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無米之炊
小紅見張公子這樣，又笑了：“怎麼？害怕了？有膽你就別走啊？你以為別的地方會收你啊？……”
我仔細打量那張公子，見他一身書生打扮，此時因着眾人的起鬨，神情甚是狼狽。我拉了拉小紅，輕聲道：“讓他到裏邊來回話。”然後不顧小紅的愕然表情，逕自向房裏走去，余光中看到北有也一步一步的跟了上來，不禁有些來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身後聽到人們的嚷嚷聲：“喂，姑娘，怎麼回事啊？不是說不讓他住店了嗎？”
“對啊，你怎麼又給領進去了？”
“姑娘，你做什麼？店主不讓那張公子再進了。”
“我知道，你們也不用急，只因我家姑娘要見這個人，所以啊就……你們放心，一會兒，他就會出來的。好了好了，大家也都散了吧。”小紅有些無奈的解釋着。
我有些想笑，這個小紅可真是一點也不會閑住啊！
北有在桌邊坐了，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拿眼不住的瞄我。
我不再理他，對門口的張公子說道：“張公子，你請坐。”小紅見那張公子沒動，道：“坐啊，我家姑娘讓你坐。”
那張公子看了我一眼，微微的低了低頭，方慢慢的坐到了北有的另一邊。
我問道：“王原是你的表哥？”
“是。”他迅地看了我一眼。又急忙低了頭。小紅在一邊急了。“你怎麼回事啊？我家姑娘問你話。你就這態度啊？”
我急忙對小紅擺手。張公子卻輕聲道：“我聽剛才你叫這位姑娘公主。不知究竟該如何稱呼。所以才有所輕犯。”小紅一滯。
我笑道：“沒關係。就當我是平常人好了。你不用太拘束地。”
張公子抬眼細細地看了我一會。道：“曾聽表兄提起過當朝地文成公主。言語之間甚為推崇。後來又在表兄地書房看到過一副文成公主地畫像。意境甚為新奇。現今見到公主真顏。才知表兄畫術確是了得。”
我一驚。剛要問話。北有搶問：“什麼意思？你表兄是誰？”
張公子欠了欠身子。沒有說話。
北有隻得說道：“你且說來聽聽，公主不會怪罪你的。”
“公主可還記得辨機和尚？”
我有些明白了：“難道他是？”
“不錯，其實一直以來，在這裏以商人名義走南闖北的其實就是辨機和尚，只不過化名為王原而已。”
北有有些不明所以，我卻是瞭然，“噢，”長長的拖了個音，又道：“可是他一個出家人，又為何會有這些身外之事？這豈不是有違出家的本意嗎？”
張公子搖頭：“這是玄奘大師的意思。經商所得來的利潤是要分到各個鎮縣的，大師與王原並未得一分好處。”
“原來是大師的救世之法啊。”
北有問道：“那這和公主的畫像又有何關聯？”
張公子看了看我，似是問我要如何作答。我只覺得臉有些熱，心中只罵北有，為何只在這畫上作問呢？
小紅卻是嘴快，“那還用說，肯定是覺得我們公主好看，喜歡上公主了，所以才用心的畫了一副公主的畫像，掛在了自己的書房。我說的對不對張公子？”
我禁不住用手撫了額，小紅啊小紅，你真是那壺不開提哪壺啊。
果然，北有有些不悅：“真是豈有此理，他一個出家人，竟也想動凡心？太無恥了，我要上奏你們的皇帝，讓……”
張公子有些緊張，我咳嗽了下，輕聲道：“左相，我這個當事人都還未說話，你又操的哪份子心啊？”
北有語塞，半天方哼道：“算我多事！”說罷扭過了頭，不再看我。
小紅還在興奮着：“左相有所不知，似我們公主這般有才華有膽識的女子，世間少有，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呢？別的不說，就拿那駱……”
“小紅！你的話太多了！”我立時出口阻止了小紅的多嘴，小紅看我臉色不好，吐了吐舌，不敢再出聲了。
北有陰陽怪氣的道：“原來我們的文成公主名動天下啊！”
我氣了：“小紅，我與張公子有話要說，請左相出去。”
北有把手中的茶盅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不勞公主趕人，我自己也是要走的。”
頭也不回的去了。小紅張嘴想喊，“別管他，在溫柔鄉里泡了一夜，哪會不累呢？讓他去補個覺吧。”
北有本來已是出去了，聽我如是說，身子一頓，回了身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謝公主關心！”
真是臉皮厚！
我看向張公子：“張公子不必管他，我們接著說。為何現如今大家看到你會是這樣呢？”
