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約期決戰

看着工匠們忙碌地拼造出一艘“船”，頭一次見到這情形的歸啟等人交頭接耳起來。小理他們已經能猜出後面的工作了，但有些人還是有點其它疑問。

章咢說：“造這個尖頭，是不是怕它被水沖走了？”姜海濤揚了一下眉頭：“是為了盡量減少河水對船的衝力。你見過浮橋吧？”章咢點了點頭。“是不是都有點彎？那就是因為河水衝擊着船，讓它們往下游跑。”姜海濤一邊說，一邊在地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受力圖。

“要想把浮橋拉直，繩索兩頭就需要很大的力，而且這個力的大小和彎曲的角度有關係。越彎，兩端的力越斜，但也會變小。所以要想牢固，浮橋彎一些更好。可是浮橋越彎越不好走。我現在降低水對浮橋的衝力，就可以把浮橋拉得更直一些。”

這些道理並不複雜，大家其實在實踐中多少都看到過，只不過從沒有上升到這種“理論高度”來看待。現在聽姜海濤這麼一畫一講，很快就明白了。

此時第一艘竹竿船開始下水，幾名船夫用槳、篙配合繩索控制它，很快就把它駕到了對岸，隨即拴在兩條繩索之間。原來這些繩索也是準備好的，每隔6米就有一個結，正好是竹竿船的位置。

兩個工兵營共600名工匠、奴隸，分工協作，幹得非常有條理。養敖等人的眼前，人流不息，似乎像條小溪在渡口和竹林之間來迴流淌。竹竿被一車車運來，然後分開放到地上，大多數又逐漸變成了竹竿船。還有一些被工匠們拿到一旁，捆綁成一個個竹排。它們將鋪到兩艘竹竿船之間，作為橋面。不到半個小時，這座浮橋就已經架好。

不必下令，歸重就帶着100名騎兵牽着馬過了橋，然後是養錡率領的戰車、士卒。大家走得不快。橋面有5米多寬，但駟馬戰車兩邊的驂馬還是要被解下來，分開上橋。運輸車最重，但姜海濤他們早就進行過了仔細計算和試驗：每艘竹竿船的尺寸都不小，長7米，寬2米，吃水半米時排水量能達到4噸，因此牛馬和運輸車上橋后也只是略微有點影響。小理

從開始架橋到全軍過河，只用了3個小時，比正常行軍的速度稍慢一點。但從洪河這邊開始，他們算是進入敵境了。全軍立刻按照計劃，快速向息城奔去。一個營的工兵留在後面，把浮橋拆了，用過的繩索、木板都收回，竹竿則隨波而去。

一路上，歸重的騎兵追殺了幾隊楚軍斥候。可是他們不能殺死所有見過胡軍的楚人，夜晚也要休息，所以還是有人日夜兼程地趕到息城報信。

“什麼？胡軍已經搶佔浮橋，過了清水河？！”羋仲嶠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和斗如商量怎麼迎戰。斗如也很驚訝：“我們昨天剛剛得到消息，說他們三天前過了洪河。這麼快就到這裏了？”

趕回來報信的甲士有點害怕，因為自己把浮橋丟了，於是趕緊介紹當時的情況：“公子，我們昨天得到命令后，已經加強戒備，然後在今天一早派出了五輛戰車向東查看。按道理，他們應該碰不上胡軍，而且準備在外露宿一晚，明天繼續偵邏，也許會遇上敵人。”

看兩位“領導”沒說話，知道他們也認可自己的這個判斷。甲士放大膽子繼續說：“可是沒想到今天中午，我們突然看到十幾輛戰車往浮橋這裏來，沒有任何旗幟。還有十幾輛戰車不知怎麼的，從兩側的樹林裏冒了出來。卒長一看情況不妙，想讓人砍斷繩索，但又不敢擅自作主。就耽誤這麼點時間，事情就壞了。而且就算砍，當時也來不及。胡國戰車沖得很快，弓箭手不少，還有不少強弓，一開始就射殺了卒長，還有一半人。我們剩下的人看情形不妙，就趕緊駕車過河，回來報信。就這樣，過橋的人還被射殺了一半，只回來17個。小理”

