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新聞記者

第一一七章 新聞記者

草要經過牛的反覆消化才能變成牛乳,

書要經過人的反覆思考才能變成知識。

——塔吉克族諺語

牛木林回到電視台的宿舍,找到了一本介紹中國各個民族的書籍《中華民族》,翻到《烏孜別克族》那一章,認真地閱讀起來:

“烏茲別克族是中亞地區人數最多的民族,也是全世界第2大突厥語民族,大多數人信仰伊斯蘭教,主要生活在蘇聯的烏茲別克斯坦、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和伊朗、阿富汗等國家。

中國稱境內的烏茲別克族為烏孜別克族。烏孜別克族主要分佈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伊寧、喀什、烏魯木齊、莎車、葉城、木壘、奇台等地區。

烏茲別克族的最早記載出自《元史》,當時叫作月祖伯。烏茲別克人在阿布海兒汗時代建立了烏茲別克汗國。後來,成吉思汗長子朮赤系的克烈汗和賈尼別克與阿布海兒汗鬧翻,逃亡到葉爾羌汗國(又叫蒙兀兒斯坦),建立了獨立的哈薩克汗國。

烏茲別克汗國解體以後,一部分游牧部落追隨昔班尼南下,遷徙到楚河流域的農耕區,佔領了布哈拉、撒馬爾罕、希瓦、烏爾根奇和塔什乾等花剌子模故土上的城市。大量操突厥語的游牧民,例如葛邏祿人、卡拉吉人、阿兒渾人、烏古斯人等同當地的伊朗人、塔吉克人混居融合,形成了一個以農業生活為主的過着定居生活的新族群——撒爾塔人,組成了後來烏茲別克族的基本構架。

歷史上,中國對中亞烏茲別克人的稱呼大都冠以地名。例如,撒馬爾罕人、浩罕人、布哈拉人、安集延人就是明、清兩代對中亞各地烏茲別克人的通稱。其中以安集延人使用的最為廣泛。

烏茲別克族的先民很早就從中亞遷入我國新疆。

中亞河中地區與新疆毗鄰,兩個地域的地理環境十分相似。由於經濟生活的需要,兩地的居民經常進行交往。

元代,金帳汗國的烏茲別克人沿着古代絲綢之路經新疆來到我國內地經商。烏茲別克人的古代長詩《亞迪卡爾》詳盡地敘述了約14、15世紀欽察的克普恰克烏茲別克人有組織遷居新疆的艱辛過程。

16世紀至17世紀,烏茲別克人商隊以新疆的葉爾羌為中轉地,經營絲綢、茶葉、瓷器、皮張、大黃和各種土特產。有的還經過阿克蘇、吐魯番到肅州(今天甘肅省酒泉),將貨物轉銷到內地。烏茲別克人開始留居新疆的一些城市,而且人數逐年增多。

18世紀50年代,清朝平定了新疆蒙古準噶爾貴族集團的叛亂,與鄰近西域的烏茲別克人浩罕汗國建立了外交關係。此後,除喀什噶爾、葉爾羌、阿克蘇之外的南疆其他城市,甚至在北疆地區也都有了定居的烏茲別克人。

在歷史上,烏茲別克族的商業活動對促進中國新疆和中亞地區的經濟文化交流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直到20世紀初,仍然不斷地有安集延人遷入並定居新疆。這些人當中除了商人以外,還有一些農民、手工業者和知識分子。

1987年7月2日,在新疆木壘哈薩克自治縣境內的大南溝成立了烏孜別克民族鄉。這是全國惟一的烏孜別克族民族鄉。

烏孜別克族絕大多數從事商業、手工業。少數居住在新疆北部的烏孜別克族從事畜牧業生產。

烏孜別克族的口頭文學非常豐富。

民間文學在烏孜別克族文學中佔有重要的地位,包括諺語、格言等。敘事長詩《帕爾哈德與希琳》等流傳廣泛。

烏孜別克族能歌善舞。舞蹈以動作輕巧、富於變化而聞名。民族樂器有獨它爾和彈布爾。民間音樂的曲調婉轉曲折,優美動人。”

