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謎樣蛟龍
“殿下，恕屬下軍士無理，我這就去讓他閉嘴！”
悶熱的洞穴中，凌諾伊恭敬地走向輪宮，對着公主行了一禮說道。
他當然理解李成茂的煩躁，可今天跟得失心瘋的一般鬧騰，還是堂堂的一國皇子該有的風範嗎？
凌諾伊恨鐵不成鋼，他不禁想三皇子在江湖中結交的都是些什麼人啊，弄得自己跟着粗魯不堪……
“螻蟻之見，想必他是失心瘋了！還望公主……”
凌諾伊希望自己的話能夠讓公主覺得此人生死不值一提，不要因為李成茂怒罵漢國皇室，而真的動氣。
“漢皇胖成那個豬樣還天天耀武揚威的……”
凌諾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成茂的辱罵打斷。
“閉嘴！你休得無禮！”
凌諾伊粗魯地向李成茂吼道，並使着眼色示意李成茂注意着場合，收斂着點。
但是已經有些失去理智李成茂，可不管凌諾伊眼神中的意味，他對於凌諾伊的責罵感到十分不滿。
“媽的！死老頭，你敢命令……我可是……”
李成茂泛紅的眼角如同是醉鬼的狀態，他神思不清，嘴裏含糊地抗議着。
凌諾伊不禁疑問，那麼引起他這種莫名的反常到底是因為什麼？
凌諾伊看着李成茂發紅的雙眸，那雙眼睛似乎已經失了焦距，迷濛的樣子就如同一個醉鬼一般。他貌似已經辨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何人，以至於指着誰就大罵。
或許在其他人眼裏，李成茂不過是被壓抑得太久，原本脾氣就不好，現在更加暴躁易怒……
但是凌諾伊隱隱察覺到異樣。
老道又想起了那四名軍士的死亡，進而覺得這洞穴之中，或許潛藏着什麼危險的東西。
但是關於這件事，他又不能當面指出，不然必定引起騷亂。
就在這時，凌諾伊的鼻尖飄過一陣沁人心脾的清涼，由地表滲出的寒濕空氣，夾雜着……凌諾伊這才想起自己身處的地底，活人是本應不該打擾的，地底的世界原就是埋葬死人的，所以這些空氣也必然混雜着死者的怨氣……化作有毒的沼氣，至此凌諾伊心中大概已然明了該怎麼做了。
老道將手伸進腰間摸索水壺……
李成茂一陣激靈，感覺一股清涼之感頓時襲來，令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隨後，他略帶迷茫的雙眼望了望凌諾伊，雙手抹了抹滿臉的水以及濕噠噠的頭髮。看着凌諾伊手中的水壺，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個死……”
“你罵我就算了，但休得在公主面前無理……”
李成茂正要開口罵這個老不死的時候，公主的聲音穿了過來。
“算了，都到這份上了誰還不能有個說話的自由！”
公主心不在焉地說，斜椅在輪宮窗檐邊的面容，凝視的卻是另一個方向，安靜而長久。
她也在看那隻龍嗎？凌諾伊心中一驚。
不對，他很快察覺到公主的視線略略偏低，盤起的髮髻處，金色的鳳刺發簪尖銳而冰冷，凌諾伊發覺公主在意的並不是龍，而是柯桑奮不顧身的意圖拯救，並拖行了一天一夜的小女孩。
黑孩子的毅力遠比他的體格看上去堅強，他從沒有想要放棄這個重傷的女孩，儘管他們倆從未認識，甚至沒有過多的交談，但是，他始終堅持着帶上小女孩，哪怕為她付出肩膀上染血的勒痕。
很多次與很多人，都勸倔強的小黑孩放下小女孩讓她自生自滅，或是乾脆點……
但這個黑孩子從未聽從，他反倒是更賣力地拖動着擔架，以顯示自己從未疲憊，他是固執的，也是頑強的。
在蛟龍出世以後，甚至如此令人絕望的情況下，黑孩子甚至變得比以往快樂。蛟龍，小女孩，崑崙奴孩子之間毫無理由的笑聲常常讓倍感絕望的其他人無比驚詫。
或許這才是公主不悅的地方，無關蛟龍，而是她的崑崙奴侍童和那個被救起的斗笠小女孩。
凌諾伊終是滿意的想到了答案。
每當小女孩柔弱的呻吟時，公主都會不悅，因為無論說什麼，柯桑總會離開公主，去照看那個本無足輕重的陌生人。
儘管凌諾伊看來小女孩已經足夠堅強，換了任何一個男子承受那樣的痛楚，就算哭出來也並不會丟臉。
