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佛論哲:任教北大的前前後後(1)
艾(下略):說到這一點,您在北大教書,李濟深是在軍學司是嗎?
梁(下略):陸軍部的軍學司。
您1980年的時候跟我講,他是去拜訪您了,去看您,不過您當時沒有說明他為什麼去找您。
我不知我有沒有講過,有一位廣東人……哦,伍觀淇。
對,伍觀淇。
是的,是他介紹的。
伍先生愛跟朋友講《大學》。《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四書”嘛。《大學》頭一句不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伍先生總是愛跟朋友談《大學》。談《大學》這個書的時候,大概一周,每個禮拜固定的有兩次,地點是在一個朋友家,在北京的西什庫夾道。有兩位姓馮的,一位姓馮的,叫馮竹賢,還有一位叫馮祝萬,他們倆可不是一家,都是廣東人。在西什庫夾道馮竹賢家裏頭,每個禮拜總有兩次三次,多半都是廣東人或廣西人,多半都是他們陸軍大學的同學。伍觀淇是陸大畢業的,李濟深跟他是同班同學。伍先生講《大學》,多的時候有十二三個人,少的時候也超過十個人,大概十一個人,兩三位朋友缺席的時候也有。可是李濟深必到,他愛聽伍先生講《大學》。我也參加過聽伍先生講《大學》,就這樣跟李濟深認識了,算是在伍先生領導的學友團體裏認識的。
哦,明白了,李濟深先生也對哲學是很有興趣的。
你聽我說,這是到了民國八年(1919年),北京政府窮得厲害,各部衙門乃至北京八校,八個學校,包含北京大學,我那時候在北京大學,工資發不出來。那不發也不成啊,吃什麼呀,就發三成,你的工資是100元,給你30塊錢,那70塊錢就記賬,將來再補給你,實際上也不知道哪天能補。北京大學如此,陸軍部也如此,李濟深是在軍學司啊,他還有家呀,他住在東四牌樓前南衚衕,沒錢,很窘。
這時候剛好在廣東的軍界裏頭有一個很有名的人,叫鄧鏗。這個鄧鏗當時是粵軍的第一師師長,粵就是廣東。粵軍的最高領導人是陳炯明,陳炯明名義上算是孫先生的黨徒,可是他不大聽孫先生的話,他另存有陰謀。可是鄧鏗是屬於陳炯明之下的,鄧鏗忠於孫先生,因此陳炯明不喜歡他,對他也沒有辦法,就把鄧鏗暗殺了,刺殺了鄧鏗。可是他的第一師軍隊還在,就換師長,他前後換了有兩三個人。
這個時候正好在北京的李濟深(李任潮)①很窮——我補說一句話,鄧鏗沒死的時候,就打電報叫伍先生回廣東,希望伍先生回來幫着他。伍先生根本不想再做軍人,不想再過軍隊的生活。李濟深回去了,他在北京不是很窮嘛,他回去了。他先在第一師做副官長,然後做參謀長,後來就做師長了。他始終是忠於孫先生,他沒有聽陳炯明的。他手裏有兵權,孫先①梁漱溟先生經常先後提到一個人的名和字,為避免讀者誤會是兩個人,其人對應的字或名置於括號內。
生就派他做西江督辦,駐紮在廣西梧州,梧州的水路與廣東相通,方便,實際上受廣東的影響,而李濟深(李任潮)就是梧州人,所以他回去做西江督辦,既掌軍權,又掌地方的政權,也包含了地方的財權,這樣子李任潮有自己的地盤了,所以他後來起來了,最後掌握了廣東的軍政大權。
您和李先生是不是特別談得來呢?是不是很快就相好了?這個學友會有十幾個人,你們是不是很快就做了好朋友呢?李先生是不是對哲學特別……談不上。伍庸伯先生就是談儒學(伍觀淇,字庸伯——整理者),談《大學》、《中庸》啊,所以關於儒學方面嘛,他應該算是儒學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