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收復新疆

兩個協調的力量，可以分十個人的力量。

——赫哲族諺語

河州城東門外的大夏河畔有一個民族雜居的村莊。村裏有兩支大家族。一個是回回人楊家。另一個是撒爾塔人妥家。因此，人們就把這個村莊叫做楊妥家。

1788年，妥家生下了一個男嬰。父母給他取名叫作達烏德?穆薩，漢名為妥明，字德璘。

妥德璘長大以後加入了回教虎非耶門宦。1812年前後，他從甘肅來到西域，創辦了虎非耶門宦吐魯番東道堂，擔任蘭巴尼教團葉爾羌分支的教務代理人。

大清王朝時期，西域又叫做回疆。

1697年，清軍擊敗了盤踞在西域的蒙古準噶爾部，控制了回疆的東部。雍正時期，西域和雲南、四川、貴州等新納入大清王朝統治之下的地區統稱為新疆六廳。

那裏的維吾爾人頭上纏着白布做成的“泰斯達爾”，因此被漢人稱為纏回。

回疆也有不少說漢語的回回人。他們或者是來到回疆經商和傳教的回回人的後代，或者是更早大元時期屯田士兵延續的血脈。

1592年,西寧回回人努爾從麥加學習歸來，率領800多名教徒來到哈密傳教,最後在這裏無常。1755年，清軍平定準噶爾叛亂后在烏魯木齊地區修築城堡，從陝甘各地調兵並鼓勵攜家帶口進疆屯墾耕作。僅河州一次就有500戶回回人舉家遷移迪化。1765年前後，寧夏府的海原、西吉一帶遭遇水災，2個村莊250多回回人遷居到迪化。他們居住的地方取名為寧夏灣。

雍正和乾隆推行歧視和壓迫回回人的政策，以屯墾實邊為名,將陝甘兩省的回回人集體遷徙到回疆。不少來到這裏經商的回回人久留不歸，成為回疆的居民。

19世紀60年代,北疆許多縣城的居民大多數是回回人。當時的行政中心迪化城裏的回回人比漢人和滿人還要多。伊犁河谷的回回人則更多了。大多數的客店和飯館掌握在回回人的手裏。

乾隆在回疆實行以伯克製為主、札薩克制和郡縣製為輔的一區三制。伯克是突厥語長官的意思，身兼政權神權。乾隆根據回疆的民族特點，任命阿克蘇的阿奇木伯克為三品官，伊沙噶伯克為四品官，並且陸續推廣到其他地區；廢除了伯克的世襲制，改為朝廷任命維吾爾宗教貴族子弟擔任；將准格爾汗國的十稅五改為十稅一，減輕了維族農民的負擔；由伊犁將軍府負責回疆的防務；把地方的治理權交到本地人擔任的伯克手上。

1863+1年5月，南疆庫車縣的維吾爾、回回人和漢人農民因為無力交納糧賦，被官府押到渭干河旁的水利工地上服徭役。許多人凍餓、勞累、鞭撻致死。

在太平天國和陝甘回回起義的影響下，饑寒交迫農民忍無可忍，在托乎提?尼牙孜哈里等人的率領下爆發了規模空前的反清大起義，殺死兩名官吏和15名伯克，隨後向庫車縣城進發。

附近的回回人楊春、馬三保、馬隆等人隨即響應起事。6月6日攻入庫車城內，殺死朝廷駐庫車辦事大臣薩靈阿、阿奇木伯克庫爾班等，擁立庫車的大巴依（即地主）加拉里丁?熱西丁為和卓，建立了起義政權。

