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回憶錄 第二十章 循環的記憶—余倩

?我是四人組中第一個被分走的，去了廣東佛山，被學校賣到了一家生產空調外殼的塑膠廠。這跟我們學的專業完全不對口，而學校的說法就是金融危機，影響太大。

而我怎麼又說是賣呢？因為我們被分配進廠時，學校是得了工廠的好處的，而我們還交了每人一千的介紹費。至於這費用是進了私人腰包還是學校財務，那就不可而知了。

分到這個塑膠廠，進門的第一天，高層人士就跟我們說，我們是儲備幹部，以後頂替他們位置的人才。而現在，得從頭做起，下基層，做流水線，體現下工廠的生產節奏，以後方便管理。

我們也是年輕，初出茅廬，毫無防備啊，居然真信了。一個個幹得起勁，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讓他們的庫存翻了一個倍。後來，他們索性為了我們專門開出一條生產線，讓我們盡情的發揮。

這一干就是三個月，三個月後，我們發現了不對勁。因為當初說好體驗三個月，然後開始提乾的。但是，至今沒有動靜，甚至沒有風聲。

終於我們忍不住了，派代表去問。結果自然而知，那不過是給留人幹活的噱頭而已，我們上當受騙了。

但也怪不得人，只怪我們沒經驗。因此，辭職潮開始，當天就有同學提出了離職。

我堅持了很久，從進廠到離職總共半年。本來是不想走的，因為我在這裏差點戀愛。只是後來發現，喜歡的那個女生居然早就結婚了。

年僅18而已，結婚了！我懵了好久，得知消息的第二天乾脆的離了職，投奔了當初在職校時也玩得來的同學。而這同學，在深圳。

之後，我在深圳進了家數碼相機電子廠。面試當天，考官就問，會不會焊錫？我回答，不會。然後他又問，會不會打螺絲，我又回答，不會。之後他又問，那你會什麼？我仔細想了想，然後非常認真的跟他說，我什麼都不會。

考官差點沒發毛，最後是把我給丟在了一條非常缺人的生產線上。說到這我不得不說一句，這條生產線的線長是個非常漂亮的美女，只不過，她有點凶。

我在這流水線上的工作，就是打雜。就像是掃掃地，抹抹桌子，拿點物料什麼的。而我後來干成了到處頂位置，誰要上廁所我就去幫他盯着，以至於整條生產線，我每個工種都會做。

這可是得到了全線一致好評的，就連美女線長也非常的贊我。可惜，這個線長也結婚了，兒子都有了，我是索然無味了。

雖然這裏幹得非常稱心如意，但我只幹了三個月，因為這裏突然間就到了淡季。淡季沒事做，每天能淡出毛來。實在太無聊，我便自動離職，那幾天工資都不要就走了。

後來線長還打電話來，讓我回去，說提拔我當副手，也就是線長助理，漲工資的。但我沒有動心，依舊沒有去，而是選擇了回家。

這期間在家待了兩個月，天天睡覺吃飯吃飯睡覺，人都快廢了。實在受不了，約了個當初同時在佛山離職，至今一直在家的同級同學，再次去了深圳。

這一次，我們直奔世界最大的代工廠去的。凌晨四點就去排隊，站在了第一排，當天就被錄取，進入了我人生中第一次長期的打工模式。

說起這個工廠的打工經歷，也是一波三折。人家都說這個工廠是個血汗工廠，工作累，不人性化。但是我卻沒這個感覺，前三個月，我分到一生產液晶屏幕底座的生產線。起初沒什麼經驗，做事做得被線長嫌棄，不想要。

但後來，一人能頂起三人的崗位，做得是順風順水。可惜，我的人生就是這麼戲劇化，僅僅三個月，生產線被拆了，我們面臨分流處理。

而在那個時候，一場令人寒慄的事件正發生，我們幾個男的被臨時徵用，放到了天台上巡邏管禁。

天天一個對講機帶着，別個紅袖章，樓層上下竄，到處摸牆爬窗，檢查安全，說不盡的威風。

可好景不長，又是三個月，風波過了，我們被解散，再次被分流。

在這個工廠我待了一年半的時間，分來分去的，也沒幹過一個正經的工作，但工資照拿，員工等級還給升了上去。所以，我是沒受到過血汗工廠的感覺。

我最後的工作是成品出貨倉庫工作，說得好聽是倉庫管理員，說不好聽點就是拉貨的。不過勝在好玩，正經工作時間少，不累。

可最終因為加班問題，我跟上司幹了起來，當著全車間的員工面，我差點就揍了他。雖然後期沒誰找我的麻煩，但我看着他已經不爽，經常當面怒懟。

即使這樣，他也不敢對我怎麼樣，因為我比他凶多了。人就是這樣，欺軟怕硬，遇見比自己凶的就會慫。

但是我工作熱情已經沒有了，沒多久就提出辭職。那時候幹活的人已經不多了，臨時調人手又不會幹這個活，所以這個上司不同意我離職。但我不怕啊，我當初巡邏時到處快活，到處找辦公室嘮嗑，認識不少的人，人脈可是相當的廣的。我找了當初認識的一個人力資源的同事，讓他給我直接擬定了辭職報告，直接跨過我上一級的領導，跑到了生產部最高領導人手上。

