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歸豹身披火紅的狐狸皮大氅，昂首向祭台上走去。上面站着周王的代表，太宰子平，還有晉王、齊王、秦王等二十多位諸候。歸豹的身後緊跟着兩排人，有的披着貂皮大氅，有的則不懼風寒，僅僅披着麻衣，甚至連肩膀的紋身都露了出來。雖然穿戴不同，但他們名義上都是一方諸侯，已經得到周王的正式承認。歸豹的腳下，是青磚鋪的台階。這個十米高的祭台，是他手下的士兵連夜夯築的，而且表面全部鋪上了專門帶過來的青磚。即便在王城裏，也沒有這麼奢華的祭台。

他很自豪，因為後面八位，實際上都是他的部下；他們管轄的八個諸侯國，在胡國朝堂內部被稱為八郡。他很自豪，因為這個祭台能夠向晉王、齊王、秦王，還有那龜縮在南方的楚王表明：我，胡王豹，才是真正的霸主！

當然，他真正的實力，是在身後祭台下面整齊排列的三萬大軍。一千輛戰車周圍，是全身鐵甲的一萬步兵，最外側是一萬騎兵。五裡外的大營里，還有一萬大軍留守。誰都看得出，祭台其它三個方向的諸侯軍隊比不過胡軍。北方的晉軍，戰車上千，但車上只有三名甲士，不像胡軍的戰車上架設了巨大的弩，更沒有能乘十人的鐵輪戰車；東面的齊軍，以步兵為主，而且都配有鐵劍，但大多身穿皮甲，鐵甲數量少，做工也明顯不如胡軍步兵身上的鐵甲；西面的秦軍，騎兵很多，戰馬也比胡軍的戰馬高大，但他們身穿皮甲，一看就不如胡軍騎兵身上的鱗甲、鎖子甲。

強大的軍力背後，是強大的經濟實力。胡國內的農田都已經有了完備的灌溉系統，正在改造舒、巢、徐等郡的農田；蘇、紹兩郡的海鹽，不僅比齊國海鹽產量大、價格低，質量上也毫不遜色；座鐘、瓷器、紙張、桕燭，受到各諸侯國貴族，包括周王的追捧。想到這一切，歸豹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向下方的騎兵隊伍看去。“他在那。”

歸豹看着騎兵隊伍前面一位身穿紅色鎧甲的將軍。那人騎着一匹紅色戰馬，頜下長髯修剪得整整齊齊。“上蒼真是照顧我，讓我撞到了這麼一個高人。還好，我牢牢地掌握了他。可惡，歲數沒我大，打扮得卻比我還老，回去得跟苓妹好好說說。”

紅甲將軍也看到了歸豹的舉動，故意用右手輕捋長髯，心裏不禁罵道：“我靠，大哥你現在可威風了。也不快點走，想曬死我啊。”

歸豹突然伸出雙臂。祭台下的所有騎兵和一部份步兵，立刻用左手舉起盾牌，右手抽出馬刀、唐刀。隨着歸豹的雙手放下，刀盾發出宏亮的金屬撞擊聲，士兵們的口中也齊聲高喊：“殺！殺！殺！”

祭台上的周王代表，各路諸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浪嚇了一跳，不禁向祭台中心挪了挪腳步。想想這十幾年來，原本小小的一個子爵胡國，可是讓大家異常吃驚。論勇猛，居然和強大的楚軍為敵，大小打了十幾戰。千里襲棠，十年疲楚，十萬聯軍攻胡，翻山越水毀大冶……幾乎每次都是以少打多，但每次都大獲全勝。論智謀，一直和吳國結盟，幫助闔閭、夫差右擊楚國、下打齊國，最後爭得霸主地位。可是今年夫差剛剛坐上霸主地位，卻被他一下滅了，吳越兩個東南大國，突然間灰飛煙滅。狡猾，實在是太狡猾了！

歸豹微微扭頭，用眼角掃了一眼祭台。他很滿意自己的臨場表演效果，於是轉過身，繼續向台上走去。

紅甲將軍左右看了看，心裏又開始發牢騷了：“拜託啊，大哥，你還嫌不夠拉風的。難道要讓各路諸候聯手來對付我們啊！”

旁邊一位黑臉將領似乎很受鼓舞，從馬上微微斜身過來：“姜司馬，我看晉、齊、秦軍都被嚇壞了。”

紅甲將軍轉頭看看他：“怎麼，你覺得他們不堪一擊嗎？”“那當然。自從蓼城之戰，我們胡軍大小二十多戰，哪一次輸過？”“九年前的襲楚一戰呢？你可是丟車棄甲回來的。”黑臉將領瞪大眼：“那只是沒有完成任務，不算輸。這可是公子您當時在戰後總結上說的。怎麼，現在想改口了？”紅甲將軍苦笑了一下。

看對方無話可說，黑臉將領得意地笑了笑，語氣卻變得恭謹了一些：“姜司馬，您看我們什麼時候能掃滅晉楚、一統中原啊？”紅甲將軍掃了一眼左右的秦軍、齊軍：“直取中原，未必是好主意。從歷史上看，大多是北方統一南方，所以我們應該先取燕齊，然後滅秦。那裏有好馬。可能還有硫磺。”

“硫磺？是什麼呀？用處很大嗎？”“很大，比你身上的鎧甲、馬刀還大。”

“那麼好啊！”黑臉將軍驚訝道，隨後又搖了搖頭：“不過，燕國多遠啊。雖然我們有輪船，可據說那裏人煙稀少，不好屯田。再說從歷史看，我記得當年商湯、周文王，都是先取中原，然後征服四方諸候。晉王也是靠中原的人和田，還圍着朝歌，稱霸多年啊？要不是您給我們造出這麼多新奇的機械、兵器，我們恐怕早就被楚國滅了。馬雖然好，但我看您發明的砲弩、連弩、拋石車更好。鐵盾後面排上幾行砲弩，再多的騎兵也沖不過來。”

“哎。”紅甲將軍無奈地嘆了一聲氣，心說：“我說的歷史，對你來說可是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