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法師的決鬥】
?“達拉尼爾法師，我的老朋友，你到底要躲到哪裏去？這一路可是找得我很辛苦啊！”屍體竟然咧嘴笑了起來，但它發出的聲音卻是異常沙啞：“哦，你的身邊還有兩個幫手呢？看看那個孩子，老天，他好像還沒有斷奶吧？唉，無關緊要了。因為，你們今天都要死了。”
彌哈特剛剛在強盜的襲擊下撿回了一條性命，肯莫爾聽了屍體的“宣言”，頓時憤怒到了極點，只想用手中的釘鎚將它砸個稀爛！
彌哈特發現父親氣得發抖，剛想出言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話未出口，父親便竄了出去，幾步便奔到了屍體的背後，瞬間高高地跳起！
釘鎚近乎是在半空中掄了一個大圈然後如一枚墜落的流星般砸在了屍體的後腦上！
“嘭”的一聲悶響，迸濺的血漿和腦髓飛濺到了肯莫爾陰狠的臉上，屍體的整個腦袋在肯莫爾這一擊之下幾乎完全粉碎了！
它的後腦“嘩啦”一聲直接掉在了地上，眼眶隨即開裂，一隻眼球凸起，另一隻則耷拉在了外面。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種生物在頭顱受到這種程度的創傷后，必然是會當場斃命的，但是，這具可以說是殘破的屍體，卻並沒有任何將要倒下的徵兆！
“呵呵呵呵呵呵呵……”屍體口中傳出的沙啞男聲帶着一絲嘲弄的讚賞：“速度和力量都很不錯，你的戰士等級應該不低了，然而這都是徒勞的。達拉尼爾，你就打算這樣狼狽地躲在你的侍衛身後嗎？”
眾人透過它的嘴巴幾乎可以看到它身後的草地和遠處的樹木了。
肯莫爾意欲繼續攻擊，卻聽見屍體翻動的嘴唇里傳出了拗口卻流暢的吟唱。
魔法咒語！
“父親！快回來！”彌哈特心中猛地一驚，焦急地對肯莫爾吼道。
肯莫爾本已意識到了危險，又聽見彌哈特的呼喊，本能地向前躍去，回到了二人身邊，惱怒地向沉默的魔法師說：“達拉尼爾法師，這是召喚系的禁咒魔法吧？”
果不其然！
這果然是召喚系裏操縱死屍的禁咒魔法！
彌哈特心中一動，等着達拉尼爾的回答。
魔法師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敵人的咒語卻立刻得到了強烈的回應——隨着“噗噗”的破土聲，一具具骷髏爭先恐後地從土層之下奮力爬了出來，它們帶着金屬光澤的骨架中縈繞着濃郁的黑色氣體，而這些可怖的黑色氣體彷彿擁有生命和自我意識一般，在骷髏們骨骼的間隙中來回穿梭着。
骷髏們深陷而空洞的眼窩裏閃動着幽幽的綠光，少部分赤手空拳，大部分手中則持有不同的武器——長劍，戰斧，巨錘，短弓，巨劍甚至是手杖。
這些武器的樣式老舊，似乎是屬於另一個時代的，銹跡斑斑，原本鋒利的刀刃也卷了口。
骷髏們一步一步向三人逼近，彌哈特甚至看到剛才戰死的強盜戰士和燒焦的法師也在那密密麻麻的遺骸中。
“達拉尼爾法師，我想不用我說，事後你也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吧。”肯莫爾的語氣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
“回男爵大人，讓您和彌哈特捲入了我的私人恩怨中，我達拉尼爾深表歉意。不過，接下來的戰鬥，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你們不用插手，我想以我的本事，定能護你們周全。”達拉尼爾深深地看了肯莫爾一眼，甚至衝著彌哈特笑了笑，似乎完全沒有把漸漸逼近的骷髏放在眼裏。
肯莫爾皺了皺眉，雖說這魔法師性情古怪，但再怎麼說，他也出手救下了自己的兒子，幫自己擋開一箭。這樣的請求實在不符合他做事的一貫風格，剛想開口拒絕，卻又瞟見身邊呼吸急促的彌哈特，心中念頭一轉，用沉默表示了妥協。
這個孩子已經受到了太多的驚嚇，他木然地看了看眼前黑壓壓的一片骸骨，被肯莫爾拉扯着，撤到了後方。
隨即所有的骷髏和屍體的嘴裏同時發出了那個沙啞的男聲：“達拉尼爾·薩沃斯，有什麼遺言嗎？”
“索爾達克·道格，”達拉尼爾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我查閱過你所有的魔法師等級考核結果，最後的一次，是六級。這可能是很多魔法師一輩子也無法達到的高度吧。然而，你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
