣男子,向這邊小跑走來,喊道:“小美!”
天色已晚,並不能一眼認清來人,但從聲音判斷,再看來人身形,予美便知定是君為哥哥無疑。
隨即喜上眉梢,雙頰泛紅,低聲喃道:“君為哥哥。”
一旁的李將軍瞧了,心下瞭然,忙道:“去吧,回去告訴你父親,過兩天我去找他喝酒。”頓了頓,摸了摸他並不存在的鬍鬚,取笑道:“這年輕人啊,這幾天可是天天來,一等就是大半日,不知是誰家有情郎喲~”
言罷,自覺走遠了。
予美站在原地,心中如小鹿亂撞,一時竟不能挪動。原本二人相處,也是正大光明、舒適歡快的,卻不知今日是怎麼回事,眼瞧着那男子走近,竟不敢正眼去瞧。
男子在她身前站住,喜形於色,又喚了一聲:“小美!你回來了?”
她咬着嘴唇,雙手纏着手指,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男子極少見她這副嬌羞模樣,似想起什麼,便也紅了臉。他急切地想做點什麼,環顧了一圈,見小白馬還在一軍士手中,便去牽了過來。
接着,二人便並肩無聲地走着,向著辛府而去。
兩人慢悠悠走着,並不說話,直到已能模糊看見辛府宅院,兩人心知分別就在眼前,才不約而同的出了聲:
“你……”
“你……”
兩人相視一笑,君為抓了抓頭,讓道:“你先說吧。”
予美咬了咬嘴唇,問道:“聽說……你……在城門等了我很多天?”
君為笑了笑,回道:“嗯,那日上街碰上小玉,她說你這幾天便要回京,我……想着能早見到你一刻便是一刻,所以……”
聽他如此一說,予美心中涌動,直想撲進勉強人的懷裏,但最終按捺下來,只是動情地喊了一聲:“君為哥哥。”
君為心中亦是情動,心中千愁百結。他想去牽小美的手,又擔心小美拒絕,他想去好好擁抱眼前這個可人兒,又礙於大街之上並不得體。
這麼一糾結,轉眼便到了辛府門前。
說來這像是頭一次,站在半年才回一次的家門前,卻完全不願意去叩開門扉,只因門一開,她就要和君為哥哥分別了。
她多麼希望能永遠和面前這個男人在一起啊,哪怕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
她依依不捨地走向大門,緩緩地抬起右手要去扣門。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走回到君為身邊,問道:“你……方才想說什麼?還……沒說呢。”
君為和她亦是同樣的心情,見她回身走向自己,心中亦是竊喜,聽她這麼一問,終於鼓足勇氣,上前握住她的手,雙眸含情,鄭重許諾道:“小美,你聽着,等你十六歲生日那天,我就去你府中,向伯父正式求親,你嫁給我好嗎?”
予美哪裏料到他竟這般直白,頓時全身如火燒般,每一處肌膚都在重重呼吸,眼中更是霧蒙蒙一片,像極了初春初晴的早晨。
兩人就這麼站了片刻,便有了一種不負此生之感。
接着,予美踮起腳尖,在君為面頰印上一個輕輕的吻,轉身走向辛府,扣開了門。
來開門的正是丫環小玉,見小姐回來了,頓時高興地大喊:“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叫喊聲中,又來了兩個小廝,一個牽走了小白馬,一個關上了門。
君為在門外瞧着,直到門扉緊掩,方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這是風和日麗的一天,既無烈日,亦無烏雲。予美由姨娘陪着逛街,預備採買一些上好胭脂水粉、首飾衣裙之類的。
予美對這些東西並不在行,便由着姨娘做主,半日下來,買了不少。但姨娘並不作罷,又拉着她進了一家布莊。
姨娘再三叮囑道:“小美啊,我跟你說,這可是全京城最好的一家布莊了,這家老闆做的衣裙,可是千金難求,你姨娘我啊,可是求了好幾個太太,才拿到了一個木牌,約了今兒個給你做套衣裙。唉,咱們家啊,也就是你有這個福氣了,你姨娘我,還有你那苦命的妹妹,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二人進了布莊,姨娘將一塊木牌交與掌柜,掌柜便入了裏屋,一會兒出來了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將她們迎了進去。
“原來是辛府的小姐和太太,快快請進。”
予美微微頷首施一回禮,跟了進去。
“老夫聽說,大小姐便要成人了,這是想做嫁衣吧?”