人在迪化的妥德璘看到全國各地爆發了起義，便聯絡迪化的回回清軍參將索煥章圖謀起事。

他們利用迪化的清兵都去南疆鎮壓庫車起義的時機，在迪化的漢城南關發動了武裝起義，進而圍攻鞏寧城(即滿城)。妥德璘自立為清真王，在迪化的南面修築了王城。

妥德璘封索煥章為元帥，由於索煥章的立場不堅定，不久又把他貶到吐魯番去了，另外任用馬升為總元帥，馬泰、馬仲、馬明、馬官都是大元帥。

迪化起義軍勢力最大的時候向東發展到哈密，向西發展到烏蘇，向南發展到吐魯番，向北同清軍爭奪塔爾巴哈台(今天新疆的塔城市)。

起義的烽火迅速燃遍了天山南北。短短几個月內，庫爾勒、迪化、昌吉、喀什噶爾、和闐、哈密、塔城、伊犁等地相繼舉行起義，沉重地打擊了大清王朝在回疆的統治。

伊犁和塔城的起義群眾在進行反清鬥爭的同時，還與沙俄的侵略進行了堅決的鬥爭，為捍衛國家的主權和領土完整做出了貢獻。

回疆除了惠遠城（今天的霍城縣）、惠寧城（今天的伊寧縣）、喀什噶爾漢城、英吉沙漢城等還有清軍困守，其餘的全部落入了起義軍政權的手中。

封建貴族和教主很快篡奪了起義的領導權。他們在庫車、和闐、喀什、吐魯番等地先後建立了地方割據政權，互相之間開始混戰，屠殺其他民族，為外敵入侵提供了絕佳的時機和條件。

穆罕默德?雅霍甫脫穎而出。

1820年，穆罕默德?雅霍甫出生在花剌子模帝國故地浩罕汗國塔什干附近的皮斯坎提。他的父親是鄉里念經治病神職人員，很早就跟雅霍甫的母親離異了。母親帶着年幼的雅霍甫改嫁給一個屠夫。數年之後，母親又去世了。10歲穆罕默德?雅霍甫被屠夫趕出家門，成為流落在塔什干街頭的孤兒。他長得十分俊俏，被奸商培養成為同鄭和一樣的秀童，送給了汗王的侍從官卡希卡。

1842年，布哈拉汗國佔領了浩罕汗國。全國陷入一片的混亂。當時，擔任浩罕城的阿奇木伯克（管理宗教事務的最高官員）卡希卡在角逐汗位的鬥爭中丟掉了性命。

已經長大成人的穆罕默德?雅霍甫被迫回到了家鄉，投奔塔什乾的官員庫什，將自己美麗的妹妹獻給了庫什。他因此贏得了五百夫長的職位，負責鎮壓塔什干附近起義的哈薩克人。

穆罕默德?雅霍甫驍勇善戰，屢立戰功。

1860年左右，穆罕默德?雅霍甫晉陞為阿克麥吉特(今哈薩克斯坦克孜勒奧爾達)市的官員，成為一方諸侯。人們尊稱他為雅霍甫伯克（即雅霍甫大人）。大清的官員按照耳音錯翻成了漢文的阿古柏。

佔據喀什噶爾舊城的柯爾克孜人司迪爾自立為帕夏（即總督）。他為了樹立自己的威信，決定派手下的回回人金相印到浩罕汗國去，把被乾隆殺掉的大和卓波羅尼都的第四代孫子、張格爾的兒子、號稱聖裔的布蘇魯克迎歸回疆作為和卓，計劃把他當作傀儡。

浩罕汗國是烏茲別克人和塔吉克人於1710年在費爾干納盆地建立的封建小國。1760年，浩罕汗國成為大清的藩屬國。1822——1842年，汗國進入鼎盛時期，多次支持大和卓之孫張格爾入疆叛亂。