這些人是斗如的手下，羋仲嶠不好說什麼。而且在他看來，這也怨不得他們。一下子殺過來幾十輛戰車，這就根本不會是斥候，而是大部隊了。斗如有點生氣，但也沒有訓斥自己的部下，只是厲聲問道：“然後呢？”“楚軍到河邊后，一邊射箭，一邊派步卒緊跟着我們追殺，結果就奪了浮橋。離開前，我們看到河對岸煙塵滾滾，應該有幾百輛戰車過來。”

“幾百輛？”羋仲嶠忍不住又插嘴問了一句。“是啊，將軍，看起來就有那麼多。”

羋仲嶠看了看斗如：“他們一下就派出幾十輛戰車奪浮橋，可能真有那麼多。”然後他突然偷偷笑了一下。前兩日，他還在發愁應該把斗如手下那一師怎麼辦呢。按楚王的想法自然是留下來，歸羋仲嶠指揮，提拔羋僚、羋招擔任師帥，羋仲嶠本人則向軍將的職位靠近一步。可羋仲嶠有點張不開嘴。斗如似乎也對這個問題頭疼，結果倆人就不約而同地裝糊塗，打算拖延幾天再說。現在胡軍一來，自己倒還好辦了，可以名正言順地讓斗如他們留下。

斗如看到了羋仲嶠的偷笑，但立刻轉開視線：“公子，不知道胡軍來了多少。我們是不是現在就派人向周圍報信？或者等打探清楚了再派人？”斗如傾向於後者，而且覺得羋仲嶠也會同意。以胡國的國力，能派多少人來主動挑釁楚國？貿然向周圍報警，容易被人笑話或猜忌。

“胡軍過河后沒有直接奔向這裏吧？”羋仲嶠問斗如。按照普通的行軍作戰方法，現在胡軍應該紮營休息了，難道還準備連夜進攻？斗如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不過他們來得這麼快，沒準又會讓我們意外。我們現在就馬上派人去查探，並且關閉城門。公子您放心，城裏的累石箭矢等器械都很充足。”

可是胡軍再一次讓他們倆感到意外：派出去的人不到晚飯時分就回來了，還帶來胡軍的一封信。小理內容並不複雜，也就是說楚國如何無道，數次進犯胡國，現在他們要報仇。末了還指名道姓地威脅利誘斗如：說他能力出眾，卻只能守衛一個小小的息城，還不如速速投降，到“上國”來當一個大夫；否則就憑他那點人手，將“死無葬身之地”。

這次羋招、羋僚、斗頎、斗晰也在，六個人把這封信輪流仔細看了一遍。

斗晰火了：“這幫狂妄的傢伙，居然還是這麼小瞧我們。”羋招也很生氣：“就是，他們居然還認為自己是上國，還把我們楚國當作蠻夷之地！”斗晰愣了一下，因為他剛才可沒想到這個“高度”，只是對胡國人藐視斗如而生氣。羋僚也一臉氣憤：“可惡可惡，他們眼裏居然根本沒有公子！”

屋裏的氣氛在這一刻有點尷尬，因為胡軍似乎把斗如當作了息城的“一把手”。羋仲嶠微微皺眉，掃了羋僚一眼。

斗頎馬上接口道：“公子，從這封信看，胡軍並不知道您來了。他們是不是以為我們這裏只有一師？要是這樣……”這一方面是轉移話題，化解尷尬氣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機會。斗如、羋仲嶠也有這想法，互相看了看，然後斗如問帶信回來的甲士：“你們看到胡軍大營了嗎？”

“看到了，離浮橋9里。我們還在和胡國信使分手后，又悄悄靠近看了看。從營寨大小看，他們大概有兩個師，但好像人少點。”“哦？”斗晰插嘴問：“為什麼？有多少人？”斗如瞪了他一眼。甲士繼續彙報說：“我爬到一棵樹上看了看，發現他們的大營里車馬很多，帳篷少點。大概有4000多人，戰車卻有200多輛。”斗如問：“看到牛車、奴隸了嗎？”“有一些。對了，有一些戰車好像只有雙馬，也許是他們的車太多，馬不夠？”