骷髏們繼續替它們的主人發聲：“我的道路有沒有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你現在的處境，朋友。你的實力在之前是一個未知數，然而剛才，我可是聽見你親口說了‘達拉尼爾，四級魔法師’。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跪地求饒，把我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我還可以考慮饒你一命。不然，待會兒的場面，恐怕會很難看哦。”
六級魔法師？！
彌哈特心中一驚，他無法理解，面對眼前張牙舞爪、把牙齒磨得“咯咯”直響的骷髏，面對一位六級魔法師，達拉尼爾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據彌哈特所知，魔法公會主持的魔法師等級考核，一共分為十個等級，一到三級為低級魔法師，四到六級為中級魔法師，七到九級為高級魔法師。
而十級的魔法師，被尊稱為魔法導師。然而根據現有的資料，從古至今，達到過這個等級的魔法師，屈指可數！
每個等級的考核，都有對應的魔力測試和咒語測試。
魔力測試，只需要應試法師在規定時間內向魔法寶石中以最快的速度注入魔力即可，最後主持考試的高級法師們會通過觀察魔法寶石所呈現的顏色，來判斷是否合格。
隨後便是咒語測試，首先由幾位高級幻術魔法師根據應試者精通的不同魔法派系，用幻術模擬出一個特定的環境或是場景，隨後參加考核的魔法師需要做的，就是在這個虛擬的場景中，施展出自己所掌握的最強大的魔法。
隨後高級法師們組成的評委團就會基於該名魔法師的念咒速度、能量操縱的精準程度以及咒語所顯示出來的威力，商議決定是否通過。
除了魔力測試和咒語測試之外，一級以上的法師還需要通過最後一場最難通過的測試——實戰測試！
這場測試沒有任何的幻術模擬場景，就是最最直接的實戰！而最為關鍵的難點在於它所遵循的“降級等量”制度。
舉例來說，若是考核等級為二級，那麼參加考核的魔法師就需要在不藉助任何魔法道具的情況下，同時對抗並擊敗兩名一級法師！
如果考核的等級為三級，那麼就必須同時面對三名二級法師，以此類推！
當然，為了防止出現人員傷亡，在實戰的過程中，有數名精通治癒法術的源力魔法師時刻守候着，準備在出現意外狀況時給予必要的幫助。
等級高於七級的考核，更是由魔法公會一名源力派系的九級魔法師親自坐鎮，以確保安全。因為七級以上的考核，應試者所面對的，是多名高級法師！
由此可見，同樣是相鄰的等級之間，絕對等級越高，實力差距就越大！
身為六級法師的索爾達克·道格，至少是可以獨自一人擊敗六名五級魔法師的強者了！而一名五級的魔法師，至少能夠擊敗五名四級魔法師！
這樣換算下來，索爾達克就算是面對三十個達拉尼爾，也能輕鬆應對了。達拉尼爾絕對沒有任何的勝算！
然而令彌哈特震驚的是，達拉尼爾隻身面對着那一大片恐怖的骸骨，面對着實力幾乎是他三十倍的索爾達克，他從容不迫的目光中找不到一絲恐懼與慌亂的痕迹，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達拉尼爾的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精芒，居然同樣用一種勝券在握的語氣反問道：“你就那麼篤定我不是你的對手嗎？”
這個達拉尼爾，他瘋了嗎？！
“那就去死吧！”
隨着一種類似哭泣又類似命令般的語言在空氣中輕柔而迅速地傳開，骷髏們終於有了動作，骨節摩擦的艱澀聲響在原野上擴散開來，它們圍成了一個包圍圈，將達拉尼爾困在裏面，用它們的身軀鎖死了每一絲縫隙。
肯莫爾拽着彌哈特的手，向後退去，低聲道：“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不插手嗎？”
彌哈特聽了父親的問題，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低頭沉默了。
自己成為了累贅啊。
真正的戰士渴望在危險的戰鬥中奮力拚殺！
如今自己面對敵人時，怎能躲在一旁遙遙觀望？
我還有資格被稱為一名鐸賽克戰士嗎！
“父親，我……”彌哈特欲言又止，他無法為自己能力的缺陷找尋任何借口。
“孩子，對於你的勇氣，我從來沒有過絲毫的懷疑。但是如果我今天放任你在那群行屍走肉中摸爬滾打，那麼有極大的可能性，你會因此丟掉性命！而我，也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職責！
“我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發生的一切，記住‘鐸賽克戰士’這個稱謂的意義——鐸賽克戰士，他們生來就是為了保護他人，而不是被他人保護！”肯莫爾的話語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彌哈特心裏，令這個初出茅廬的鐸賽克少年羞愧難當，咬牙切齒恨自己無能的同時，眼裏又有光芒閃爍。
