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詭譎的屍體】
?達拉尼爾愣了一下，又沒有回答。
“罷了罷了，白漫城神殿裏的祭司應該擅長解決這樣的事情吧。”肯莫爾說著，將彌哈特扶到馬車上坐好，卻望着達拉尼爾，眼神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
這個達拉尼爾法師的實力，絕對不只一級！
彌哈特心中暗道，一抬頭，便看見儺卡斯山的西邊，第一縷明亮的陽光照射了過來。
明明昨晚兩個月亮都隱藏在雲層中，今天卻奇迹般地出了太陽。那個叫做“太陽”的洞穴里迸發出燦爛的光芒，就像魔法師施展治癒魔法時雙手中流淌的一樣。它們柔和地流淌在自己的臉上。
達拉尼爾坐在前方的位置上，臉色陰沉，突然間，他如臨大敵般望着前方一顆快速枯萎的榕樹！
自己已經偽裝成馬車夫，躲藏了幾個月了。
這個鐸賽克少年，和自己討論起魔法方面的基礎理論來，說得頭頭是道，若不是他身為鐸賽克人，魔法天賦低劣，自己說不定已經將他收為弟子了！我還是不夠狠心，做不到見死不救啊！
出手救了那個孩子的時候，使用的那幾個中級魔法引起的能量波動，果然被那個傢伙發現了！
達拉尼爾臉色微變，一抹驚慌從他的眉間一閃而過，但他隨即便恢復了平靜，計上心來，果斷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徑直走到彌哈特面前，蹲了下來，道：“來吧，孩子，把你的手給我。”
這個達拉尼爾，不是說自己不會治療法術嗎？
彌哈特看看父親，又看看馬夫，一臉茫然。
達拉尼爾見狀，起身大聲笑道：“男爵大人，在下達拉尼爾，帝國人，魔法公會四級魔法師。”
哼！早就知道這個達拉尼爾的實力遠遠不止一級吧！
可是，他為什麼要撒謊呢？
“達拉尼爾法師，請問您先前有什麼難言之隱嗎？”彌哈特沉浸在破獲秘密的滿足里，但是這一切背後隱藏的原因，卻更加讓他好奇。
達拉尼爾的回答卻只有一半：“這個嘛，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為什麼不說下去了？
見鬼！這個答案，說了和沒說，有任何的區別嗎？
彌哈特聽得一頭霧水，正要接着發問，卻發現父親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來，直直地瞪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示意自己不要多嘴了。
肯莫爾雖身為戰士，也不像彌哈特那樣閱讀過大量關於魔法的書籍，通透地了解魔法，但是自己畢竟也和魔法師打過交道的。
剛才的戰鬥中，達拉尼爾使用的那幾個魔法的效果和威力，分明已經達到中級魔法的水準了！
魔法師醉心於魔法研究，畢生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理論學習與魔法施展，因而大多性格古怪，為人我行我素，倚仗自身強大的實力，凌駕於世俗甚至法律之上。
魔法師不追求錢財，價值連城的寶石、水晶，在他們眼裏只不過是魔法輔助道具而已；專攻變化系的魔法師，隨隨便便在河邊撿一塊石頭，花費幾秒鐘的時間和些許魔力，就可以直接變成金幣用以換取大量的生活物資。
然而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強大而邪惡的魔法師，泰達瑞爾大陸的頭號通緝犯就是一位實力超然的魔法師，專精邪惡的死靈魔法，被通緝后，又僅憑在幻術魔法和變化魔法方面的造詣，躲過了一次次追捕，至今仍逍遙法外。就連魔法公會也一籌莫展，最後乾脆聲稱他們不承認這樣邪惡的魔法師擁有受公會保護的魔法師身份，因此魔法公會也不對他的所作所為負責。
浪跡天涯的勇者，實力自然不會差，隱藏實力也是慣例，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班底一股腦地講給別人聽吧？