張公子嘆了口氣：“實不相瞞，辯機被玄奘法師選中，參與撰寫《大唐西域記》，上個月辨機依大師的意思，把所有的錢財都給去了前太子，而自己只身前往京城了。這剩下來的事情就要小生來做了。”
小紅恍然大悟：“原來好事都讓那辨機做了，而這擦**的事卻給了你？”
張公子笑了笑：“姑娘真是聰明。”
小紅撇嘴：“你是想說我粗魯吧？”
我禁不住笑出了聲，張公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面露難色：“其實我也很想做好的，可是我實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再加上並無任何本金，因此王原以前的那些老客人很是生氣，就連百姓們也是開始說小生不厚道，沒有王原心好。小生也是為難，巧婦難做無米之炊啊！”
我一時也有些難住了，他說辨機把錢財都給了前太子，那麼一定是在此次賑民所用的銀兩里了，我不能擅作主張的。
正說著，北有的一個隨侍在門外站住了，恭敬的道：“公主，左相大人請公主準備一下，要上路了，爭取明天天黑前到達松藩。”
我剛要說話，那隨侍又道：“左相請公主盡可放心，關於張公子的無米之炊，左相定會相幫，要公主不必煩憂。”
小紅愕然：“敢情他在外邊偷聽我們說話啊？”
我本來也有些生氣，可是轉眼一想，有人想出點血豈不是很好？正好能解我的為難，再好不過啊。
笑道：“好了，知道了，回去告訴你們左相，本公主謝謝他了。”
轉頭又對張公子道：“你也聽到了，出去后自有人給你做生意的本錢，你可要記得，時刻以辨機為榜樣，切不可在商海中失了良知。”
張公子起身低頭：“謝公主教誨，小生定不會讓公主失望。”小紅笑着送張公子出去，快出去時，我又叫住了他：“張公子，等一下見到那左相，你只管報個數，其它的不必多說。”
張公子看我的表情，明白了一些，道：“明白。也請公主放心，小生只要本金就行，其餘的，會散與那些流離失所的人的。”我點頭。
他們出去沒多會兒，我就跟着出去了，在外邊的馬車旁邊，看到北有正氣呼呼的瞪着他的手下，一邊還生氣的問：“你們是做什麼吃的？啊？出來時就不知多帶些盤纏嗎？”
有人小聲的道：“本來帶的也不少的。可是，這一路上，主子你……”他說到這裏，語氣有些不自然，飛快的瞄了眼北有，又急忙低了頭，生怕北有火。
我看到北有的神色也不自在起來，一時竟也無話可說，心裏隨即明白了，揶揄道：“可是這一路上左相大人夜夜笙歌在耳，軟玉溫香在懷，好不風流快活，銀子嗎？自然也就去得快了……”
我后音故意拖得長長的，北有的面色立時紅了起來，嘴上卻不示弱：“本相有的是錢，說吧，你得多少？”後面這句是問張公子的。
張公子想了想，伸出了一隻手。
北有笑了：“五兩？這還不簡單？來人，給他……”
“慢着，”我冷笑，“左相可真是天真，區區五兩就能做得生意嗎？”
北有一怔，問：“那是五十兩？”
“五十兩？哈，左相不僅天真，還小家子氣十足，要是真這麼容易，張公子也不用在這裏被人誤會了。”
北有狠狠的看着我，咬牙切齒的道：“好，算你狠！五百兩！提木，給張公子！”
被喚作提木的那個侍從卻是面顯難色：“主子？這，這也太多了吧？現下我們可就只有這麼些了，要是都給了他，那我們回去時怎麼辦啊？”
北有看了我一眼，提木又道：“還有啊，回去時就不光是主子了，還有公主也得開銷啊，主子總不能讓公主也跟着受苦吧？”
小紅叫了起來：“喂，你個提木，你說什麼呢？我們公主可是金枝玉葉，再說又是嫁與你們吐蕃和親的，你們應該盛情款待才是，怎麼能跟着你們主子去受苦呢？真是天大的笑話，這要是讓我們皇上知道，還指不定怎樣心疼呢。還有啊，要是傳到你們贊普耳朵里，不治你們個大不敬的罪才怪呢。”
提木稍滯，急忙躬身，“不敢，怎麼會讓公主受苦呢？”
小紅又道：“可是你們左相話已說出，不知道，這錢還給是不給啊？”
提木轉頭又看北有：“主子？”北有擺手：“罷了，就依公主，五百兩全給張公子吧。”
我笑：“那怎麼行呢？左相就這僅有的盤纏了，都給了張公子，而我們一路所帶的這幾車錢，卻是另有用途，又不能拿出來用，那我們回去時不就……”
我故意停下不說了，只拿眼看北有。
北有看我幸災樂禍的樣子，不怒反笑：“公主大可放心，區區小事，還不會影響我們此次的路程。”說著轉頭又對提木吩咐：“提木，你快馬加鞭的折轉回去，見到江夏王，就說我左相借他一些銀子一用，見到贊普后定會還與他的。記住，要快去快回，我和公主辦完事之後在松藩等你。”
提木應了聲，立即騎馬去了。
看到北有吃癟，我心中大感痛快，算是報了當日他的無禮之仇了。