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非此不可
當然要計較,她染了瘟疫還和他唇齒相親,那他染病的機會豈不是大大提升!
可是染病的事情,她又想咬死不認,氣急之下竟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氣鼓鼓的瞪着他。
他惆悵中帶着一絲絲得意:“還想瞞我么?如今看來是瞞不住了,我和你唇齒相依,你得了什麼病,我便得了什麼病,沒有什麼好瞞的了。”
本等着她老實招供的,不想她眼圈忽然發紅,撲上來就摟住他的脖子,一張臉埋進他的懷裏。
“你傻不傻,傻不傻?!知道我得了瘟疫,你還上趕着來湊熱鬧?!你還要不要你的西域山河,還要不要你的番地子民了?!”
“自然是要的,可是我更怕你誤會我。”他慢慢環住她的身子,把她輕輕抱在身子裏,感受着她虛弱發熱的身體從激動到慢慢寧歇,他有足夠的耐心。
他柔聲說:“我怕你以為我騙你,是因為我要謀你性命。可是我怎麼捨得?我見你生氣,卻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不敢追問,怕我解釋沒有用,太多事情,不是單純解釋就能說清楚心意。現下好了,你我性命連在了一起,終成了一體。不知盞盞如今,能否知我心意?”
他很少這麼認真的表達,心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離盞伏在他懷裏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點點頭,說不出話。心裏既是苦澀,也是甜蜜。
不要看對方怎麼說,只看對方怎麼做。他將性命安危都豁了出去,那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他要她做什麼,她都甘願了。只是倘若已經將病渡給了他,那……
離盞覺着這愛得來的太過艱澀,剛到手不久,說不定就要永遠失去了。
她說不出話,怕自己聲音不自然,發出聲來招惹出那些壓抑的情緒。
她只得不停的點頭,跟貓兒似的蹭得他胸口痒痒的。
顧扶威一點也不覺得悲壯,反是喜從中來,再也承不住胸口的蹭癢,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真是從未見她如此乖順啊,一時間,他終於覺得自己徹徹底底的得到了這個女人。
心心念念,痴痴纏纏了這麼久的女人。
他只擁着她,也不言語。
就在這一刻,突然生出江山微末的錯覺,宏圖偉略於他來說,似乎也不怎麼重要了。
就這麼繾綣小半會兒,離盞終是推開了他,不願他再接近自己。
“怎麼了?”顧扶威莫名看她,心想自己哪裏又做得不好,叫她使起了小性子。
離盞往床角縮了縮:“還是離我遠些得好。”
顧扶威摸摸自己的嘴:“已經那樣過了,生米煮成熟飯,還需避諱那許多麼?”
離盞打他一下,“什麼生米煮成熟飯?這時候還不忘占嘴上佔便宜?!”看他嬉皮笑臉沒個正形,離盞心知他是在調遣自己的注意力,變着法的叫她心裏好受些。
她領受到了,可心裏卻愈發的難過,牽扯着肺部的搔痛,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他慌忙要替她順氣的時候,她肅下一張臉來躲了過去。
“咳咳咳……別了,你體質好,有沒有染病還猶未可知。我一人倒了就足夠糟糕了,你的身死干係整個西域,不可胡來……咳咳咳……”
他被她轟退出了床,只好端了張小凳子坐在外頭,中間隔了層簾,只能虛虛的瞧着她脆弱的側臉。
她慎思了片刻,似有重要的話對他說。
“本想再多驗證幾次再告訴你的,如今我有病在身,便不敢耽誤時間講究那許多。其實我哥哥知道了消病的法子。”
他乍然驚喜,頭一想到的,就是他和她都不必共赴黃泉了。大好的未來似乎就在前面,連同他的雄圖偉業一同就要變現。
“盞盞知道怎麼治了?!”
“嗯。其實我這病是紫菱宮的婢女先染上,不小心渡給我的。這些天我把婢女們囚進了手鐲里,拿她們做了回實驗。過程和方法就不與你細說了。總之,這病目前仍舊沒有有效的方子治癒,但有個減緩病情發作的法子。”
“什麼法子?”
“升溫。”
“升溫?”