從一級的魔法師車夫到現在的四級魔法師達拉尼爾，至於他到底是幾級的法師，到底叫不叫達拉尼爾，天知道！
肯莫爾心中如此揣度着，所以才向彌哈特使了個眼色。
達拉尼爾拉着彌哈特的手腕，使少年的手臂盡量完全伸展開來。
“痛痛痛痛……”彌哈特連連痛哼，只見達拉尼爾食指上那枚戒指中央紫色的水晶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黯淡光芒。
一根半米左右的魔杖被達拉尼爾從水晶的閃光處直接拽了出來！粗細並不均勻的杖身，看不出來是用什麼材料製作的。
魔杖的末端鑲嵌着一顆乳白色的球狀水晶。
達拉尼爾道：“抱歉，治療法術不是我的專長，所以我得藉助一下這根魔杖。”
彌哈特對達拉尼爾的欺騙耿耿於懷，卻迫不及待地想他施展魔法，於是連忙點頭表示理解。
他憶起旅途中一直在研究的《通用魔法發展史》：
第19頁，第二行——
除開基本的附魔術和鍊金術，魔法公會根據不同魔法的原理及其施展效果，將魔法分為了六大派系：毀滅，幻術，變化，源力，召喚，奇術。
第20頁，第三行到第22頁——
毀滅系魔法，顧名思義，通過對元素的操縱，直接對作用對象造成損傷，毀壞作用對象的物質肉體。
毀滅魔法往往都是魔法師用於戰鬥的最直接的魔法，滔天的火焰，呼嘯的巨浪，凜冽的風暴或是震耳的雷霆。
第23頁到第26頁——
幻術系魔法在發展的初期階段，施法者通過操控光影，從而影響光線照射到的一切來製造虛假的幻象用以迷惑對手。
隨着這類學問發展到如今，強大的幻術師除了可以影響觀察者的感官，還變得可以通過扭曲靈魂接收端而直接影響被作用生命體的心智。
第26頁，第五行——
變化系魔法是魔法師通過運用最本質的魔法能量，直接改變作用對象的物理屬性或魔法屬性。變化系法術的核心在於“無耗損”，也就是能量守恆。
第28頁到第31頁，第六行——
源力系魔法，治療法術便包含在內。精通源力法術的魔法師無疑是強大的，他們擅長使用生命源力，施展促進肉體生長、增強肉體功能、修復肉體損傷的治療法術。
要是有人愚蠢到膽敢招惹一位源力魔法師，那他的下場定然是悲慘的，因為源力魔法師可以將治療法術逆轉，變為破壞肉體組織，削弱肉體功能的詛咒。
第32頁，第三行到第52頁——
召喚系魔法是六系魔法中最具爭議的派系，魔法公會的魔法師們不止一次就召喚系魔法是否應該被歸為禁咒而吵得不可開交。
召喚師在施展召喚魔法之前，首先得同其他位面的生物簽訂契約。而正是簽訂契約過程中的不可控性將這一系法術一次次推向了魔法師們爭論的風口浪尖。
召喚師第一次通過咒語從其他位面召喚來的生物，絕對不會乖乖聽從差遣，因此召喚師本人必須擁有強於召喚物的實力才能對召喚生物馭使自如。
這個過程是極其複雜的，很多修行召喚系的魔法師都死於自己的召喚物之手，而弒主后不受控制的召喚物，自然會造成不小的麻煩，情況嚴重時，甚至出現大規模的屠殺。
精通召喚系的魔法師，可以控制召喚物在契約規定的時效內為其效力。
另外，運用法術操控逝者的靈魂或是控制逝者肉身的法術，在原理上和召喚系法術相同。但這種死靈魔法被看作是對死者的不敬以及對聖靈的褻瀆，因此也是被魔法公會歸於禁咒。
對於召喚系魔法師，人們總是頗有微辭，一聽到某個魔法師對召喚系魔法有所涉獵，就覺得他大都和冰冷腐朽的屍體脫不了干係。
第53頁，第一行到最後一頁——
奇術是最古老並且最精準的魔法，能夠直接改變作用對象周圍的自然法則。但由於這類法術要控制的變量參數太多，就效果而言十分麻煩，而在其他系別的魔法發展並分別得到同樣的效果之後，奇術的老辦法就不再有人使用了。因此奇術是所有魔法中最難修行，也是幾乎無人精通的一種。
比如漂浮到空中的懸空術，運用奇術來完成，施法者必須首先感知自身周圍的重力，繼而計算抵消重力所需的“逆重力”，最後換算魔法能量轉化為這種“逆重力”的消耗，最後使周圍的重力不起作用；但是如果用變化系魔法來完成懸空術，直接使魔法能量轉變為操控風元素的能量，藉助風元素即可完成浮空。
