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後山

第19章 後山

?窒息的感覺,許雲歌已經十分熟悉,它帶來的痛苦不算很強烈,卻能夠連綿不絕地讓人陷入壓抑。

身體完全消失,從大門口的柵欄縫隙里,沒有人看見許雲歌像軟泥怪一樣的擠了進去。

“呼,依靠減輕物理碰撞穿越縫隙,渾身壓力很大,接觸的部位就像是變成膠水一樣陷入麻痹,還好柵欄很薄,比我想像中費勁得多。”

許雲歌無聲溜入宿舍樓,在監控的死角換氣喘息,不知他去找王寶芝的時候,樓內的女生們有沒有把現場搞得一團糟。

不過,現場其實也不重要了,事情過去那麼久,該破壞的早都沒了,如果胡家父母提前有準備,他們可能也提前做過一波清理。

“這些女生應該都睡了?”許雲歌靜悄悄地溜到樓上,發現柵欄門的斷裂處不僅沒有修補,反而是整個破裂開來,彎曲的鐵皮碎片和鐵鏽的粉末散落一地,依稀呈現出幾雙不同的鞋印。

令他詫異的是,胡小玉的宿舍竟然房門大開,原本的宿舍早就被翻得如同遭賊一般,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人所為。

“很高調大膽的模樣,是那些女生乾的,還是其他倖存者也在悄悄收集罪證,被胡小玉的都市傳說吸引了過來?亦或者是胡家父母收到了風聲,暗中找人進行搗亂?”

許雲歌自身級別不夠,也不知道那些比自己高級的受詛咒者是怎樣的想法和安排規劃。不過如果他們從詛咒中得到足夠多的好處,食髓知味,他們未必會放棄完全收集罪證的獎勵。

“我要小心點,插手這樁都市傳說的,肯定不只我一人。”

為穩妥起見許雲歌照例隱身起手,小心翼翼地進入寢室觀察,破舊褪色的窗帘隨風鼓動,室內壓抑的氛圍並沒有減少,王寶芝對胡家父母的恐懼,彷彿還殘留在這裏一般。

許久,一聲嘆息忽而從門外傳來,許雲歌半邊耳根子發麻。

轉身望去,卻是一道白影從門前走過,樣貌體型和胡小玉有些相似。

只是一片漆黑的走道,出現可以被看見的白衣,許雲歌立即判斷出對方的種類。

“寶芝,你在哪裏……”

“寶芝,回來喂我……”

蒼白的遊魂喃喃自語,纖細的裸足在塵埃和碎屑中走過,相比於都市傳說中慘死的胡小玉,那道白影籠罩在微微發光的迷霧之中,更顯幾分生硬和詭異。

“我不能一次性隱身太久,否則會死於壓抑窒息。而連續發動隱身之前至少有45秒的巨大破綻,不適合貼身太近持續跟蹤,要是能去掉壓抑的負面效果就好了。”

許雲歌並未急於暴露溝通,胡小玉三番兩次的明志表態和隱藏任務,都表達了她想殺死父母的遺願。胡小玉已經接觸過了詛咒,性情絕對會受到影響,若是無法溝通的厲鬼,貿然攀談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蒼白的遊魂似乎並未察覺隱身的許雲歌,她低語着,步伐詭異地向樓下走去,像是在給許雲歌指路,又像是有某種心愿未了。

“她要去哪?”

許雲歌換氣調整,發現蒼白的影子沒有下樓,而是往樓上飄去。

嘭的一聲巨響,宿舍樓里的聲控燈並未激活,但宿舍里的女生們似乎立即被聲音嚇到,一時間宿舍樓傳出大量細碎的低語。把耳朵貼在地板瓷磚上,卻會聽見鏗鏘詭異的大刀剁菜聲。

“她往後山文化公園去了?”