浩罕汗國對回疆垂涎已久，終於盼到插手干預回疆的機會。

1865年的春天，受浩罕汗國的汗王的指派，阿古柏將軍率領50名騎兵護送布蘇魯克，來到了喀什噶爾的回城。

布蘇魯克和阿古柏一到喀什噶爾便發動了兵變，將司迪爾趕出了回城。

惱羞成怒的司迪爾率領7000多的柯爾克孜兵襲擊喀什噶爾。

阿古柏僅率領100名騎兵夜襲敵軍，輕鬆地擊潰了司迪爾，顯露出超群的軍事指揮能力。

阿古柏接收了司迪爾的軍隊，組建了一支數千人的軍隊。他帶領自己的軍隊攻克了英吉沙縣，將司迪爾的殘部徹底趕出了回疆。

4月，在阿古柏的大力扶持下，布蘇魯克建立了哲德沙爾汗國（即七城汗國），表明他意圖統治喀什、英吉沙、葉爾羌、和闐、阿克蘇、庫車和烏什七大城池的野心。

阿古柏及時調整戰略的重點，進攻圍困了13個月的喀什噶爾漢城（今天的疏勒縣）。

9月1日，清軍守備何步雲開城投降。喀什噶爾辦事大臣奎英和協辦大臣福珠凌阿帶領全家自殺殉國。

阿古柏在漢城中大肆燒殺擄掠，屠殺了數萬的滿人和漢人。

浩罕汗國被俄國支持的布哈拉汗國再次打敗。汗王的近侍官玉努斯江帶領7000多浩罕殘軍，跑到喀什噶爾投奔同族的阿古柏。

阿古柏得到這支軍隊以後實力大增。

1866年12月，阿古柏攻克和闐，大肆屠殺反抗的市民。

從此，回疆的民眾恨透了浩罕人，喊出了“殺盡安集延人”的口號。安集延是浩罕汗國邊境上的貿易城市。回疆的老百姓以安集延人代指浩罕人。

大和卓布蘇魯克不甘心做阿古柏的傀儡，在喀什噶爾發動了兵變。

阿古柏很快把不聽話的布蘇魯克趕下了寶座，打發他到遙遠的阿拉伯半島朝聖去了，推舉布蘇魯克的堂兄買買提明即位。

不料，買買提明也不甘心做阿古柏的傀儡。

隨着不斷取得勝利，阿古柏認為不需要再用傀儡做遮羞布了，暗中下藥毒死了買買提明，索性自己走到了政治的前台。

1867年5月，阿古柏宣佈取消哲德沙爾汗國，建立洪福汗國，自封為洪福汗國的國王。

7月，阿古柏征服了南疆最後一個也是最強的對手庫車的和卓熱西丁。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阿古柏經過不懈的努力和反覆的爭奪，終於統一了南疆的廣大地區。

1870年5月，阿古柏獲得了英國和俄國大批的先進裝備，進一步向東疆侵犯，遭到了回回起義軍的有力打擊。

阿古柏率領軍隊再次反撲，在吐魯番打敗了起義軍，又在迪化的城南再次擊敗了起義軍，切斷了北疆和河西走廊的聯繫，收降了白彥虎的陝甘起義軍，實力進一步得到增強。

阿古柏帶領兇悍的軍隊兵臨迪化城下，要求妥德璘答應取消清真王的稱號，接受自己的節制。如果滿足以上條件，他可以考慮退兵。

困在迪化城裏起義領袖妥德璘只好暫時答應了阿古柏的要求，等到阿古柏的主力部隊撤走以後趁機又擺脫了他的控制。

1871年，阿古柏再次進攻迪化，佔領妥德璘的皇城，一躍成為了全回疆的總管。他對外則宣稱，暫時代大清帝國看管國土。

妥德璘帶領起義軍退據瑪納斯，與當地的漢人民團首領徐學功聯合反攻迪化，但是沒有成功。

清軍守在塔城、烏蘇等少數幾個據點裏，不敢出來迎戰。

英國、俄國和奧斯曼土耳其對回疆早就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於是爭相拉攏阿古柏，企圖在回疆爭得好處和權利。

