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憶往昔,那些模糊若清晰的場景
?以前沒有覺得妹妹不在家有什麼不同,因為她畢竟還要回來的。我和妹妹都是大專學歷,雖然是最低的高等教育,但也是大學吧。一個女孩子,大學學的專業是模具製造,當然我敢說當初選專業的時候她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選這個,僅僅是有個上就好了。畢業要面臨工作,女孩子去操作數控機床也不是不行,但做這個的太少了,讓我老妹去不怎麼現實。後來幾經轉折,也不知道命運是怎麼給安排的,去做了個做糕點的,從一開始的蛋撻、麵包、蛋糕,慢慢的也越來越熟練,現在在我們縣城一個挺大超市就職,還是挺不錯的對我們來說,對她自己感覺也很好,能看出妹妹她喜歡。平常老妹在縣城上班,就和現在的家裏一樣,雖然家裏沒有她的身影,可是能感到她在。可是現在,明顯感覺不一樣,不說消失吧,也少了一半。
你們說,人一般在幾歲才會有自己的記憶,我感覺好晚。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記得已經在我挺大了才有妹妹的影子,很慚愧啊。妹妹是1991年生人,91年那年計劃生育最嚴,按老輩人的話說,那年懷了二胎的,哪怕快生了,被抓住的話也要被弄死。爸爸在山西煤礦上上班,媽媽在懷了妹妹的時候就去了山西,一直到生下來都沒有回來。母親說過,偶爾回趟姥姥家,妹妹都是被包的嚴嚴實實的,怕人看到。
我的記憶是從父親母親回家探親的那次開始,几几年呢,閉上眼使勁想也想不起來。記得,父親母親回家探親結束要回山西,我當時躲在了麥場裏面一個麥垛的後面,不想跟他們回去,為什麼我也不清楚了。記憶中,母親就站在離麥垛不遠處喊我,但是我躲在麥垛後面,手摺着麥秸就是沒有出去,好像聽到了奶奶跟母親說了什麼,有一句是,“他不走,讓他在家吧。”母親後來沉默着走了。我當時出去探頭看時,正好看到母親離開的背影,現在回想下,母親不胖,當時也年輕,背影清瘦。我當時應該是想喊她的,我確定。可是生活沒那麼多如果……還記得當時剛收了麥子,春已過而夏未到,柳葉清新,還不太老,扶着風飄飄。那年我五歲,因為後來爺爺送我去村子小學上學時說我差一歲,那一年,爺爺還在……
很奇怪,我記得在農村的這一年的生活,卻不記得來農村之前在山西的那段時間的時光。也許生命中和爺爺奶奶在一塊的這年月有些重。父母還是回山西了,小孩子情緒留存的時間短,那時候也不記事。
村子地處平原,村子前面有一個很大的坑,其實是個水塘,但當地風俗都稱之為坑,那個坑和村子一樣長。我五歲的時候應該是93年,我88年生人。村子裏很多土牆小瓦房,好多院子的院牆都是泥土做的,裏面摻雜些麥麩,大門很窄,約一米二,是兩扇木板做的。爺爺奶奶家的是大鐵門,大門很寬有一米八,父母走後我和爺爺奶奶住在西廂房裏,西廂房和大門是一體的,大門朝西。剛開始的時候自己一個人還不敢在院子裏亂跑,因為院子養着鵝,大白鵝很兇,扭到腿上非常的疼,可能我是生人,那大白鵝老是想欺負我。後來大白鵝被關起來,這狀況才好了。
小院在衚衕里,衚衕很短,南北只有兩家,爺爺家的在北面,南面挨着的還有一家。前面院子家裏有弟兄三個孩子和一個女孩,老大叫什麼不記得了,老二叫起,老三叫佑,那個女孩叫啥也不記得了。佑比我大一歲,和我年紀相仿。大人們不會再家裏長待,吃過飯後一般都要去田地里忙活。而農村的孩子大多都是散養,是的散養。記得奶奶跟秀說:“佑,你領着小銘玩,讓他跟着你。”然後大人去地里幹活時,我就會跑到秀家小院和他一起玩。
可能就我沒事幹吧,佑家裏養了很多羊,一般中午吃過飯,佑就會村子外面的河裏或者樹林裏放羊。佑說,上午草上面有露水,羊不吃。而我就會跟着他去放羊。在一起的時候,他跟我說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比如,麻雀他稱為小小蟲,長螞蚱他叫它扁帶等等。這一切都很新奇,羊吃草時的咀嚼,趕羊時的羊叫聲,腳走在草叢,草劃過腳脖刺刺的感覺,上午有露水時不光刺刺的還濕漉漉的,這所有的都吸引着我的眼睛。佑跟我說,有空帶我去掏小小蟲(麻雀)。我也只是聽着,我也不知道什麼是掏小小蟲(麻雀)。佑還教我爬樹,樹皮剌過皮膚真的很疼,可是疼也不說,因為怕小夥伴瞧不起。佑爬起樹來真的很麻溜。那個時候也知道了,上樹容易下樹難,知道了很多村落間的俚語。
佑是個很可憐的孩子,他母親身體不太好,在爺爺奶奶家住沒多久時,就聽說他媽媽病了。有一次村裏的大夫給他媽媽看過病後,對佑的父親搖了搖頭,然後挎着他的藥箱走了。那些天,奶奶安排我說:“佑媽媽病了,不要去他家打擾他媽媽休息。”可是,孩童時的我,總是惦念着自己的小夥伴。有一次吃過午飯,我又跑到了佑家,進門看到佑的媽媽在院子曬太陽。她還對我笑着說:“銘來找秀玩類啊。”我看着她說:“嗯。”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啊,她很瘦,但是不黑,可是她的臉很黃而且有很多斑,那個黃色很深,就好像深入到了裏面,她的笑很勉強,好像很吃力,但是能感到還是挺和藹。
過了多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之後再去的時候,佑的媽媽死了,躺在床上蓋着白布,佑他們兄妹在床邊,佑是站着的,我看到佑的父親狠狠的擰了他,然後佑跪在地上淘淘大哭。那天佑家裏的人不多,在下午的時候,有村裏的四個男人,抬着一口棺材從佑家走了出去。我看到的時候,他們剛好出佑家的大門,只有四個男人抬着一口棺材。感覺但是天應該快黑了。後來在去佑家的時候,我會經常瞄他家的那張床,那張佑媽媽當時蓋着白布的那張床。
佑還是經常去放羊,我也還是經常和他一起去,每天去佑家裏都會看到他姐姐在廚房裏忙活。孩童時,說不上一個孩子在當時記一個事能記多久,也不懂大人的那些感情,我和秀一塊的時候還是和以往一樣,秀好像也沒有其他的不同……
生命中很多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可是有些痕迹確留存了下來,變成了記憶。不管那發生的故事是誰的故事,可是這記憶確已經是我生命生活中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