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分家（二）
?吃罷早飯，趙家的男人就上地里去了。趙瑾也出了門，卻不是上地里，而是去鎮上，最近地里的活基本幹完了正是清閑的時候。不過她去哪兒不去哪兒，也沒人管她，夏氏最近也沒有空閑盯着她。官道上行着一名少女，一身綠色棉衣裙，身板纖細瘦弱，神情卻是淡定從容，正值趕集之時，這會兒不少婦人拿着家裏生的蛋繡的綉品拿到鎮上去賣，路上成群結伴甚是熱鬧，唯獨趙瑾孤身一人。偶爾有人往她方向，都是定睛看了幾下，才認出此人是誰。
“四丫，這是上哪兒去啊？”同村的春花笑着跟打招呼。
趙瑾看向那與她說話的少女，微笑道：“春花姐，我去鎮上一趟給我爹抓點葯。”春花姐回到：“那跟我們一塊早吧，搭個伴，一個姑娘家還是要注意安全。”趙瑾說道：“不了，春花姐，我急着去前頭看看有沒有去鎮上的車，有點急，你們慢慢來。”
本就是因為同村情意隨口一句話，兩人平時也很少來往，春花姐也沒再與她多說，轉頭跟同伴說話，同行的姑娘問她：“春花姐，剛才那個是趙老頭家的四丫嗎？”
“對啊。你說也奇了，剛才一時沒認出來，很久沒見過了，總感覺換了個人似的，以前多病弱的一個人眼神獃滯，現在看起來女大十八變那雙眼睛活眼活現生動極了，整個人活過來一樣。”
旁邊的姑娘附和道：“是啊，如果不是你認出來，我碰到都以為是其他村的，我記得她從小到大都是病着甚少出門。”
這不過是姐妹之間的閑話家常，而就在她們說話的同時，趙瑾已經坐上去鎮上的牛車了。趙瑾到了地方，就開始隨着上次的記憶找到回春堂。上次的小哥看到她認出瞭然後過來跟她打招呼：“趙姑娘，你今天來是賣什麼嗎？”趙瑾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紙是上次給她爹開的方子，遞給小哥：“小哥，麻煩了，我爹受了重傷，我是來抓藥的。”小哥做學徒也挺久來了，看了下方子也知道大概是什麼情況，也不多問，去了葯櫃把要給她抓齊了。
今日不僅是趕集的日子，也是書院休沐日，所以她五叔今天待在家裏沒來，她打算去打聽一下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天送爹回來的人都語焉不詳，沒有親眼看到整個事情的經過。她知道里正的兒子趙征在書院旁邊的書齋當掌柜，她準備去問問。在通過鬧市的時候，她在大街兩頭又冤家路窄的碰上了縣令，這縣令是不是太閑了，每次都在最不該碰到他的地方遇見，這次他沒帶上宋卿，穿着一身官服應該是出來辦差的吧。
邵文清感覺有目光注視了許久，循着望去一看立馬笑了，趙瑾看到他在太陽的光輝下，光打在他的身上，一口大白牙，笑容明媚，不像以往給她的印象城府深不可測。他向她走來：“四丫，又碰見了。”趙瑾看着他自來熟的樣子，不由想懟懟他，“大人，你這樣我慌得一匹。”邵文清哈哈大笑：“每次遇見你心情都很好。”趙瑾在心裏回了一句：我每次遇見你心情都很不好。她說道：“大人，你先忙，我剛好也有事，先走了。”邵文清顯然不想放她走，跟上她，說：“剛好，本官今天出來體恤民情，我跟着你也順路的。”趙瑾看着他的官服，一臉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表情在說：“穿着這服裝，是顯示官威吧。”邵文清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就跟她并行。她也沒時間搭理他，瞎東扯西。
趙瑾在書院旁邊常安街上找到了一家生意冷清的書齋，在店裏兩人裝模作樣地翻了半天的書，她看到趙征在一旁的書架前擺放書，上前搭上話：“趙征叔，我是四丫，我有點事想問問你。”趙征看到她有點詫異，更驚異的是旁邊跟她一塊來的穿着官服的男子，帶有點疑惑說道：“四丫，你怎麼來了？你說吧。”趙瑾問道：“我爹來鎮上後來重傷回去，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趙征面露尷尬，那天的事他有所耳聞，但是事情他怎麼好跟一個大姑娘家說，其實那天他也是聽一個來抄書的學子說的，趙五跟一個富家公子一同看上了迎春樓的仙仙姑娘，仙仙姑娘已經被富家公子從青樓贖身置了院子養為外室，但是趙五一直不甘心兩人保持着藕斷絲連的關係，趙五沾了不該沾的女人，差點沒被對方捉姦在床。後來也不知那富家公子是怎麼找上門的，又剛好碰上了他，對方氣勢洶洶問趙五，他眼見大禍臨頭，剛好趙老四來書院看望他，就指着老四說他是趙五。”富家公子正火冒三丈，不分青紅皂白就讓人上前不分輕重的亂揍，還好是書院前的學子怕惹上事玷污書院名聲，及時停住報告山長。