許雲歌站在宿舍窗口,發現蒼白的影子忽快忽慢,眼看就要消失在黑暗中,只得屏住呼吸激發詛咒,加速追趕。

……

此時此刻,教師職工宿舍樓內,擁有多年研究任課經驗的的唐征,午夜卻並未入眠。相反,他睜大了恐懼的眼睛,死死的捂住了耳朵。

儘管照在窗口的月光,被厚實的窗帘阻擋大半,可印在窗帘上的人影,卻富有節奏的抓撓着門板和牆壁。伴隨着那令人牙酸的細響,無形的詛咒鐵鎖如蛇一般蠕動,緩緩的往胸口鑽去。

“它們要來了,它們又要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答案是它!我們都要死的,怎麼啊,怎麼辦啊!”

唐教授不斷發抖,牆紙不斷起泡剝落,暴露嵌在內部的事物,若有若無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有一群無形的靈體,正穿梭於老舊的建築之中。

黃符、十字架、聖水、門神畫像,雜亂無章的信仰物件,在黑暗來襲時並未產生任何作用,反而是唐教授身上冒出一團黑霧,不斷地向門外涌去。

恍惚間,唐教授眼前出現幻覺,他再度看見月光下,一名面部朦朧的大學生在後山文化公園四處奔跑,四周的景物越來越陌生,但他渾然不覺,唐教授在身後追趕,卻怎樣也無法縮短距離。

直到大學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跑不動的時候,硬幣落水的“叮咚”聲響,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

來時的路,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獨自站在人跡罕至的後山,滿地的荒草灌木長簇,四周蟲鳴寂靜,月色下的老樹枯枝如同一雙雙漆黑的鬼爪,不斷向身邊聚攏,如同細長雞爪,一點點刺入皮肉。

“我知道了,那不是井!”學生大叫一聲,身形卻猛地跳入井口。

唐教授猛地跑上前去,卻發現學生不知所蹤,清澈見底的淺井不足一人來深,一大堆金幣卻在月色下靈光閃爍。彷彿只要彎腰去拿,就能將所有金幣打包帶走。

“他許了什麼願望,為什麼他突然不見了?難道世上真的有鬼?”

“如果我許願讓他回來,他能回來嗎?”

下意識的,唐教授碰到了兜里的硬幣,他把硬幣丟了下去,試探性的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腳下若有群蛇蠕動,土地軟爛又不斷隆起,一股黑霧從井中湧出,衝著他猖狂大笑,化作幾道人影消失在山林里,方才驚覺滿身冷汗。

再回頭,唐教授隱約看見一道白影飄來,又一名年輕人受到蠱惑,往黑霧籠罩的後山靠近……

“啊!”唐教授竭力大吼一聲,精疲力盡地從幻覺中掙脫,那是他一生中犯下的最天真最恐怖的錯誤,那是他無法忘卻的夢魘。

窗外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彷彿它們的食慾已得到滿足。

亦或者,它們又發現了新的玩具。

……

後山文化公園,許雲歌漫不經心的跟在白影遠處,隨着距離的拉長,他發現儘管腳下仍是一條彎曲的石磚路,但四周已看不見人工園藝修剪的痕迹。

一陣叮咚落水的聲響從遠處傳來,煞是清脆好聽。

許雲歌定睛看去,老樹枝葉的陰影環抱之中,便是一口古怪的老井。

至此,白影已經不知去向。反倒是一部分黑色陰影扭動起來,一種被視線鎖定的異樣針刺感,慢慢爬上許雲歌的臉龐。

“校方永遠也找不到的水井,她為什麼特意把我引到這裏?”

“體感上,並不是很難找,還是說這口井本身就有問題?”