斗如聽后想了想，然後對羋仲嶠說：“浮橋那裏應該還有一些胡軍士卒把守。公子，胡軍應該是來了兩個師。大營里的戰車，也許真有200來輛，還有一些應該是運糧草的牛車、輦車。那些雙馬戰車，大概也是運送糧草的，作戰時能夠兩車合一，增加驂馬，也當作戰車用。這樣，就難怪胡軍有膽子打我們了。”說到這，他看着羋仲嶠。

羋仲嶠點點頭：“嗯，不錯。胡軍一定是以為這裏只有一師，所以才敢來進犯。他們有那麼多戰車，讓我有點意外。大概是他們從羋午、子辛那裏搶過去的。他們有200來輛，我們有100輛，你說能打嗎？”羋仲嶠雖然在問斗如，但神色並不緊張。

“他們不知道我們人更多，5000呢，而且以為我們只有2500人、50輛戰車。應該能打。”斗如停了一下後接着說：“但我們不必着急。他們這麼急沖沖地趕來，大概是害怕周圍的楚軍來援，應該會急於約戰。如果情況不好，他們也可能逃回去。我們先回封信給他們，看看他們想幹什麼。同時多派斥候，仔細查看一下他們的大營，還有周圍的情況。”

於是一封措辭同樣強硬的信被送往胡軍大營，還有很多斥候。佔着“主場”優勢，這些斥候夜裏也沒有休息，第二天一早就送來了更多情報。

他們說胡軍在浮橋那扎了一個小營，有一旅500人駐守。主力都在離浮橋9里的大營里，挨着大路，其實只有4000人左右。胡軍士卒們戒心很強，所以斥候們沒能抓到什麼人。但從守衛們的表現看，訓練水平、兵器不如楚軍，膽子也小。大多數斥候都對胡軍派出這樣的人來攻打楚國，感到有點好笑。他們還都覺得：胡軍的戰車、戰馬充足，有點“暴發戶”的感覺；總兵力也不到5000，像是拼湊了兩個師。

斥候們剛彙報完情況，胡國人就送來一封信，約斗如在第二天交戰。

羋仲嶠等斗如把信看完后，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答應他們，然後好好教訓他們一下。”他相信斗如不會反對。果然，斗如馬上說到：“公子，既然他們約戰，我們當然不能躲，否則太丟面子。不過您打算怎麼打？”

羋仲嶠聽后一愣，然後立刻就明白，斗如不想直接把兩師5000人拉出去，面對面地和胡軍打，而是有更好的主意。他稍微一想，自己也有了主意：“我們分兩路和胡軍交戰？”

斗如吩咐一名士卒把地圖拿來，然後指着地圖說：“公子您看，胡軍挨着大路紮營，後面9里就是浮橋。約我們在這裏交戰，離他們的大營也只有9里。如果我們兩師一起過去，他們恐怕就會害怕了，也許會過河逃跑。那樣的話，我們還追不追？”

羋仲嶠搖搖頭：“那可不容易追上，不算好結果。你是想把他們全都消滅？”“對！我們可以派一個師先出城列陣。另外一師留一個旅守城；兩個旅從這裏繞過去，直接攻佔領浮橋這裏的小營；兩個旅跟在後面，攻佔他們的大營。然後這四個旅從西北方向，和正面的師一起進攻胡軍。這樣，他們只能向東南跑。可是東北是清水河，南邊是淮河，更逃不掉了。”

羋仲嶠聽后又仔細看了看地圖，然後指着地圖上靠近淮河的一塊地方問：“這裏有不少沼澤、池塘、樹林，是嗎？”“對，戰車在這裏走不動。我們把胡軍趕到這裏后，這些沼澤、池塘、樹林正好擋在不少地方。所以我們雖然只有兩師，但也足以把胡軍牢牢圍住。”

“好辦法。不過我們去奪浮橋的時候，胡軍會不會馬上撤回去，過河逃跑？要是這樣，奪橋的兩個旅就有點危險了。”

斗如聽后笑了笑：“公子，我們可以用胡國人的辦法去對付他們自己。”

幾個鐘頭后的中午時分，在養敖的帳篷里，幾個人也開始討論斗如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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