正在這個時候,李導演推門進來了。

牛木林一看手錶,馬上就到3點半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書,跑去上班了。

下午,牛木林作為實習記者跟隨正式記者楊根新去採訪市委的一個會議。他賣力地提着沉重的攝像機箱子,到達會場以後立刻架上新聞鎢光燈,然後尋找電源的插頭,接通鎢光燈的電路,為楊根新的拍攝提供照明服務。

楊根新拍完新聞圖像以後,坐在會場最後面的椅子上吸煙休息。

牛木林拿出一個筆記本,認真地做着會議記錄。

召集人宣佈會議結束。牛木林趕緊起身收拾電線和鎢光燈,然後拿起放在楊根新身邊的攝像機,一邊細細地觀察,一邊準備放進箱子裏。

楊根新看到牛木林拿着攝像機,臉色頓時突變,嚴厲地制止道:“你別碰攝像機!”

牛木林莫名其妙地望着楊根新,感覺自己像魯迅小說《祝福》中被禁止觸碰祭祀用品的祥林嫂。

他停頓了一會,不解地問道:“我為什麼不能碰?”

楊根新回答道:“新來的記者一年之內不允許使用攝像機,不能在新聞稿件上署名。這是電視台的規定!喂,張小芳,把你寫好的稿子給我複寫上一份撒。”

張小芳是廣播電台派來採訪會議的記者。她回過頭來揶揄道:“你自己不會寫稿子嗎?怎麼每次都要我的稿子?煩不煩人啊!”

楊根新尷尬地咧嘴一笑,腆着臉皮請求道:“行了撒。幫幫忙嘛。”

牛木林的心中感到十分的納悶:這麼簡單的會議新聞稿,我就是閉上眼睛也可以馬上寫出來。楊根新為什麼向別人索要呢?

牛木林下決心要當一名既會攝像又會寫新聞稿的電視記者。

他經過幾天的觀察,發現晚上在配電室值班的電工同時還在管理存放攝像機的機房,負責驗收記者交回來的攝像機和給攝像機的電池充電。值班的3個電工當中除了趙剛、何險峰之外,還有一位年齡在50歲左右的吳師傅。

他決定在吳師傅晚上值班的時候接近他,想辦法拿到攝像機,自己偷偷地學習如何攝像。

白天,牛木林特意到配電室去了一趟。當時,趙剛正在值班。他看到牛木林進來,懶洋洋地問道:“你又有什麼事情?”

牛木林一邊看着貼在牆壁上的電工值班表,暗暗地記住了吳師傅值晚班的日期,一邊隨口回答道:“沒什麼事兒。”

在趙剛狐疑的眼睛關注下,牛木林淡然地走出了電工值班室。

傍晚,牛木林在市委食堂草草地吃過晚飯,徑直來到了亮着燈光的配電值班室。

吳師傅斜靠在電鍍紅色皮革的椅子上,眼睛盯着電視屏幕,口中哼唱着京劇。

牛木林客氣地向吳師傅打招呼道:“吳師傅,您在值班啊?”

吳師傅轉頭一看是牛木林,帶着一口地道的京腔說道:“噯吆喂,是小牛啊。把那一張椅子搬過來,坐着看會兒電視節目吧。”

牛木林問道:“不影響您吧?”

吳師傅豪爽地回答道:“不影響。你們的宿舍里沒有電視機,以後想看電視儘管過來看,甭客氣。”

牛木林從牆角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在吳師傅的旁邊,然後坐下來看電視。他的眼睛雖然盯着電視屏幕,心裏頭卻惦記着攝像機。

電視裏正在播放連續劇《西遊記》。

吳師傅指着電視畫面感慨地讚歎道:“嘿,你看人家拍的這個畫面,那才叫個絕了呢!”

