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祈福
?清漪回到自己殿閣之中,忙地扯下身上披着的披風,隨手一擲,便丟棄在一旁,“什麼勞什子?我哪裏又穿的寒酸了?倒是總來找我的錯處。”
漣水打了一盆熱水,上前替清漪擦洗因久跪而發紅腫脹的膝蓋,“娘子便知足罷,若非是太子殿下來,您恐怕還要跪呢!那李娘子,可不是個好惹的。”
清漪自然知道,只是嘴上賭氣道:“話雖如此,可我就是心裏有氣!我……”
漣水打斷清漪的話語:“娘子請恕奴婢多嘴,奴婢瞧着,太子殿下是關心您呢!”
“啊?”
漣水正要回話,卻突然傳來了側妃的消息:今上病,乃請東宮眾娘子一齊前往東宮佛堂為今上祈福。
所謂祈福,說穿了不過就是在佛堂跪着,總是個辛苦活。
清漪方在霓芙閣中跪了,如今又是要跪,自然不願,可是縱使再不願,宮中法度使然,也不得不硬着頭皮換了一身祭祀所穿的對衿青褂,往佛堂走去。
待到清漪到佛堂之時,一屋子的環肥燕瘦盡數擠在一處,她是到的最晚的那個。
側妃正跪在首位默默祈福,下首第一位的李良娣目光瞥見清漪,道:“喲!張娘子怎的來的這般晚?莫不是因着我罰跪你,心裏有氣?還是說,你存了心思,不敬今上啊?”
面對着李良娣的一再挑釁,清漪心中自然是有氣惱的。只是,她的身份乃東宮嬪妃中最為低下的所在,她腦子不傻,縱是再忍不住,也只得默默受了,再恭敬回一句。
“不敢。”
李良娣顯然對清漪這般的說辭不滿意,正欲再度出口,上首的齊側妃卻是出言道:“好了!如今正是在為今上表孝心的時候,你們在這裏沒得爭吵什麼?”
說罷,齊側妃又對着清漪關懷着:“張妹妹,你身子可要緊?若是撐不住,回去便是。”
清漪不知道齊側妃是真的出於好心,還是不過是做做樣子,但齊側妃說話的語氣比李良娣要好上許多。
清漪礙着身份低微,只謙謹說:“妾身無礙,這是為陛下表孝心的時候,太子殿下尚且在宮中侍疾,妾自不敢躲懶。”
齊側妃面上並不在意,只道:“我自然是知道的,眾姐妹都是對着今上有孝心的人。李妹妹說的,也不過是頑笑。只是現在正是在為今上祈福時刻,咱們晚輩可得尊重些。”
這般三言兩語便將李良娣打發了,惹得李良娣面上更加不悅,只點着頭說了聲“是”。
眾人祈福約莫一個時辰,天色便晚,李良娣打着哈欠慵懶道:“這麼晚了,眾姐妹都散了罷,且回自己的殿閣去為陛下祈福就是了!烏壓壓地擠在這裏,沒個擁擠。”
話雖如此,只是眾嬪妃卻都未敢動。
從前,這話都是齊側妃來說的,她身上有着准太子妃的名位在,名義上又代管東宮,她來領頭是順理成章的。
然而如今,她先是失了准太子妃的位子,太子體諒她驟然失母心情悲痛,又將代管東宮的權利交給了李良娣。
李良娣說了這些話,分明是不將齊側妃放在眼中的意思。
在座眾人無不心驚膽顫,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才好,殿中許久未有人敢出聲,皆等着齊側妃發作。
半晌,齊側妃才慢慢道:“是了,眾妹妹想來也是累了,便皆回去罷。”
眾人應了一聲,按着次序去了。
等到清漪出來,朱箬筠便湊上前去握着清漪的手,對着她溫和說:“李娘子平素不是這個樣子的,只是嘴快。她沒有惡意的,妹妹別放在心上。”
清漪方應下,只聽得前面的李良娣高聲道:“箬筠,你又這般慢,別折了自己的身價。”
箬筠聽罷,不好意思地對着清漪笑笑,便忙跟了李良娣而去。
走在前面的常在陸順玉打着哈欠,對着一邊的常在徐慧容道:“側妃娘娘真是個好氣性的。這說起來,側妃娘娘治下寬和,咱們也跟着過了不少好日子,這將來選了新妃上來,還不知道咱們會不會過的像咱們現在這般舒服呢!”
徐常在面色淡淡的,只道:“怕什麼?左右咱們也都不受寵,難不成你以為新妃眼中會有咱們這樣低微的人么?只是有些可惜了,側妃娘娘所受的委屈,怕是沒的還了!”
陸常在看着身後的清漪,一邊忙地挽過清漪的手,一邊對着徐常在道:“我倒覺着未必,側妃娘娘得陛下看重,便是選了新妃,也得給側妃娘娘幾分面子的。唉,張妹妹,你倒是如何看啊?”
清漪與二人相識不多,自然不會多說犯了忌諱,只輕聲道:“妹妹愚笨,哪裏知道這些。”
陸常在看着清漪,便覺着無趣,只笑了笑,便也不說話,幾人只慢慢走回去了。
且說宮中,皇帝自經了一整夜的修養,人倒是恢復了精氣神。
李淳又在宮中侍奉了一天,待到第二日晚上便打算回東宮,與皇帝說了許多話,又去了坤明宮向皇后劉氏告退,這才離了東宮。
皇后看着李淳走了,對着自己的侍女陳老老道:“陛下總算是沒了危險,陛下的身子也着實是教人擔憂。”
陳老老為著皇后獻上一盞茶,道:“娘娘喝些茶解解乏罷,您這兩日又要操持後宮,又要看顧陛下的身子,還要準備着選秀的事宜,自然辛勞些。”
皇后從桌子上取了玫瑰薄荷腦油來,輕輕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道:“辛苦些自然是要的,要說盛萱這孩子真是命不好,本宮倒是極其看重她的,可惜現在……這下子,多少雙眼睛都盯着太子妃的位子呢!本宮可不得好好看仔細了!”
皇后說著,突然間想起一件事,便對着陳老老抱怨道:“這不,這幾日本宮就是沒有看緊,才讓人得了可乘之機,平白教他們關中黨的硬生生塞人進了淳兒的東宮!”
陳老老素來清楚皇后的脾氣,知道此刻勸不得皇后暴怒的脾氣,只低着頭道:“太皇太后,也是為著能夠充實東宮。”
皇后冷冷哼着:“哪裏是為了淳兒着想?當我真不知關中的人是怎的想的么?太皇太后又不是聖上的親祖母,管的倒是寬,看關西得勢,自然眼紅。只是塞了女人倒也罷了,竟是個平民出身的,這出身也忒低了些!哪裏配得上淳兒?”
“娘娘,能夠侍奉殿下的女子,又是太皇太後娘娘舉薦的,自然可以脫離賤籍了。”
皇后想了想,腦子之中便又想到了旁的事情,便擺手道:“罷了,罷了,不過是個使女,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來?如今陛下生病,你且告訴齊維一聲,如今朝中之事,暫且好好管着,也別太過了。”
“陛下,還清醒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