辭職要一個星期，我這一個星期就不上班不做事，天天在廠區逛，還有工資領，這是一年半打工期最爽的時候。

一切結束后我回了家，在家一呆又是小兩月。之後，在姐夫的介紹下，我去了臨近鎮上的一家私人機械加工坊學徒。

我讀書讀的就是機械，所以有點課堂經驗，在這裏也就學得很容易，上手很快，於是我就安心做了下來。

也因為離家近，回家騎摩托也就十分鐘，所以我徹底的安定在了這裏。

從學徒，到獨當一面的師傅，到後來的大師傅，我一做就是好幾年，再也沒有離開過湖南這個地方。

我以為我的人生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了，以後就是在這裏長期的做下去。然後相親，結婚，生子，再是一輩子，安安穩穩，平平淡淡的，就這樣過了。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一個消失了很久很久，我幾乎已經沒有了記憶的人的突然出現，讓我發覺，我的一切想法都有些想得過於簡單，想得過遠了。而我的生活節奏，也因為這個人的出現，徹底的被打亂。更因為這個人的出現，讓我的人生道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那是一個夏季的某個炎熱午後，我躺在車間電腦椅上午睡。睡得正香甜，耳邊突然就傳來了嘈雜的議論聲和驚嘆聲。

我被吵醒，正惱火，想呵斥他們幾句。但是，就當我一回頭，還沒等我張嘴時，一個很美妙的聲音就在我腦袋上方響了起來。

“陳飛？真的是你嗎？”

我一愣，陳飛這個名字可有些年頭沒人叫過了。在讀書時代，他們管我叫飛機。在廣東工作時代，他們管我叫小陳。而在這裏，他們是管我叫陳師傅的，我的大名，很久沒有從人的嘴裏喊出來過了。

這讓我呆了很久，等我緩過神時那個聲音再次傳了下來。

“你不記得我了嗎？這麼多年沒練習，你完全將我忘了嗎？”

我再次呆住，我這小半輩子遇到的人雖然多，但有忘卻的人嗎？我遇到過的似乎都記得清清楚楚啊，就連小時候在廣西，暗中喜歡的那個姑娘的名字我都還記得。但是，這個人，我怎麼沒印象？

我把頭仰到最高，向上望時，終於讓我望到了那個美妙聲音的主人。在說句實話吧，我這小半輩子見過不少的美女，讓我流連忘返的也絕對不少於五個。但是，此時含笑面對我的這個，卻讓我的世界觀都發生了改變。

女人，是可以這麼美的嗎？上天難道不會嫉妒她的嗎？

難怪那群做事的同事，徒弟，都發出那麼嘈雜的驚嘆，我望着她都忍不住要驚出聲了。

看着這個女人，我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但我還是強裝鎮定，問她道：“你……是誰啊？”

那個漂亮女人聽了我的詢問，似乎有些不高興了，臉色都有些淡變。

“沒想到你真的把我給忘了，真是過分！”

我這回可真是懵圈了，能叫出我的名字，但我卻不認識，那肯定是我忘了的人。這麼美的人，我居然給忘了，這可真讓我有自扇耳光的衝動。

想了半天我也沒想起她是誰，為了掩飾尷尬，我站了起來，賠着笑，換着話題問道：“你找我的嗎？有什麼事？”

問到這，我眼角餘光瞥到工房門外停着一輛非常酷的紅色敞篷跑車，下意識的就又問道：“是有什麼零件要加工嗎？我幫你抬下來！”

因為開車來這的，一般都是送零件送產品來加工的，所以也怪不得我會這麼問她。

美女皺起了秀眉，顯得很難過，對着我說道：“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怎麼做起了這個工作？以你的能力，應該做得更好，做着更符合你的工作才對。”

我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這不是在貶低我的工作嗎？要知道我加工的零件大體是軍需品，可都是保家衛國的武器，這是無比高尚，無比神聖的工作才對。

大美女的形象瞬間就有了污點，讓我有點不屑起來，語氣就就不太友好了。瞥了她一眼，我反問道：“那你覺得我更符合什麼工作？我有什麼能力？”

美女眼力似乎很低，完全沒看出我生氣的跡象，反而還解釋說道：“你忘了我也就算了，難道你還忘了你探險，探奇的本事了？忘了你背後那副圖的秘密了？做着與它相關的事才是最符合你的。”

聽着她說出這話，我再次愣了。我背後的畫，知道的人並不多，除卻我的家人，那也就廣西的幾個知情人了，而這麼多年過去了，恐怕他們也忘了吧。而在湖南，去除家人後，基本就沒人知曉，即便是讀書時代玩得最好的成志，那也是絲毫不曉得的。

但是，面前的這個人，她是從哪知道的？

我瞬間凝滯眼神望着她，並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心大起。

美女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她似乎完全沒想到我的反應這麼大。不過也就片刻時間，她就釋然了，還顯得有點小高興。

“你從來沒和別人說過的對吧？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對吧？我真高興你這麼信任我，告訴我這個你心裏的秘密。”

我再次愣住，她說的什麼？我告訴她的？我怎麼會把這種事告訴外人？我這麼口嚴的人，怎麼可能……

剛想到這裏，忽然，一個塵封已久的記憶雷電般的轟擊在腦海，讓我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隨後就不可思議的望着面前的人。

“你……你是……余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