這樣做雖說魔法能量與操縱風元素的能量絕對守恆，但是所藉助的風元素或多或少有能量的溢出。
彌哈特心中明白，就算是天資過人的魔法師，耗費畢生的精力，最多不過是對除奇術之外所有派系的魔法有所涉獵，但也就只能精通掌握一到兩種魔法。
能精通三種及以上魔法的，那絕對是萬中無一，百年難遇的天才。
和武技學習相比，魔法學習更加受制於天賦，也更加緩慢和困難。
每年都有一大批如同幼年的自己一樣熱情滿滿的年輕人，不遠萬里前往極星城的魔法學院，接受魔法天賦測試，期望在魔法道路上有所成就。
然而每年從學院離開的人數都遠遠超過進入學院的學生人數！這其中不乏有離開老師外出歷練的苦修者，但其餘大多都是像自己一樣魔法天賦低下的人，或是忍受不了魔法學習的困難和枯燥，半途而廢的輟學者。
當魔法師在使用自己不太熟練的魔法時，通常會藉助魔杖。
魔杖根據被輔助魔法的不同系別和功效，採用契合該種魔法的材料製造，隨後鑲嵌上各式各樣的魔法水晶，從而達到輔助魔法施展、增強魔法威力或是減少能量消耗的作用。
隨着拗口而深奧的咒語從達拉尼爾的口中吟唱而出，魔杖頂端的乳白色球狀水晶漸漸發散出金色的光芒，然而這光芒卻又不用於普通的光芒——它如同白河下游因河岸曲折而流速緩慢的水流一般，潺潺地流向彌哈特受傷的手臂。
彌哈特驚奇得看着那緩緩流動的金色光華，舒服地幾乎要*起來。
那團柔和的金色光芒包裹了自己的整隻手臂，彷彿沐浴在每次訓練結束後父親為他準備的熱水的溫暖里。
那光芒如同是冬擁城一刻不停的寒風，從屋子開裂的木料縫隙猖狂潛入，被家中爐火烤沸，最後在自己外出歸來之時，爭先恐後地鑽進自己的袖口和頸窩。
痛苦被驅逐得一乾二淨，就連跌倒時的擦傷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彌哈特感激地望着達拉尼爾，真誠地道謝。
達拉尼爾將魔杖收了起來，對着彌哈特微微一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不足為謝。”
肯莫爾看向達拉尼爾的目光明顯溫和了許多，但是以他的性子，感激之情也不會浮於言表。
三人修整片刻，準備繼續上路時，肯莫爾和達拉尼爾突然間對視了一眼，不謀而合地向身後望去。
彌哈特方才活動了痊癒的左手，順着另外兩人的目光看去，頓時目瞪口呆，手裏的短劍從手中滑落砸在了他的腳背上，然而這都沒有將他從震驚中解救出來！
聖靈在上！
這一切不是真的！
這一切都是夢境！
但是父親並沒有從夢境中叫醒自己，相反的，肯莫爾無疑和自己一起處於這噩夢般的現實里——肯莫爾同樣瞪圓了眼睛，顯然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唯一神態自若的，就只有達拉尼爾了。
三人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恐怖的情景——這樣的場景，即便是最勇敢的戰士看了之後，恐怕也會連做幾天噩夢吧——被肯莫爾一錘斃命的強盜短弓手，居然自己搖搖晃晃地站立了起來！
她——不，應該說是“它”——腦袋上的裂口處甚至還有尚未風乾的腦髓在緩緩地向下流動！而屍體的眼睛，卻直直地瞪着彌哈特三人，彷彿隨時都要從眼眶裏掉落一樣。
即使隔着數米遠的距離，彌哈特都能感覺到有一股無法迴避的森然寒氣從頭到腳籠罩了他！肯莫爾從驚訝中緩和了過來，他挺身向前，手中的釘鎚渴求着再次與已經被它砸碎過一次的頭顱來一次親密接觸。
只見那具屍體顫顫巍巍地向前走了幾步，它的臉上帶着居然帶着詭譎的，笑容？
彌哈特心中一動，屍體憑空復活？這一定是一種魔法！
到底是什麼？是一種被列為禁咒的魔法。
死靈魔法！
彌哈特的呼吸有些紊亂，不由自主地拔出了腰間的短劍，緊緊地握在了手中，準備隨時跟隨父親的步伐給予眼前的屍體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