當一切問題又回到了黑孩子的身上時，凌諾伊無法像平日裏一樣毅然決然地拋開所有的疑慮，為什麼這隻蛟龍最終依附在了這個黑孩子身上？彷彿上蒼對此行早已做出了安排，或許公主並非是此行的主角？如此一來，上蒼又為自己安排了何種宿命呢？
“喂，死老頭，回答我啊！你為什麼要拿水潑我！”
“你犯渾了不是？”
凌諾伊沉重的嘆息一聲，以微微躬身的姿態，謝過了公主的寬宏大量，將還在狀態之外的李成茂拉到一旁。
“你不想死就別鬧了！你吸進了死人的沼氣，現在失心瘋了，不能就消停消停，省省事嗎？”
“臭老頭，你說什麼，誰瘋了！”
“我說了，不想死就別鬧，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我……”
李成茂一頭霧水，偏着頭努力想要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終是能夠聽進自己的話了，像是那念了咒了水發揮作用了，
凌諾伊白了他一眼。
“你瘋了……剛剛你就像發瘋一樣，逮着一個人就罵，從齊昌王到皇帝，每一個你都罵遍了，就連我也不例外！”
“胡說，我怎麼可能……”
李成茂的話說到一半，腦海之中突然間回憶起了幾個零散的片段，然後瞬間青了臉。
“那你不早潑醒我！”
對於李成茂的控訴，凌諾伊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
“你一向瘋瘋癲癲的，我這不是才發現嗎？”
“我信你個鬼了！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難道……”
李成茂小心警惕地望了望周圍，“難道有不幹凈的東西？”
“你說呢？”凌諾伊給了李成茂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自己便轉身往柯桑走去，獨留李成茂一人在洞中凌亂。
其實對於那股詭異的沼氣，凌諾伊已經知曉，它是如何找上李成茂的——緊張的危險之後，好不容易放鬆之時，這時候是人七魂六魄最容易被趁虛而入的時刻，李成茂就是在那一時之間被香氣迷亂了心智。
其實這也怪李成茂自己的心志不堅，上次的塌鼻姑娘是如此，現在亦是如此，未經世事的皇子總是輕易的，就被小手段給控制了。
一次、兩次他能逃過一劫，以後呢？作為一國皇子，心智那麼容易就被迷惑的話……凌諾伊不禁失望的搖搖頭。
然而對比世人眼中的真龍血脈，對於凌諾伊來說，還是小黑奴身邊的小蛟龍來的真切。
傳說中的蛟龍擁有着通天的法力，可以吐出火焰，瞬間以傾倒之勢將周圍的東西化為灰燼；它還可以求雨，況且那日在未珠山腳下，凌諾伊已親身體會過蛟龍可怕的威力。
但是最令人畏懼的還是蛟龍渡劫之後，化身為的蒼龍所喻示的人間共識——神聖皇權，統領四海的名分，那是多讓人垂涎欲滴的東西啊。
然而若是蛟龍長大了，真的渡劫之後又會是怎樣的呢？真如傳說中那樣，會出現足以毀天滅地的雷劫嗎？
或許渡劫這東西比想像得要簡單一點，比如長大和沒有長大的區別，蒼龍會騰雲駕霧，而蛟龍只可以短暫地飛躍，而中間短暫的蛻變過程，便是所謂的渡劫吧……
凌諾伊看着眼前的小龍，陷入了沉思。
它的大小並不比一隻大蛇強壯，但是它的靈活卻介於鳥和蛇的中間。
它還是個幼小的傢伙，這與體型無關，更多的是小龍眼睛中的疑惑，但是當疑惑表情被憤怒取代的時候，凌諾伊想起了前來南漢時那些軍士的下場。
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這小蛟龍每天都在長大，那長大的速度遠比任何畜生都要快。
不用等到很久，他的體型就會和那些騰雲駕霧的蛟龍一般大之時，恐怕在隊伍中會因此巨大的騷亂吧！任誰看見身邊整天飛着一個龐然大物，並且隨時可能一把火焰將人化為灰燼，都不會不害怕的。
就連自己，也沒法把握。即使聽說蛟龍有認主的能力，會把自己第一眼看見的人視為最親密的人，但是他也不敢保證，隨着蛟龍的逐漸變大，蛟龍是否還會聽從柯桑的命令。
伴隨着隊伍的前進，凌諾伊的思緒也逐漸遠去。
不知不覺，洞穴周圍的環境正在悄悄發生改變，只是沉浸在思緒中的凌諾伊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