“需得將病患聚集起來,無論是帳篷也好,房子也罷,最好用垂帳隔成小間,利於保溫。然後購置炭火,將房子裏的溫度升起來,最好在三十度最好。可是那樣需要的炭火太多,密閉性的要求也太高,可能會一氧化碳中毒。我已經試過了,十八度是最經濟可行的,大約就是三丈房,兩斤碳,就足以維持一日。”
顧扶威驚嘆於這個法子。幾乎無法攻克的“絕症”,居然是用升溫的辦法來解決?!
稍微消化須臾,又免不得佩服她的細心。
一個弱女子,竟能在想到對策的同時,兼顧實施的可行性和成本高低。
她若不為女子,定是位極有作為的英才。
“你記住了么?”離盞看他失神,出聲提醒他。
他方收回神來,目光定定落在她的累得瘦弱不堪的身子?,眼裏又多了幾分疼惜和感激。
“盞盞,遇見你是我的幸運。”
離盞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記住了就要儘快着人去辦,若是效用不好,我才能儘快找出問題調整。”
“嗯。”
“還有……”
“還有什麼?”
離盞五指在袖中捏了捏,“還有之前你說祭祀的事……”
她略略有些尷尬,之前是不信任他,所以同他置氣,眼下已經將他真心親鑒無餘。她自覺是自己不夠愛他,也不夠堅定,才會將他對自己的感情想得如此卑劣。
現在再提起,是有些自愧的。
卻不想,顧扶威這邊也是同樣。
他本就沒有資格要求她為自己做什麼。
於是他也有些無顏的看向別處,只聽見她細聲說:“我如今病了,隨着時間推移,要是這消息不小心走漏出去,天女都得了瘟疫,這豈不成了笑話?”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她繼續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走漏消息是早晚的。如果這一天來了,那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我想過了,既是要祭祀才能穩定民心,那便儘早吧。”
哪怕早知道她要說什麼,但親口聽她說出來的一瞬,他心裏還是免不得一震。
“盞盞可想好了?”
“有什麼可想的呢?反正祭祀也是假的不是?”離盞故作輕鬆的笑了笑。
顧扶威深深吸了口氣,心思又變得沉重起來。
祭祀的事,很快就安排了下去。三兩日在城中張了告貼,一時間,民聲鼎沸,鑼鼓喧天。
宮裏開始忙着籌措起來祭祀的用度。
而顧扶威這頭,也將離盞治病的法子交給王庭大夫監督實施。
很快,京城派來的柳思懷便帶着諭旨和海捕文書到了城下。
這是眼下最緊要的一樁事,是生與死的第一個分岔口,祭祀和治療最終是不是徒勞,便看這關鍵一環了。
既不能背負謀反的罪名,使官便是萬萬殺不得的。
顧扶威施了緩兵之計,在柳思懷的隊伍沒拿能掏出諭旨之前,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們當作闖城的流民給抓了。
一路押送進了客棧,鬆了綁,好酒好菜招呼着,就是不讓他們出門。
很快顧扶威的親信便上門和談。話里話外,不外乎就是讓柳思懷在城中稍待幾日,等過一陣子再裝成初次進城的樣子,宣佈諭旨。
到時候會給使官們大筆的好處,而他們也不算違背皇帝的旨意,就當是路上遇見險阻,多耽誤幾日罷了。
好處給得相當豐厚,可是姓柳橫豎就是不鬆口,說是除非把他殺了,否則再把他關押下去,他折回京城,便會上奏皇帝,參他西域東主竟敢威脅朝廷命官。
顧扶威大為光火,正巧精絕夫人又上門自薦,聲稱自己握着柳思懷的把柄,有完全的把握。
前提是,顧扶威要立馬旅行答應她的條件。
顧扶威慎思再三。
他腦海里滿腦子都是離盞。
旁的不說,這張海捕文書一旦公佈在西域疆土,離盞便再無留身之處。可蘇婉童的條件卻……
若答應了蘇婉童,那離盞可能永遠都無法原諒他了。
他內心煎熬萬分,恨只恨為何蘇婉童一屆女子居然有如此深廣的手腕,能觸及他的命門。
深思良久,還是覺得非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