趙瑾心中憤恨，誰曾想做兄弟的不幹正事，竟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因此惹下大禍。見事情敗落，毫無擔當還禍引他人，讓趙老四糊裏糊塗竟當了冤死鬼！趙征把大概事情都跟趙瑾說了，也是頗有感概，趙五做事不厚道，如果他還有點人性的話，趙瑾也不會問到他處，可見趙五還一直把趙家人蒙在鼓裏。
“這事還多謝趙叔告知，不然我們四房不知道有多冤。”趙瑾謝過趙征走了，邵文清待在一旁沒插話，但是聽了個大概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他一臉同情的看着趙瑾，覺得不容易。趙瑾可不需要人的同情，同情這種東西在某種意義上真的沒有價值。邵文清送她出城，本想直接送她回去，被趙瑾再三拒絕，他也沒勉強，讓她有需要幫助的可以去衙門找她，順便告訴她宋卿一直想見她，趙瑾說自己家裏最近都很忙，過段時間吧。
趙瑾趕回家剛好趕上吃晚飯，她往碗裏夾了些熱菜和醬菜，夾的並不多，卻讓夏氏突然摔了筷子。“就這麼一點兒菜，你們兩個人就能吃這些？餓鬼投胎還是咋的？，一個個不幹活不說還白吃飯，當時要飯嗎？”這話說得十分傷人且打臉，但凡有些自尊心的都受不了，趙瑾也不想忍了。夏氏一向都是這樣，誰讓她不稱心如意，她就能用各種方式噁心回去，而且越忍越得寸進尺。
她也沒有惱，繼續夾菜，本來打算只夾那些的，因為夏氏的話，她刻意又多夾了兩筷子，就是想惹毛夏氏，她覺得她爹的事不能這麼憋屈，憑什麼他爹勤勤懇懇還落得這個下場。
“沒辦法阿奶，我娘要照顧我爹，她身體要養身子，沒好的給他補補，飯總是要吃飽才成。”說著，她突然轉頭對周氏道：“三嬸，下回洗菜擇菜你叫我，咱家又不是那些窮得吃不上飯的人家，家裏可是有讀書人的，還有個童生老爺。阿奶平日裏雖過得仔細，但也不是菜都不讓人吃的人。”論起指桑罵槐，趙瑾自認不輸給誰，尤其她心裏本就憋着一口氣。
果然，夏氏頓時惱了：“再有錢的人家也經不起你這麼胡吃海塞，天天不幹活兒，還比誰都能吃。像你這種賠錢貨，若不是咱家，早就被攆了出去。”
趙瑾當即收起笑容：“阿奶，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我爹乾的活，賺的錢足足養幾個這樣的我了，我娘任勞任怨從早忙到晚，但是呢，沒有用就該成為棄子嗎？他們是奴才嗎啊？那你呢，也不過是奴才的祖宗。不過阿奶，你別嫌棄我這說話不好聽，人還分三六九等啊。有的人吃香喝辣，拿着別人的血汗錢在外過的花天酒地。”
這話說得讓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其中以趙五的臉色最是精彩，又紅又白，簡直就像開染坊。他知道趙瑾肯定知道點了什麼，立馬口不擇言的說：“你這丫頭片子，指桑罵槐的說誰呢，你眼裏有長輩嗎，知道什麼叫做孝道嗎？”
趙瑾也還嘴到：“誰應了就是誰。”說白了誰心裏不怨，不過一直忍着罷了。夏氏本就惱羞成怒，看到趙瑾連她最寶貝的兒子都敢頂嘴立馬不幹了：“四丫，你這丫頭就是欠教訓了。”
老趙頭一看事情鬧得越來越大，此時也有些忍不住了。他黑着臉，拍了拍桌子：“鬧，鬧什麼鬧！”方桌被拍得桌腿兒直晃悠，碗盤上下跳動發出陣陣脆響。
趙瑾也沒裝死，對他抱屈：“阿爺，這不是阿奶嫌棄我們四房。”她一把將碗杵在桌上，就捂着臉哭了起來：“若是阿奶真嫌棄我們四房，不如給我們四房分家吧，我們以後再也不在家裏丟人現眼了。”
聽到‘分家’二字，老趙頭眉心下意識抽一抽，斥道：“分什麼家，誰也不準提分家！”
他轉頭又去斥趙氏：“天天說你不聽，老四現在是特殊時期，你這麼刻薄幹什麼，他不是你兒子嗎？”就這麼連消帶打，老趙頭就是想把分家的念頭壓下去。趙瑾的目光閃了閃，她說想分家的話並不是作假，自從知道趙五乾的事，覺得不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