牛木林趁機問道:“吳師傅,您會攝像嗎?”

吳師傅搖了搖頭,說道:“我以前是京劇舞枱燈光師,從來沒幹過攝像。再說了,我也老嘍,扛不動這個鐵疙瘩了。”

正在這時,樓道里傳來了記者的叫喊聲:“吳老爺子,我回來了。”

吳師傅趕緊回應道:“好嘞,來了喂。”

他對牛木林說道:“採訪的記者回來了。我去給他們開機房的門。”

吳師傅起身拿起掛在牆上的鑰匙,向門外走去。

牛木林也站了起來,想趁機和吳師傅一起到機房去。他剛走到門口,迎面遇到了拿着書本的阿孜古麗。

阿孜古麗笑着說道:“我嘛到處找你呢。你嘛給我看一下,我嘛寫的作業怎麼樣。”

牛木林不解地問道:“什麼作業?”

阿孜古麗回答道:“我嘛在上業餘大學呢。”

牛木林接過阿孜古麗的作業本,快速地瀏覽了一會,幫助她糾正了幾個錯別字。

阿孜古麗臨走的時候問道:“你嘛在這裏幹什麼呢?”

牛木林回答道:“看《西遊記》”

阿孜古麗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哎呀,《西遊記》嘛有什麼好看的?那個唐僧和尚嘛遇到妖精都說是好人,每一次嘛都一個樣子,從來嘛不知道總結經驗,改正錯誤。哪裏嘛有這麼傻的人?太嘛假了!”

牛木林吃驚地望着阿孜古麗。他自己從小到大讀過好幾遍小說《西遊記》,每次都是沉浸在美猴王智斗妖怪的故事裏,從來沒有思考過其中存在的問題。沒有想到這個漢語並不流利的維吾爾族姑娘一下子就點穿了《西遊記》裏存在的弊病。

阿孜古麗笑吟吟地走了。

吳師傅也收拾完攝像機回來了。

牛木林只好和吳師傅坐下來繼續看電視。

吳師傅剛剛坐下,又聽到樓道里記者的叫喊聲:“吳師傅,我回來了。”

吳師傅答應了一聲,正準備起身。

牛木林急忙說道:“吳師傅,您坐着吧。我看您的腿腳不靈便,我去幫您充電。”

吳師傅說道:“也好。”

他向牛木林交代了幾句,把手中的鑰匙交給了他。

牛木林接過鑰匙,走到一樓的樓道里,看見新聞部的記者謝黃和帕爾哈提提着攝像機箱子和燈箱站在機房的門口。

牛木林趕緊打開機房的門,讓他們進去放設備。

謝黃和帕爾哈提小心地清點好設備,然後就回家了。

牛木林看着他們離開以後,輕輕地打開攝像機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沉甸甸的日本索尼攝像機,再裝上電池,啟動電源開關,然後扛在肩膀上,從取景監視器里看到了鏡頭裏的黑白畫面。

這是他第一次從監視器里看到電視畫面,也是第一次扛起攝像機,心情格外的激動,以至於吳師傅走進機房的時候他都沒有發覺到。

原來,吳師傅在配電值班室里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牛木林回來,以為出現了什麼問題,便跑過來看個究竟。

他看見牛木林專註學習的樣子,輕聲地叮嚀道:“小牛,千萬要輕拿輕放,摸索一會兒就趕緊放下,還有一組記者沒有回來呢。不要讓他們看見了。”

牛木林感激地看了吳師傅一眼,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開始仔細地調試焦距、推拉鏡頭。

第二天上午,牛木林跟隨正式記者吳山去採訪市政協的會議。他做完為吳山攝像提供照明工作以後,告訴吳山道:“我來寫今天的稿子,不要向電台的記者要稿子了。”