俄國早在1865年就承認了哲德沙爾汗國，以此換取在南疆的貿易利益。

阿古柏由於浩罕汗國被俄國消滅而耿耿於懷，因此和英國走得更近。

俄國擔心阿古柏和英國吞食了自己的禁臠回疆。1871年7月，為了阻止他的擴張，俄國出兵佔領了大清的伊犁，以此來震懾阿古柏。

阿古柏的確慌了神，不得不與俄國簽訂了《俄阿條約》。為了牽制俄國，他又與英國簽訂了《英阿條約》，使俄國在南疆的貿易特權全部喪失。

1873年，妥德璘在瑪納斯病故。迪化起義軍猶如夏日裏戈壁灘上落下的雨滴，瞬間消失了。

1875年，左宗棠以劉錦棠、金順為先導，西征回疆反擊阿古柏的侵略勢力，打響了收復回疆的戰鬥。

董福祥的董字三營是土生土長的西北部隊，不懼風沙，衝鋒在前，大破天山的木壘河（今天的木壘縣）和古牧地（今天的米泉市）。

1876年8月17日，清軍一舉收復了迪化。

守將白彥虎一路逃亡到南疆的門戶吐魯番。

左宗棠命令劉錦棠駐守迪化，金順追擊起義軍。

金順一路勢如破竹，在瑪納斯的南城鏖戰了三個月。劉錦棠、伊犁將軍榮全先後增援，使用新式後膛開花大炮猛擊起義軍。雙方死傷慘重。

起義軍的將領或被擊斃，或自殺，或被俘。剩下投降的千餘士兵全部被金順殺害了。

清兵從妥德璘的拱北（即墳墓）中挖出他的屍體，揮起戰刀就是一頓亂戮，發泄心中的憤怒和憎恨。

阿古柏失去了北疆的所有領土。

1877年4月，左宗棠指揮清軍三路並進。

第一路劉錦棠從迪化南下攻擊達坂城；第二路張曜從哈密向西進發；第三路徐占彪從巴里坤出發，到迪化東面的鹽池與張曜會師，聯合攻打吐魯番。

劉錦棠連克達坂城和托克遜。阿古柏的次子海古拉棄城逃跑。

第二路張耀和第三路徐占彪會師后合圍吐魯番。吐魯番守將白彥虎被迫南逃。

5月，阿古柏在喀喇沙爾集結嫡系浩罕兵馬，準備和左宗棠決一死戰。結果，左宗棠還沒來到，阿古柏卻在29日突然神秘地死亡了。

海古拉讓白彥虎防守喀喇沙爾，自己攜帶父親的屍體向西部撤退。

白彥虎被左宗棠打得走投無路，也往喀什噶爾方向逃去。

海古拉的侄子伯克?胡里在庫車殺死了他，然後在喀什噶爾繼承了爺爺阿古柏的王位。

這時，英國應阿古柏的求救才回應大清朝廷，要求左宗棠停止進攻，讓伯克?胡里繼續在喀什噶爾稱王。

左宗棠憤怒地回應道：“英國想讓浩罕人稱王，可以在自己的國土上劃出一塊，憑什麼要用大清的國土？”

他立即下令劉錦棠進軍南疆。

10月，劉錦棠奔襲2000里，收復了南疆東部的四城喀喇沙爾、庫車、阿克蘇和烏什。

12月中下旬，劉錦棠攻克喀什噶爾。白彥虎逃入俄國境內。

次年一月，劉錦棠光復和闐。

至此，阿古柏建立的洪福汗國徹底覆滅了。除了被俄國佔領的伊犁之外，清軍收復了被阿古柏佔領長達12年的回疆廣大地區。

被俄國佔據的伊犁是左宗棠背上的一根刺。

伊犁河谷地處北疆，是回疆進出中亞的重要門戶。沙俄只要佔據伊犁，入侵回疆易如反掌。

大清朝廷派遣曾國藩的兒子曾紀澤與俄國談判。

俄國當時正在與土耳其進行第10次俄土戰爭，無暇東顧，被迫做了一些退讓。

1881年2月，大清終於收回了伊犁。

1884年，大清正式設置了新疆省。兵部尚書劉錦棠任新疆省的第一任巡撫，接受陝甘總督的節制。

劉錦棠隨即實行改土歸流。他廢除伯克制度，把新疆分為三個道，由朝廷派遣流官治理；仍然保留伯克的頭銜，但是權利和級別大大下降；把伊犁將軍府劃歸新疆巡撫管轄，而且只管伊犁和塔城的邊防，不再總統全疆軍務。實行移民實邊，通過降低田租和發放貸款吸引內地的流民到新疆屯田墾荒。

左宗棠為了解決戰爭中的後勤問題，邀請了大批天津的商人隨軍進行買賣，俗稱趕大營。

趕大營不僅為新疆帶來了幾千人的天津商販，改變了過去由回回人掌控新疆商業的社會形態，而且也豐富了新疆漢人的人口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