許雲歌緩步上前,和水井保持着10步左右的距離,拿出手機拍攝照片。令他意外的是,當他取出手機,腳下的石磚路就開始慢慢消失,四周的荒草,像是打了超級生長劑一般,逐漸恢復了原本的面貌。

空氣忽而安靜下來,夜晚的後山,好像連風都靜止了。

一陣陣令許雲歌渾身發寒的咀嚼聲響起,就像有一大群看不見的怪物蹲在這裏,抱着一碗湯飯不斷地攪動吞吃。

那道白影,慢慢地從水井背後爬起,可它不僅面貌朦朧,身上的白衣也迅速被侵染成深黑……

“胡小玉,你在幹什麼,我是來幫你的啊!”一看要壞,許雲歌當即拿出王寶芝的硬幣低聲叫喊。然而換來的並不是侵染的減速,也不是胡小玉的清醒,而是那股窸窸窣窣的異動進一步加強。

四周的黑霧彷彿活了過來,不斷變幻層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夜幕的寒氣一寸寸滲入骨髓,若有若無的陰笑盤繞着許雲歌。

“胡小玉?我找到了王寶芝,也證明了你父母的罪過,你的父母將受到法律制裁,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胡小玉?”

許雲歌只覺得臉前的白影突然變化,一張顱骨破碎,雙眼迸發猩紅的臉,露出比芝麻粒還要光滑飽滿的滿口黑牙,幾乎直接貼在臉上。

“誰是胡小玉?這裏有叫胡小玉的嗎?”

陰笑環繞周身,霎那間,十指連心,一股無法忍受的劇痛正在不斷增強,讓他又想起了在星辰網咖打開灰燼寶箱,卻差點死於詛咒的模樣。

黑霧不斷壓縮,漆黑的女人化為一條纏身黑蟒,劇烈燃燒的痛苦,卻讓許雲歌忘記了窒息的痛苦。

恐懼的深處,竟然是如此愚蠢的騙局。

源源不斷的詛咒之力在體內爆發,不斷覆蓋許雲歌的想法。

原來那股滿懷希望滿腔熱血的想要努力做得更好,貼近了才發現原來事實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裏。原來以為不斷努力吃苦就能得到幸福,轉頭你卻告訴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給別人做嫁衣!

好痛,痛到不能忍受,憑什麼只有我受苦,憑什麼只有我受罪!

壓抑,窒息,痛苦,升騰,為什麼只有我!

非人般的凄慘冰涼,失落後的憤怒和怨恨,打造成一把冰冷的刀。

許雲歌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他感覺溫暖柔軟的記憶正在消失。

一種饑渴,一種無法釋懷的痛恨,正在他的牙關和指尖爆發。

漆黑的女人猛地感覺到了什麼,可它發現許雲歌竟然掐住了它的脖子,它的身軀正在一寸寸的化為炭火,而他眼神中的人性盡失,本能的恐懼在它身上扭曲,徹底激發了許雲歌的攻擊慾望。

一聲尖嘯,許雲歌渾身大震,通體漆黑的女人瞬間消失。

再去看時,雲海日出破曉,金光照耀萬物,心中稍有豁達,眼前並沒有什麼水井,只不過是一處後山的懸崖而已。

是幻覺還是噩夢?那破滅詛咒生效之時,咬牙切齒想要殺人的衝動還未褪去,就如那天他隱身抓住了姨媽,恨不得將畢生的痛苦爆發在她身上,若是沉入如此的衝動,當時他很可能就一口咬了上去。

但,那究竟是不對的,社會無法容納喪心病狂的殺人狂,許雲歌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接受這瘋狂的快感。

若是依賴殺人獲取快感,許雲歌就算能活下去,也會被詛咒折磨發瘋,他不能無時不刻的想要殺人,瘋狂的復仇並不能帶來美好和幸福。

長吐一口濁氣,許雲歌的自控能力還在增強,不過他沒有看見,那暗藏在懸崖之下的黑霧,擠榨出一股細微金芒,悄悄地鑽入他的心臟。

又是一夜搞得筋疲力盡,許雲歌回頭望去正要下山,卻發現後山公園內,一名老人卻是望向這邊。

可能是一雙遠視眼看到山上有人,老人明顯嚇了一跳,慌不擇路地跑回了教師職工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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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鬼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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