肯莫爾嘆了口氣，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語對於這個孩子來說有些苛刻了，於是柔聲道：“好了，我的好孩子，你也不必太沮喪了。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歷練成長呢！再說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魔法師之間的戰鬥，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彌哈特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
誠然，在他爛熟於心的《帝國通史》關於各領地奇聞軼事的收錄中，就有關於兩個強大的魔法師在決鬥中“一不小心”毀掉一個小鎮的記載。而這場強者之間的決鬥，改變了一個小鎮數百人民的命運，直接書寫了歷史！
彌哈特嘆了口氣，望着動作整齊劃一的骷髏們。它們就連邁出的步伐大小和左右晃動的幅度都絲毫不差，而包圍圈也在快速縮小。
能一次性如此精準地操控這種數量的亡靈生物，索爾達克召喚系法術的水準已經相當不俗了。
達拉尼爾手指翻動，整個空間彷彿在那麼一瞬間被扭曲了一下，然而這種扭曲又恰恰奇特在它讓人不易察覺但又有所察覺的微妙程度上。
面對近在咫尺的骸骨戰士，達拉尼爾只是微笑着，從容地站在原地。
骷髏們刀劍齊下，彌哈特眼看着那些銹劍銹斧就要割裂達拉尼爾的身體，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隨着彌哈特的驚呼，骷髏們的武器紛紛落了空！有一個站在達拉尼爾身後的手持巨劍的骷髏，甚至直接把站在達拉尼爾面前的兩個骷髏劈散了架！
骷髏的包圍圈裏，哪裏還有半絲達拉尼爾的影子？
彌哈特見達拉尼爾躲開了致命一擊，心中很是欣喜。
這個達拉尼爾，既然膽敢越級挑戰，如果他沒有瘋也沒有傻，那麼他定然有不凡之處！
而達拉尼爾的身影，在同樣的金光閃爍之後，出現在了十米開外的一個積水的低洼旁。
骷髏們在其主人的操縱下立刻齊刷刷地轉身，再次朝向了達拉尼爾——他的臉上帶着嘲弄的笑容，慢慢向後退去。
咒語從他口中急促地吟唱而出，身旁低洼里的積水“嘩啦”一聲如同噴泉一般衝天而起，在空中快速凝結成一個巨大的水球，隨着咒語的最後一個字節脫口而出，水球向那一具具逼近的骸骨砸去。
水球的墜落速度並沒有彌哈特想像的那樣迅速，它砸向了骷髏們，卻並沒有對它們造成任何損傷，它們逼近的速度甚至都沒有任何的減緩。然而水球隨着達拉尼爾左右推動的雙手，在骷髏軍團中不斷遊走穿梭，將一個個骷髏吞噬了進去！
遠處，一排骷髏已經拉弓搭箭，還有十幾個拿着長矛的骷髏已將矛頭對準了達拉尼爾。
就在箭矢脫弓離弦、長矛脫手而出的一瞬間，達拉尼爾冷笑一聲，左手手心升騰起一團黑色的煙霧，這團煙霧轉瞬即逝，卻又忽然在他的全身縈繞，繼而凝結成了一片一片厚實的黑檀岩！
雨點般的箭矢和長矛全部命中達拉尼爾，隨着箭頭和矛頭碰撞黑檀岩的清脆響聲，那些飛來的箭矢卻無不被那層厚厚的黑檀岩遠遠彈開，還有幾根銹透的長矛甚至直接在碰撞中折成了幾截！
彌哈特看在眼裏，心想要是被巨斧全力一劈，那些黑檀岩會不會有些許開裂？忽然又回憶起之前那個強盜魔法師，也使用了類似的護體法術——那隻不過是一層較厚的樹皮包裹在身上，自己一劍也就劈開了。然而達拉尼爾施展的這個法術，輕而易舉地彈開了骷髏密密麻麻的箭矢，折斷了長矛，相較之下，孰高孰低，已見分曉。
骷髏們被水球吸入了一小半，剩下的卻仍在逼近。水球畢竟只是一個低洼的積水所化，一些骸骨如犬牙差互，已經冒出了水球的表面，水球隱隱有炸裂之勢。
達拉尼爾低喝一聲，遊走的水球顏色驟變，霎那間便凍成了一個偌大的冰球！只見他雙手合十，然後又分離，那個冰球突然猛地炸裂開來，堅硬的冰晶碎片包裹着骷髏的殘肢斷臂，宛若箭雨一般向剩下的骷髏們激射而去！
骷髏們瞬間七零八落，潰不成軍，散成了一地的骨架。能夠保持站立的骸骨，只剩下十來具了。
達拉尼爾笑道：“索爾達克法師，你操縱的這些亡靈，數量確實可觀，不過，質量未免也太尷尬了一點兒吧？”
他的話音未落，就看到遠處有一個細長的人影猶如離弦的箭一樣從地面射向了天空，卻又那樣一動不動地浮在半空。
一身枯骨一般灰白的長袍在風中鼓動，那人的臉頰藏在兜帽之下，讓人無法看清。他輕輕對着地面勾了勾手，那些原先纏繞在骷髏骨架中卻因了骨架的崩壞而四處逃逸的黑氣便匯成了一股，鑽進了他的袖子裏面。
那十幾個剩餘的骷髏也隨之散架，滾落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