姨娘回道:“正是,早便聽聞江老闆制衣,乃京城一絕,還請江老闆多多費心了。”
那老闆說道:“不敢當不敢當,說到底老夫還要感謝辛大人當日救命之恩,為恩人愛女制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救命之恩?
聽他這麼一說,予美這才明白,她有幸穿這天下第一的嫁衣,定是父親無意間幫了老闆一把,老闆感念恩德,才願意為他的愛女辛勞這一遭。
至於姨娘所說,純屬領功罷了。
也是,若是因姨娘的關係得這一件衣裳,她怎會自己不用女兒不用偏給自己呢?
予美心中瞭然,卻並不打算拆穿姨娘。便默默地遵循着老闆的指引,並不多話。姨娘原想與這老闆攀扯攀扯,也為自己求一身上等衣裙,哪裏想到這麼快就被拆穿,心覺失了臉面,便不再說話。
任予美跟着老闆進了裏屋。
兩人在裏屋談了好一會兒,方定了。老闆親自送予美出了屋。見了姨娘,招呼道:“嫁衣一月便可做好,屆時還煩請太太來取。”
“有勞江老闆了!”
事已談妥,二人便往前屋走去。予美走在前面,卻在門檻處迎面撞上一個入門通報的小廝,予美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
姨娘、小廝嚇壞了,忙去扶。
跟在小廝身後的是一位夫人,面容姣好、溫柔恬淡,頭戴朱釵,衣着更是奢華富貴,瞧着便是權貴之家。
江老闆見了,心中一驚,忙上前去賠罪招呼,但他賠罪的,卻不是予美,而是那位夫人:“顧夫人,您今兒怎麼來了,這……這……沒嚇着您吧。”
顧夫人搖搖頭:“本夫人無妨,倒是這位小姐……”她詢問予美道:“可有受傷?”
予美搖搖頭。
小廝忙跪下請罪求饒:“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請老闆恕罪!”
江老闆喝到:“沒用的東西,還不退下!”接着,詢問予美道:“小姐可還好?”
予美亦是搖頭:“沒關係的,我們告辭了。”接着,向著顧夫人,微微頷首示意,便由姨娘扶着,往院外走去。
然而,在與顧夫人錯聲而過時,被叫住了。只見顧夫人喊道:“站住!”接着,顧夫人轉身,面向她,抓起她左手腕,問道:“這是什麼?”
予美被她一聲斷喝,有點懵。看着自己手腕,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半月前那病人送她的珠子,但京城之中,不便言明醫女身份,遂回道:“原是一故友所贈,夫人可是認識?”
顧夫人楞了片刻,鬆開手,道:“不認識,只是瞧着好看罷了。”她臉上雖看不出表情,但予美明顯地感覺到,她身上原本有的那絲平和之氣,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測的寒冷。
她這才明白,方才老闆與小廝的那種驚怕,為何而起。
這個女人……恐非常人,若是不小心惹上她半點,或許,對她這樣的普通人而言,就是滅頂之災。一時之間,戲文里唱的強取豪奪的戲碼在腦海里走馬般湧上來,達官貴胄們,為一時興起喜歡的某個小物件,便可無端迫害,令人家破人亡……
予美雖是醫女,也有善心,但她不是聖人,也不是君子。反之,她貪戀紅塵,識時務懂屈膝,一生所願就是家人平安順遂,與愛人攜手平生。於是,她將珠子取下,遞給夫人,道:“不過是小玩意,夫人若是喜歡,便送與夫人吧!”
誰料,顧夫人竟勃然大怒,厲聲斥道:“你這人好生無恥!既是故友所贈,你可知其中情義?竟這般輕易拱手讓人!”
說罷,拂袖而去。
這廂,倒讓予美啞然,這……怎麼說戲文里唱的不太一樣?
江老闆走上前來,嘆氣道:“小姐啊,這可不太好了啊,你可知這人是誰?”
予美搖頭,江老闆道:“她便是當朝宰相顧大人的原配夫人。”接着,他再次嘆氣,道:“哎……也怨不得你,只是女人的心思難猜啊。”
說罷,他親自送予美出了院子,安慰道:“小姐,早些回去吧,也不用太擔心,日後避免着些就是了。”
予美向他告辭:“今日,多謝江老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