他走到會場最後面的空座位上,開始專心致志地寫新聞稿。

牛木林首先瀏覽了一下參加大會的政協領導名單。他看到在日常生活當中,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幹部都對宗教人士十分尊敬,想當然地認為宗教人士是最高貴的。於是,他不假思索地把副主席、天山禮拜寺的伊瑪目謝爾扎克列在了參會領導的第一位,然後才是其他的副主席。

會議結束了,牛木林的新聞稿也寫好了。

報社的記者尹慶國走到吳山的旁邊,笑着說道:“再等20分鐘,我給你們複寫一份稿子。”

吳山自豪地說道:“不用再求你們了。小牛已經寫好稿子了。”

尹慶國好奇地問道:“哪個小牛?是後邊那個濃眉大眼漂亮的小夥子嗎?”

吳山回答道:“對。”

尹慶國走到牛木林的旁邊,微笑着問道:“你是從哪個單位調過來的?”

牛木林回答道:“我是分配來的大學生。”

尹慶國的眼睛一亮,讚揚道:“哇,你真是才貌雙全啊。我是報社的尹慶國。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

牛木林不是那種與陌生人見面就熱絡的人,看到尹慶國對自己如此熱情,便拘謹地點了點頭。

回到電視台之後,吳山到機房歸還攝像機。牛木林則來到編輯辦公室,把寫好的新聞稿交給了編輯李冰。

李冰面無表情地拿起新聞稿看了一眼,順手丟在了桌子上,什麼話也沒有說。

牛木林知道李冰的性格孤傲,平時不愛搭理人,也就沒有在乎,自信滿滿地坐在辦公桌邊,看起了當天的報紙,也在等待着領導表揚自己。

徐濤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李冰把牛木林的新聞稿推到了徐濤的面前,帶着埋怨的口氣說道:“主任,這就是小牛寫的新聞稿。你好好地看一看吧。”

徐濤拿起新聞稿審閱起來,臉上的表情很快凝固了,彷彿變成一塊從生羊油中提煉出來的羊脂球了。他抬起頭來,表情嚴肅地問道:“小牛,誰讓你這樣給領導排名的?”

牛木林感覺出現了什麼紕漏,有點心虛地回答道:“我自己。怎……怎麼了?”

徐濤說道:“謝爾扎克是排名最後一位的副主席,你為什麼要把他排在第一位呢?”

牛木林霎時間愣住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徐主任的問題。徐濤不是少數民族,不可能擁有牛木林那樣尊敬宗教人士的思想意識。他對牛木林的做法感到奇怪是非常正常的。

徐濤嚴厲地命令道:“以後你就只負責打燈光和提箱子,不要再寫新聞稿了。”

牛木林頓時像秋後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下來。他的確沒有學習過新聞寫作,也沒有人教過他領導該如何排名。按理說,李冰作為編輯應該首先提醒他。但是,她故意沒有告訴牛木林。她想讓新來的大學生在領導面前出醜,從而顯示自己是何等的重要。

牛木林又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坐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辦,真希望腳底下出現一個洞穴,自己趕緊鑽進去。

最後,他忍着無以言表的羞愧和恥辱走出了新聞部的辦公室,來到秋風瑟瑟的院子裏,清醒一下自己昏沉沉的頭腦。

圖書室的管理員孫建華懷裏抱着一摞圖書走過來,不小心掉下來一本厚厚的書。

牛木林趕緊幫助她撿了起來。

孫建華笑着誇獎道:“小夥子還挺有眼色的。以後要想看書的話就來找我。”

牛木林問道:“孫老師,圖書室里有關於新聞寫作的書嗎?”

孫建華回答道:“有幾本呢。走,跟我拿去。”

牛木林跟着孫建華來到了小小的圖書室。他在書堆里翻出了一本《電視新聞和專題知識大全》,如獲至寶,馬上向孫建華辦理了借閱手續。

他捧着書回到了記者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如饑似渴地學習起來。他看到一些重要的篇章的時候,拿出一本精緻的平時捨不得用的筆記本,把要點工工整整地記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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