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分家(一)
?晨光微熹,天方破曉,許多人家的煙囪上都升起了炊煙,村間小道上行走着三三兩兩的村民,或是扛着鋤頭,或是拉着耕牛,一看就是往地里去的。趙瑾一早就醒了,睜開眼發現她娘好像還沒醒,平時這個時候她已經忙進忙出了,唉她爹的事把她娘的魂帶走了。
她坐了起來,才輕手輕腳地穿上衣裳,下了炕。此時院中早已有人起了,是三房的周氏。今日輪到三房做飯,二丫正在收拾換下的衣服歸到一塊挑去河邊洗,趙瑾洗了把臉跟她一塊去了。
十五歲的二丫青春洋溢正是古代少女最好的花季,雖長得稱不上很漂亮,也是清秀非常。見趙瑾來給自己幫忙,她不禁露出一個笑,和她說話:“四丫,四叔好些了吧?”
“我娘在照顧他,目前還沒醒,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好點。”趙瑾有點沉重的說道,二丫也知道言語的蒼白安慰不了什麼,於是兩個人默默不語往前走。
兩個人的速度就是比較快,不到一個時辰就洗完了。回到院子,趙家其他人陸陸續續都起來了,院子裏的人聲越來越多。灶房那邊,周氏叫着吃飯。
早飯是糙米粥,就是拿糙米煮的粥。趙縣這地方不產小麥,南方多種植稻米、玉米之類的作物。農戶人家雖是都種水稻,但極少會拿來日常做自家吃,都是賣了換其他糧食來吃。更不用說趙家這種在貧困線邊緣掙扎的人家,吃不起細糧,只能吃點粗糧。平時更多的是地瓜粥。
趙瑾盛了兩碗粥,又用粗瓷盤裝了幾個玉米餅子,並在旁邊夾了些醬菜,便端着回了四房的屋裏。剛進門,她娘還是一副木木的樣子獃獃的看着她爹。她忙把木托盤放在方桌上,上前來看她:“爹怎麼樣?醒過嗎?可是好了些?娘你也要吃點,不然爹沒醒你也病倒了,我給你端了些粥來吃。”
劉氏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看着她,發現趙老四昏迷不醒,柱子跟趙瑾好像一夜長成大人了,做事井井有條。她心裏想着事,伸手去接碗,沒拿穩手一打滑,碗直落下去。幸好趙瑾眼明手快一把將碗接住了,才沒把粥撒了。
劉氏心裏有些窘,突然醒悟自己是個成年人了,一點打擊都受不了,渾渾噩噩,如果趙老四醒了還不知道怎麼怪她呢,連孩子都不如。她想通了后,主動端過粥幾口就吃完了。
就在這時,有人上門了。是張氏。張氏的臉上滿是唏噓和,長吁短嘆說了好些話,大意就是讓老四醒了沒,以後怎麼辦。
正房,夏氏正在和老趙頭嘮昨兒的事。夏氏手裏抱着件舊衣裳縫着,一面說道:“讓我說老四現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以後不知道要投多少錢。咱家的錢也不是地上撿的,老五還要交束脩,女兒還要攢嫁妝,四房原先就因為那死丫頭鬧騰了一場又一場,現在她好了一段時間老四就出事了,他們這一房肯定是不詳,一定要有人病着才正常。不如早點分家另過。”
老趙頭穿一身深藍色粗布衣褲,盤膝坐在炕頭上,正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煙。
“行了,老四還在床上躺着呢,你這個時候扎刀子他也是你兒子。”半晌,他才沙啞着嗓子道。
啪嗒啪嗒聲再度響起,繚繞的青煙在空氣中旋轉,然後四處飄散了開,老趙頭溝壑縱橫的老臉掩在其後,若隱若現,有種心酸,貧窮不僅壓彎了人性。
“可你瞧瞧大夫都說以後他只能養着,又不能幹活,昨兒一場又是一百多文沒了,你要在地里累多久才能賺來這一百多文!老五每個月要生活費五百文錢,每個月還要交二兩多錢的人頭稅。你有多少家底經得起這麼折騰!把四房分出去,我們也能少交點稅,少點負擔。”
見婆娘心疼成這樣,老趙頭坐直了,在炕桌上敲了敲煙鍋兒,斜了她一眼:“老四剛出事你就只心疼錢,你也不想想這中間肯定是牽扯了老五什麼事,老五在外面肯定是得罪了什麼人?不是我說你,你是做人爹娘的,也別偏得太過,沒得讓下面幾個小的鬧矛盾。”
一聽這話夏氏就不願意了,隔着炕桌就拍他一巴掌,道:“我偏?難道你不偏?”
他也偏,可誰叫老五是家裏唯一的讀書人,離秀才就差一步之遙,如果能考上秀才,他在趙家村就能昂首挺胸的走路,而不是現在這樣在背後指指點點。只是想到老五,老趙頭不禁皺起眉頭。這孩子讀書讀得性子越來越怪,以前多乖巧的一孩子,孝順現在呢,眼裏爹娘都看不見只有拿銀子的時候才有點笑意,一回來就鑽書房搞不懂在幹什麼。
老趙頭連連砸了好幾下嘴,臉上的溝壑更深了:“你這老婆子也是,你就不想想這事若讓外人知道了,咱在村裡還能有臉?”
“那你說怎麼辦?就不辦了?”夏氏一個骨碌又翻坐起來,瞪着老趙頭。
“問問其他幾房的意見。這樣吧,明天家裏一起開個會,商量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